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夜晚宛如張開巨口的深淵,將人們的貪婪慾望沉沉埋葬在無邊的黑色中,那些面目可憎的東西肆無忌憚張狂在看不見的濃墨中。

十五人左右才能合抱的巨大石柱聳立著,形成六角之勢,石柱瀰漫荒古的古樸氣息,雕龍畫鳳,還有無可名狀的蠻荒異獸圖案,盈盈光彩中那些珍奇異獸彷彿隨時甦醒過來一般。

石柱中間是一張古老八卦陣圖,由地面上的紋路鏤刻而成,尋常人是看也不得清,此地祭壇比山腳更加濃黑,與天地隔絕,星光無法灑落,高高掛在上面的玉盤之光華也難傾瀉一絲到此處。

只有石柱的熒光是唯一的光明,那浮光似有律動,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日夜衝撞,要逃離這光芒的籠罩,而石柱與地面的八卦陣圖則形成一張大網,牢牢禁錮著。

律動的光彩就像是對抗的因果。

偏遠的角落,山野的風吹過,男子揹負著古怪的深藍法器,步入靠近祭壇的十丈處,守護祭壇的幾個多尾狐妖族倒在他身後,臉上還露著難以置信的神色。

幽幽的嘆息聲響起,迷霧升起,在祭壇中心散開,石柱的光更加熾烈。

凌蠍看不透徹,無法看清前方是什麼怪物,或是什麼生靈,對比祭壇,他小小的身影像是天地間一粒塵土,蜉蝣之流。

那一聲嘆息,他竟分辨不得是真實存在,還是他心間的嘆息。

他飛衝而起,天殤開路,化作銳不可擋的離弦之箭,藍色光芒義無反顧衝向祭壇。

忽然屏障拔地而起,石柱光芒轉成紅色,似是發出警告。

凌蠍倒飛而退,硬生生退了四丈多遠,握刀的手都微微顫抖,看來是碰上硬茬了。

“少年郎,你是何人?”

就在凌蠍準備再做試探時,卻見祭壇中心浮現出一隻巨大的狐影,青色光芒蘊含魅惑的妖力,那一雙碩大的眼眸能看穿人們的內心,只要在它面前,你所有的慾望或情緒都無處遁逃。

凌蠍一時間陷入迷幻,時光如流水,倒流回他心間。

他如痴如狂,所有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明月谷冰天雪裡的行走,絢爛而寒冷的天邊顯現出來暖意的朝陽,向來都是吝嗇不肯向他灑下溫暖,神州大陸亦或是魔界的黑夜,小木屋內和女子的熱烈相擁。

經歷過這些,如今身邊還有什麼,甚至以後這些回憶都可能會淡化,如清晨的薄霧消散在漸漸綻放的陽光中。

註定孤身一人的艱難,內心的企盼,都快把他折磨得不成人樣了。

時間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漫長的一生,也許不過須臾之間,凌蠍恍然驚醒。

苦笑一聲之後,他運起孤星訣,浩蕩翻滾的魔氣,明月谷的妖法,以及道法都被他執行到極。

妖法幻化出開天闢地的幽黑巨斧,至暗魔體湧動的魔氣更是如龍捲風席捲,剎那間青丘山天地冬寒,蘊含無限殺伐之氣的陣勢驚動青丘山的多尾狐族群。

它們都在往此地加急趕來,但不知是否來得及。

“還遠遠不夠呢.”

那巨大的青狐魅影幽幽嘆息,它看得出凌蠍的巨大潛力和修為,但此地陣法和枷鎖可不是世間尋常道法所能破壞的。

凌蠍以為青狐是守護陣法的神獸,他的所作所為必然會激起狐妖的全力敵對,跟他對抗,但那聲音分明能聽出一絲莫名的可惜。

難不成它也希望自己能夠破壞此處封鎖不成麼?這點念頭一閃而過。

他面露難色望向來時的路,必須速戰速決,到時候多尾狐族群都趕來的時候,難免不會多生枝節。

只能拼了。

凌蠍天殤祭起懸空,口中唸唸有詞,食指中指合攏正點到眉心處,眸中藍色光芒更勝往昔,冰冷的寒氣渺茫彌散開去,規則之力顯現出來,懸空排列的數以萬計的尖利冰錐都似是包裹了規則神力,讓人神迷驚懼。

“你竟然掌握了縛神法則,你究竟是何人?”

青狐再次動容,難以置信,這一次興許眼前之人能夠做到。

凌蠍不去回答,只一心施法,在他喊出一聲“哧”之後,冰寒刺骨的冰錐一往無前刺向光幕屏障,噼裡啪啦的如下冰炮。

漸漸地,光幕屏障出現裂痕,最終崩塌。

凌蠍冷著臉走進法陣範圍,一些莫名其妙的幻想灌進他的腦海,他本不想理會,但該感情太過強烈,悲傷哀痛的情緒化作牢固的荊棘藤條將他牢牢禁錮住,彷彿看不完某些片段,闖不過眼前的心關就無法行動。

荒古時期,丰神如玉的古神男子與俏麗動人的神女相知相愛,桃花樹下訴衷腸,腥風血雨的戰場中並肩作戰,但一心追求力量的男子不知何時變了心意,竟活生生將女子用作祭壇陣法的祭品,以神魂為引,日日夜夜汲取此地靈氣氣運,再以無上手段轉換為自己的神力,北上與眾仙神爭鋒。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他野心太大,能力不足,被斬殺。

徒留一個傷懷悲憤的女子,日夜受到煎熬折磨,祭壇陣法不斷吞噬她的修為和神魂,每修復一分不久後又被吞噬。

多少歲月過去,陣法的力量已經達到無人敢想象的巨大威能,但卻沒人知道,這裡面藏著怎樣的一個痛苦的女子,歲月如流水,傷痕累累的永遠是最痴情的女子。

“你自由了,此地以後我會負責.”

凌蠍無心看下去,這世間的痛苦實在太多太多,哪怕你是亙古存在的古神也一樣,誰能去可憐誰呢?

人世間,十方妖域,魔界,乃至其其他不曾涉足的角落,四肢殘缺的人多之又多,被囚禁的奴隸,傷神傷心的痴情人,何其多也。

他如今感情淡漠,魂印缺失,有時候癲狂失去理智,至親至愛的人都用痛責的眼神看待他,他可以心懷憐憫,但也不能長時間都懷著這種思想。

畢竟,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啊。

只見凌蠍起身飛到陣法中心,痛楚神色在他臉上覆現,一縷魂印竟被他扯出,以無上秘法揉進陣眼。

青狐默默看著這一切,竟是一點阻止的慾望都沒有,兩隻巨大的眼睛只在凝視著那個可憐可悲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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