第一智將,寥寥數語便點出了己方大軍目下的尷尬處境之所在。

“嗯……那好,薛將軍且自小心,萬不可與敵硬碰,一旦有變,即刻撤回,陳某自在此處為接應.”

這一聽薛萬均言之有理,陳明振自是不敢大意了去,只是事關重大,他也自不敢遂決,皺著眉頭想了片刻之後,方才謹慎地下了個決斷。

“末將遵命!”

陳明振決斷既下,薛萬均自是不敢稍有遷延,緊著應了一聲,率五千餘契丹騎兵便衝出了本陣,有若旋風般向五里開外的渡口處狂衝了去……“報,稟大俟斤,南蠻大軍薛萬均率五千餘契丹狗正在向此處衝來!”

薛延陀軍同樣放出了大批的遊騎,薛萬均方才率部衝將起來沒多久,便有一名遊哨緊著將此敵情報到了夷男處。

“再探!”

先前見著華軍遊騎出沒之際,夷男便已意識到大批華軍恐怕距此已是不遠,本就在猶豫著要不要先發制人,卻不曾想自己的決斷尚自未定,華軍便已殺了來,心頭不由地便是一沉,立馬便打消了先發制人的想頭。

“大俟斤,區區五千契丹狗而已,一戰即可滅之,末將請命前去剿殺!”

“不錯,契丹狗都是廢物一群,竟敢前來跟我薛延陀大軍造次,當真找死!”

“大俟斤,殺雞何必用牛刀,末將只率三千騎必可破敵!”

……這一見夷男並未下令迎戰,礎麻咄頭一個忍不住跳出來請戰,旋即,邊上幾名軍中大將也都憋不住了,全都亂哄哄地嚷嚷個不休。

“不急,先看看再說.”

契丹族眼下不過只是茫茫大草原上一支不起眼的小部族而已,託名是突厥汗國的組成部分之一,可實際上麼,在突厥汗國中根本沒啥地位可言,別說跟薛延陀相比了,便是比之早已衰弱不堪的匈奴族都差得甚遠,夷男根本就不將那五千契丹騎兵放在眼中,只是眼下己方部隊還在陸續渡河之中,又不甚清楚華軍主力是否已到,夷男自是不敢輕舉妄動,哪怕諸將們叫囂得再兇,他也不為所動,揮手間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令,諸將見此,自是不敢再多言羅唣,只能是靜靜地等著契丹騎軍的到來。

“傳令下去,著全軍懂突厥語的,一體罵陣!”

五里之地對於狂奔的騎軍來說,實在算不得長,就在夷男強行壓制住諸將們的叫囂過後沒多久,薛萬均兄弟倆便已率五千餘契丹騎兵趕到了渡口處,待得見薛延陀大軍嚴陣以待,薛萬均也自不敢就這麼大模大樣地衝將上去,而是在離薛延陀軍不到四百步的距離上勒住了兵馬,也沒啥佈陣之說,就這麼亂哄哄地擠在了一起。

“夷男小兒,有膽子就來戰,沒卵子就滾回家去……”“薛延陀小兒們,爺爺在此,可敢來戰否?”

“夷男小兒,來啊,爺爺給你換尿布了……”……突厥汗國強盛已極,諸多部族全都依附在汗庭之下,近百年下來,突厥語早成了草原上的通用語言,契丹族騎兵中懂得突厥語的自是不少,一開始,因著擔心被薛延陀大軍報復,在罵陣之際還有所保留,可待得見薛延陀軍始終沒見有反應,眾契丹騎兵們也就越罵越是難聽了起來。

“大俟斤,這幫契丹狗欺人太甚,末將請命率部出擊!”

“大俟斤,您就下令罷,末將等實是忍無可忍了!”

“大俟斤,我薛延陀族豈是懼戰之輩,您就下令罷!”

……隨著夷男的繼位,近來年,薛延陀一直處在飛速擴張之狀態,全族上下心氣正高,哪肯平白受辱,尤其是對面罵陣的還是草原上有名的弱族,這叫薛延陀軍上下如何能忍,哪怕夷男始終不曾有所表示,諸將們也自沉不住氣了,亂紛紛地便再次叫囂了起來。

“傳令下去,各部沒有命令不得擅自出擊,違令者,斬,另,著後軍丟下輜重,加速渡河,不得有誤!”

