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時候,可以忍住一切的不快,可以不斷催眠自己,砥礪前行。
可是隻要回頭,盡入眼底的都是拖曳得越來越長的陰影,他就會感到累得無所適從,尤其是獨處的時候。
凌蠍收拾好被褥,疊得整整齊齊,天殤揹負於身後,走出空蕩蕩的房間。
可以說進入魔界,且不論環境如何,他心底算是少了許多負擔,因為需要擔心的東西減少了。
可是還是免不了要思索計劃,他忽然覺得自己可能到死都擺脫不了這種想法,對不知曉的陌生環境,習慣先設好防備線,每一步都要保證能夠脫身閃避。
放不下的東西就擔負著,放下了的也有可能拾起,這就是他此刻矛盾的心理。
這兩天訊息太多,魔界眾多勢力都往這邊聚集,而凌蠍又有不得不從他們重重包圍下奪走某樣東西的覺悟,以致夜不能寐,精神疲乏到一定程度。
“走吧”。
凌蠍叫上黎紫怡,離開了叢雲谷。
他知道,留在谷中的時間,老嫗和老頭一直在試探著自己,每一句話都在試探一般,試探他對魔族的看法,也在觀察他的行事思想。
可是他有自己明確的目的,自然不可能會被他們影響,當然,也沒必要去回應。
我們生存,修行,在這天地間都是帶著使命一般,也許外人不能理解,但是該捨棄的時候卻是容不得一絲心軟。
比如冥蠍族就在此地,凌蠍看到他們的處境,可是他能幫他們麼?或者說,能融入進去嗎?真正算起來,自己也許比他們都要處境危急。
至於融入,那便不可想了,不是嗎。
畢竟離群索居,孑然獨行的路途太長,太濃的回憶都會是致命傷。
他又在笑了。
黎紫怡並行在凌蠍旁邊,許久不見,她已經不敢確信此人還是不是那個當初認識的少年,那個風雨祭壇上為娜扎的不幸為自己犯錯而朝天痛苦質問的少年,也許終究是變了吧,此時看著凌蠍的面龐,她腦海閃過的畫面最多的,便是人族東荒境地的一幕幕。
“站住!”
大聲的喝止,凌蠍和黎紫怡不得不停下來,就在這離叢雲谷三里開外的田野。
“你是哪一族的?”
擋在前方的是一行衣裳怪異的魔族,有些人是暴露的肢體,有些則是面部,都像是鐫刻了火焰圖騰。
凌蠍現今已經能收發自如地控制魔族氣息,應該是不會受到質疑,出問題的是黎紫怡,一個人族的身份。
他不說話,黎紫怡覺得奇怪,轉頭看著凌蠍,看他面無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沒有任何情緒體現。
“小子,問你話呢,在這種時候和一個人族女子在一起,著實可疑.”
為首的兩個年輕人擺手,一名魔族大漢先是觀察了一下身邊的老者,見他點頭默許,這才上前喝道,並以手中黑棍遙指凌蠍兩人。
“聾了還是傻了!”
“怎麼辦?他們是炎魁部族.”
黎紫怡低聲問道,被前方的魔族擋住去路,還一直催促,似乎是不打算讓他們輕鬆過去的了。
“走罷.”
“呃?”
黎紫怡瞪大眼眸,沒搞懂凌蠍的意思,還怔在原地。
眨眼間,凌蠍已經到那大漢的跟前。
幾乎是沒看到什麼動作,大漢如石子一般被彈射出去,重重落地。
“我沒必要跟你們解釋,不想死的就滾開.”
至暗魔體的氣息翻湧,離得比較遠的黎紫怡都有些喘不過氣來,對面的魔族同樣是魔體,但仍然感受到巨大的威壓。
這是何種高階魔體!凌蠍看向老者:“讓,還是不讓?”
兩個年輕人正欲挺身戰鬥,被老者隻手擋回:“我們來此地,不是為了這兩人,不必多生是非.”
一行魔族讓出道路,黎紫怡趕緊跟上,遠離了後才道:“我一直以為以你這種性子,會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會去尋釁.”
“不是尋釁,他們擋不住我,便不敢不讓路,對魔族來說,這是最利落最合適的方法。
在此地,我也不願意多費心機.”
“他們是看我是人族才擋道的吧?”
黎紫怡道:“你讓我跟著,後面一大段路,有你可忙的.”
“你不願待紫烈那邊等訊息,只能是我來擔負,誰讓是我們將你和娜扎姑娘帶出你們部族的.”
凌蠍補充道:”你放心,從現在開始,呆在我這裡,你很安全.”
黎紫怡輕笑,道:“第一次遇見你們,感覺你是幾人裡邊最陰沉的,沒想到還挺會說.”
“那就是寒落山脈了吧?”
凌蠍抬手,食指指指向遠方,一座雄偉的山峰,白氣瀰漫,如一條條銀白的絲帶縈繞。
黎紫怡手掌平齊遮在額頭上方,做眺望狀,道:“是,怎麼異象未出,你便要前往?這是要幫人家探路?”
“是幫我自己,先勘探一下地勢地貌,我對魔界定是不如他們熟悉,看看屆時有什麼能夠利用的.”
從遙指的山峰開始蔓延,幾座遠看成灰白色的山峰像是被鎖鏈連到一起,便是預兆異象的寒落山脈。
接下來這裡的寧靜將被接踵而至的各方魔族勢力打破,也不是沒有想過,妖族人族會不會深入進來參與,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凌蠍拋至腦後,無論是哪方勢力過來,都不會是成為自己這一方的助力。
他手捻法訣,目光堅毅,彷彿應和他的心思一般,天殤緩然懸浮於黎紫怡和他的面前。
黎紫怡看著他伸出手緊握住長柄,面龐沉靜如水,不由得道:“你究竟想做什麼.”
“跟上我.”
凌蠍不想回答這個問題,足下發力,身子躍入空中,方向是正前方的寒落山脈。
最讓人無力的的是,明明是當下能力不足,卻永遠不能退,秘密或者說原因被深深埋葬在心底,沉默前行無人相伴。
黎紫怡也使出御空之術,追趕前面的凌蠍,她不知道現在心裡具體的感受,只是看著他緊緊攥住那柄恐怖的魔器不肯放手,突然覺得也許有那麼一天這個男子會畫地為牢,墜入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