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叢牙谷。

在人們已知的蒼穹之下,大抵是三分形勢,妖族在十方妖域,人族則佔據幅員遼闊、水靈地秀的神州浩土,魔界便是魔族子民賴以生存的地方。

魔界同樣是有山有水,生靈遍佈,但最大的不同有兩點,其一是環境方面,山水詭秘,地貌奇特,景象駭人。

其二,魔族好戰而群居,常常是同種部族為一股勢力,生性尚武,因此個個部族之間爭戰不休,戰火連天。

歲月長久,總會是出現例外,解釋為爭戰不斷、部族勢力削弱的產物也罷,總而言之,開始出現不同種部族間的融合,他們生活在一起,面對外界強大勢力的欺凌,共同面對,抱團取暖。

這些不同種部族群居在一起,甚至婚配生子,繁衍後代,在夾縫中求生存,外界的大勢力只稱之為弱者。

而弱肉強食,適者生存,這一法則,不但在人族被稱為叢林的地方適用,在魔界更是合適不過,也許在某一方面在此地更能體現出這一說法的殘忍及廣泛。

強大的勢力不斷來此索求,無論是食物還是其他工具,只要是能供給前線的,一律搶奪,弱者只能苟延殘喘,無法抵抗。

叢牙谷不過是魔界偏西的一個彈丸之地,是數不盡的異族同居弱勢力的縮影。

“爺爺,怎麼又有一幫人來了.”

有幼童稚嫩的聲音響起。

叢雲谷三面環山,除卻頭頂一輪血紅明月懸掛的高空,便只有正東方的缺口能通向別的空間,此時卻有密麻的黑影朝叢雲谷內行來。

那邊人頭攢動,其實大概是五百來個,只是距離太遠而看不得清。

通往外界的正東方是一條寬闊的天然拱橋,五歲稚童正是站在谷內拱橋的一頭,看到有人驚得蹦跳了一下,詢問身邊年邁的爺爺來。

兩人都屬於青辰部族,族內世代相傳,說祖上也曾風光一時,雄踞一方,但後來敗落,久而久之竟是連部族傳下的魔體也無法修煉突破,現今為數不多的幾個佼佼者最多也僅是“魔者”頂峰。

正如部族名字,平時看不出什麼,但情緒波動極大時,面容便是偏於青色。

老人拄著柺杖,遙遙眺望,臉上滿是擔憂之色。

前陣子不是剛有過一次劫掠麼,怎麼這次又來了一撥人,著實是欺人太甚。

叢牙谷其實有過階段的太平日子,各個不同部族,依山傍水,耕地種植,自給自足。

直到發展到富足稍顯強大,才山外勢力覬覦,被圈養起來也似,他們定期奪取,坐收豐足的食物資源。

老人握緊柺杖,身子也有些發顫,顯然氣的不輕。

稚童回身一看,只見一個個人頭冒出,臉上無不是怒目噴火,隱隱已有咒罵聲。

待那一群人行近,叢雲谷這邊才稍稍放下懸吊的心,神色輕鬆,當然也有輕微的困惑。

幾百族人中大半是老幼病殘,其中幼童眼神怯懦,但剩下年輕力壯者護衛在外圈,最前一個人跨騎魔獸,一面張牙舞爪的蠍形圖騰旗幟被他攤在魔獸後頸,神色卻是不卑不亢。

***神州浩土,夕雲紫竹峰。

小姑娘入眠,被凌蠍抱回房間放下,屋內的談話自覺變得細聲不少。

白蘭終究是拒絕了他的提議,說有自己的打算,凌蠍想得知資訊以便日後相尋。

“修行師父留下的法訣秘術,知曉了一些事情.”

夜晚婷、凌蠍都是詢問的眼神,卻也不發聲。

白蘭笑道:“她一直對我言稱自己是無宗門派別的散修,可是修行法訣到一半,法訣書籍記載的隻言片語,卻是暗中透露些許資訊。

我需要回去拿一些屬於她的東西,想必也是對月月今後的成長有所幫助。

“她轉頭向凌蠍:“月月這種狀態實在是讓我放心不下,現在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是不利局面,但放任不管的話,我卻怕將來情況突然轉壞會一時控制不住.”

拳頭攥緊,凌蠍藍眸微動,有些哀傷道:“是我沒用.”

“別這麼說來.”

女子單手附上他的手背,安慰道。

“我可以讓師父她老人家來看看,先說好,我也沒有任何把握.”

夜晚婷淡淡道。

白蘭看向她,道了一聲感謝,凌蠍也同樣附聲,這下反倒是讓性子清冷的她有些無所適從了,也只好毀了一句不疼不癢的客套話。

“有什麼事情,你非得獨身去魔界麼?”

白蘭點點頭,想挽留住他。

凌蠍緩緩道:“一來是找尋身世,二來,正如你要回你師父宗門取回一些東西,我亦是同樣的理由.”

“想先陪你和月月走上幾天再啟程,想必以她貪玩的性子,這些天在山上的日子幾乎是憋壞了罷?”

凌蠍忽然想起素風,那個一生悲哀的狐妖男子。

所有人對他的諾言都已經不可聞,那個說要陪他走到最後的人也終究食言,他看著他們和她漸行漸遠,挽留不得。

可有些事情,即便所有人都忘記,總要有人去記住,他於是逼著自己,至死不渝。

望向窗外,漆黑夜色,草木深深,茫然的情緒一下子充斥了心間,可涼風吹拂,又只剩下空落落的一片。

一路走來,哭哭笑笑,走走停停,經歷了不少事情,太多太多他拼盡全力也無法拉住的東西,有過某一瞬間,他是想著同某個兄弟同生共死,但終究是兩路分頭,各自奔向各自的前程,無論是渺茫還是艱難。

當選擇投身進某條路,或是坑窪小徑或是坦途大道,我們總是能明瞭,終究是和一些炙熱滾燙的美好東西背向了,以後再想回望,輕薄的熱情散去,剩下的也許會是結結實實的冷漠。

可是他卻沒有選擇,命運不斷推他前進,鐵索險行,足下深淵。

男子披散的長髮有幾縷飄搖,半遮住藍光微弱的眼眸,原來年歲不過二十,那鬢旁竟已有了幾許飛霜。

夜晚婷莫名感到一陣徹骨的心酸,白蘭心底更是前所未有的慌亂。

許多年後,她們會在某個細雨朦朧、飛雪漫天的淒涼日子回想,才明白當夜男子溫柔凝望著窗外的時候,其實大抵已經知曉了會失去什麼,他心甘情願做著徒勞的努力,不肯放手。

而後來歲月,一句“從未逃避”更是心酸和救贖了她們的整個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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