夷男乃是心高氣傲之人,同樣被契丹騎兵們無下限的謾罵氣得不輕,然則他卻並未因此亂了分寸,心中的猜忌心思反倒是更重了幾分,也自沒去理會手下將士們的轟然請戰,咬著牙便連下了兩道將令。

“傳令下去:全軍徐徐後撤,不得狂奔.”

北拒馬河雖寬,卻並不甚深,隨著薛延陀軍丟棄了大批搶來的輜重,渡河速度無疑便快了許多,一見及此,薛萬均也自不敢再讓契丹騎兵們胡亂謾罵下去了,揮手間便已下了道撤兵之令。

“大俟斤,契丹狗要逃了,末將請命前去追殺!”

身為軍中第一戰將,礎麻咄從來都不是個好脾氣之人,先前是因夷男死死壓著,他不敢輕舉妄動,可眼下見得契丹騎兵要撤了,礎麻咄當即便憋不住了,緊著便策馬來到了夷男的身旁,滿臉義憤填膺之色地再度請戰道。

“不必爭一時之氣,待得回到了草原上,區區契丹小族而已,隨手可滅,何必急於一時,傳令下去,全軍撤回淶源!”

夷男雖是精明強幹之人,可卻生性多疑,早前從遊騎處得知了五里外有支不到八千兵力的華軍步軍正在列陣待敵之際,便已懷疑契丹騎軍連同那支步軍在內,都是華軍的誘餌,這會兒見得契丹騎軍在撤離之際,故意拖拖拉拉,似乎渾然不在意薛延陀大軍的可能之追擊,夷男猜疑的心思自不免便更重了幾分,本著安全為上之原則,他自是不願冒險去追殺契丹騎軍,當然了,那等落自家士氣的話語,他卻是斷然不會說出口來的,也只能是故作豪邁狀地給出了個解釋。

“大俟斤英明!”

夷男在薛延陀軍中權威日隆,他既是這麼說了,眾將們自是不敢再多言羅唣,齊齊應諾之餘,各自率部便調轉馬首往西北方向徐徐撤了去,一見及此,薛萬均暗自鬆了口大氣,也自不敢回軍去攻擊撤退中的薛延陀大軍,雙方就這麼相安無事地各走各的路,不多會便已脫離了接觸……“陛下,此番幽州遭劫,百姓死傷無算,卻又未能將薛延陀賊軍主力剿滅,大傷我帝國之顏面,此事終歸須得有個章程才好.”

隨著薛延陀大軍的主動撤離,幽州的戰亂便算是告了個段落,張君武本人對此事倒是沒太多的評述,僅僅只是著令李靖率主力前出到北拒馬河一線駐防,並從後方調集了大批飛火雷到居庸關南口,除此之外,再無甚懲處之說,對此,王誠顯然是有些看不過眼了,找了個機會,便要給李靖上一下眼藥了。

“此事,朕自有主張,軒逸就不必多言了,傳朕旨意:著藥師不必急著攻擊北口,只管先行安撫了幽雲十六州百姓便好,待得河西一戰塵埃落定之後,朕自有決斷.”

饒是王誠這個眼藥上得隱蔽,可張君武卻是一聽便知其心中的真實想法,但並未加以理會,沒旁的,身為主君者,自是沒誰希望手下重臣全都你好我好地聯成一氣,在不影響大局的情況下,有矛盾才是好事,當然了,這等矛盾與紛爭必須在可控的範圍之內,似軍國大事這等要務,張君武又豈能容得他人意氣用事的,正因為此,儘管不曾批評王誠的不識時務,可張君武在言語中卻明顯透著股不悅之意味。

“陛下聖明.”

王誠之所以會給李靖上眼藥,完全是在眼紅李靖總攬幽雲十六州軍政之權柄,說起來就是私心在作祟,此際被張君武這麼一說,老臉頓時便被憋了個通紅,哪敢再胡亂進言,只能是緊著稱頌了一聲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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