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川問:“顧教授,您最後一次跟付局聯絡,是什麼時候?”
“上個週五晚上我們透過電話.”
顧靜之說。
“是您給付局打的,還是他打給您?”
“我這次出去挺忙的,都是我打給他.”
“都說了些什麼?”
顧靜之想了想說:“也沒什麼,他說家裡沒什麼事兒,囑咐我注意休息,別累著,也就是些家常話,我們平時打電話差不多也就說這些.”
“付局有沒有說工作上的事兒?”
陸無川又問。
“沒有.”
顧靜之搖了搖頭,“以前他還偶爾跟我說說,哦,保密的他不會跟我說。
最近幾年,他就很少提你們局裡的事兒了.”
“顧教授,還有件事兒,昨天我們去您家的時候,因為您不在,所以只是堪察了現場痕跡。
可不可以……”陸無川話說一半,顧靜之便說:“搜查是麼?可以的.”
“不是搜查.”
陸無川更正,“我們要對付局的東西進行檢查,包括他的辦公室,為的是尋找線索.”
“只要能查出老付是怎麼……”顧靜之聲音哽咽,她深吸了口氣,把眼淚逼了回去,“需要我做什麼,我都全力配合.”
“另外……我可以先看看他嗎?”
“您想看的話,隨時都可以.”
……法醫鑑定中心的冷庫外,謝長宇也放下手頭的工作,跟著一起過來。
顧靜之捋了捋頭髮,把身上的衣服拽平。
想了想,把垂下的頭髮別到了耳後,又推了推眼鏡。
一般人到了這種地方,或是緊張忐忑,或是傷心悲痛,極少有人會在這種時候還顧得上整理自己的儀容。
但是從微微顫抖的指尖可以看出,她的內心並不象所表現出來的那樣鎮靜。
冷庫的門開啟,消毒水的味道混雜在冰冷的空氣中飄散出來。
幾人先後進去,停步於雪櫃前,謝長宇看了看顧靜之,見她做了個深呼吸後輕輕點頭,象陸無川做了個手勢。
泛著金屬冷光的抽屜被拉開,謝長宇親自上前,雙手穿過霧氣,掀開了覆蓋著的白布。
付宏斌的表情並不顯得痛苦,只是眉頭微微皺著,象是在隱忍什麼。
但是他那灰白的臉色,發青的嘴唇,還有眉毛和頭髮上凝結的白霜,無不再說,這個人已經不在人世了。
顧靜之不哭不鬧,就那麼靜靜地凝視著他。
身邊的幾個人稍稍退後,留出些許空間給夫妻二人。
好久才用極為輕柔的聲音說:“老付啊,你說你有什麼想不開的呢?我還記得,你總說,人這輩子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當初咱倆最難的時候,你都整天樂呵呵的,現在日子好了,孩子也出息了……我實在想不明白,你為什麼會丟下我們自己走了.”
“老付,我不想你死的不明不白,同意局裡進行調查。
我從來不相信什麼鬼啊神啊的,但現在我希望你在天有靈,告訴我們真相.”
靜默了片刻,顧靜之俯身輕輕抱了一下付宏斌,貼在他的臉頰上低聲說:“這段時間你先在這兒忍忍,等查清楚了,我就帶你走.”
她起身退後一步,使勁吸了吸鼻子,對謝長宇說:“我們走吧.”
冷靜的家屬不是沒見過,象她這麼冷靜的還真是少之又少。
但往往越是故意壓抑住自己的感情,越是容易崩潰。
端末不放心,上前攙扶著她往外走。
果然,在踏出冷庫的那一剎那,顧靜之就象被抽去了骨頭一樣,兩腿一軟,身體向下滑去。
陸無川也早有防備,及時扶住她另一隻胳膊,兩人合力扶著她坐到了走廊的椅子上。
顧靜之並非暈倒,只是突然接到愛人離世的訊息,連夜往回返,又在到達蓮城後片刻不歇到了市公安局,這一番折騰下來,她的體力已經嚴重透支。
畢竟不是年輕人,在受到了這種打擊之後,還能強撐到現在,已是不易。
緩了一會兒,顧靜之長長地吐了口氣。
“顧教授,您……還好吧?”
端末俯低了身子問。
“我沒事兒.”
顧靜之擺了擺手,她頭向後仰著,靠在牆上,臉色蒼白的象張紙一樣。
“先回去休息,別的事情以後再說。
正好他們要去你家,順便送你。
端末,你跟著過去,幫著照應點兒.”
謝長宇嘆息一聲。
“我沒事兒.”
顧靜之強打起精神,理了理風衣的領口。
“小顧,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
謝長宇叮囑,“把你那個表姐叫過去陪你,要不然你自己一個人在家,我們也不放心.”
顧靜之點了點頭,搭著端末的胳膊站起來:“那就麻煩你了.”
“您別客氣.”
端末扶著她往外走。
謝長宇朝陸無川揚了下頭:“你別出來了,去做準備.”
陸無川明白他的意思,微微點頭。
既然家屬已經同意,那屍檢就要儘快進行。
弄清付宏斌的死因後,才能進行下一步的調查工作。
……端末叫上包勝和蔣沐陽,一起送顧靜之回了家。
進到客廳,顧靜之嘆了口氣。
她還記得,那天早上,付宏斌幫她提著行李箱,一直把她送到門口等候的車上。
叮囑她出門在外注意身體,忙的時候也別忘了吃飯。
誰能想到,短短的十天,再次回來,家裡的一切都沒變,跟以前一模一樣,可是人卻不在了。
她擺了擺手:“你們開始吧,我在樓下歇會兒,需要我做什麼,隨時叫我.”
端末把她扶到沙發上,說道:“我去煮點兒粥吧.”
“不用,別耽誤你們工作.”
“顧阿姨,您就別管了。
煮個粥用不了多長時間,耽誤不了.”
付宏斌跟謝長宇私交不錯,蔣沐陽因為謝長宇的甥舅關係,跟顧靜之也有過幾面之緣。
“我沒什麼胃口,吃不下.”
顧靜之疲憊地閉上眼睛。
“吃不下也得吃,身體要緊.”
蔣沐陽朝端末使了個眼色,“我和包子先上去再查一遍門窗.”
做飯對端末來說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兒,趁著煮粥的工夫,她把從冰箱裡找出來的黃瓜切絲,拌了個糖醋黃瓜絲,又炒了碗雞蛋醬。
家裡發生這麼大的事兒,換成誰都得吃不下飯。
儘管端末的手藝不錯,顧靜之還是隻喝了小半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