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上,太多太多的事情,我們無法掌握。

迄今為止,葉辰風走過了無數歲月,艱難的、愉悅的、還有一些無法說明的日子。

道家有言。

修道即為修心,佛家也頗為推崇心境一說,所謂殊途同歸想必就是這般。

可人行於世,便註定了要嚐遍甘苦,每每有這種想法,他便會一個人獨處靜思,回憶所以成了比較折磨的事情。

比如曾經辜負過什麼人,或者辜負過自己的他人身在何方,種種思緒翻湧的時候,便開始錯覺肆虐,以為站在原地就能回得去,回到那些希望停駐的時光裡。

反覆感傷,反覆治癒。

“師兄,你為何不隨媚姑娘一同返回明月谷呢?”

慕容煙從葉辰風背後的陰影走出來,行至他身旁。

“情況緊急,我得快趕往雪神山.”

葉辰風轉過頭,看著師妹微紅的眼眶,關心問道:“不好好休息,怎的大半夜還跑到這裡來.”

瘋癲了半輩子,清醒之時卻是母子分離,這老天對師妹可著實是涼薄,可是要真要怪,又能怪得了誰呢?那些莫名其妙死去的弟子?還是為師門著想飽受煎熬的她呢?“我一直在想,無法停止,如若當初選擇堅持留下蠍兒,那他的人生會不會變得好一些。

是我,沒有盡到身為孃親的責任.”

葉辰風看著慕容煙,看那兩行清淚一直順著憔悴的臉頰流到抽動的嘴角,心頭滿是心疼,眼前是年輕時古靈精怪的師妹,怎的多出如此之多的白髮。

“過去的事情便讓它過去罷,時間還很多,我們來得及對他補償.”

“來不及了.”

慕容煙捂住嘴,泣不成聲,微風習習,一身白衣的她彷彿更深沉地嵌入了黑夜。

*****明月湖畔。

許久未歸,明月湖還是與以往無數日夜一般,湖面平滑如鏡,有微風吹過自然便引起陣陣微漾的褶皺漣漪。

倘若只是回憶,沒有假想的未來,沒有滿懷心事的現在,沒有三者無端的對比,心裡興許不會太多的芥蒂,可是許多情緒本就是生活方方面面相互對比而出。

昨天何處良好,今日哪方事壞,今後又將面對怎樣的未知,巨大的落差令凌蠍是有些杌隉了。

辭別劍門,隨同媚娘返回到闊別已久的明月谷,自然有很多事情要去安排,比如與樹妖爺爺交代平安、串門二孃美姬等等,凌蠍心中計劃太多,索性馬不停蹄便儘早結束了這些事情,茶飯都未嘗一口。

說是沒有感情是假,但不知為何,他心裡微妙的變化卻是不得自控,心緒莫名其妙便清淡了不少。

他們感慨最多的話,便是他與昨往判若兩人,只有幾個明眼人不說話。

凌蠍無奈而不願去解釋,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而單單一個“知”字又怎是那般容易得到,有些人一生恐怕都不得如願,他這近二十的青春年華更不要去苛求了,且沉默也罷,明月谷也是青兒的家,回到這裡,也迫不及待去尋求親友,她自己的孃親首先也要祭拜一番。

身邊盡是空落落的景色,湖面之下不見也知曉的搖動的溫絲,對岸隨風搖曳的枝丫密葉,甚至蒼穹浮游的雲朵,都那麼熟悉,彷彿不是眼前的真實,倒像是心底深處湧出來的一般。

“蠍兒,回來了反而不習慣麼?”

“姑姑說笑了.”

凌蠍回過頭,輕聲問候了一聲,隨後回覆原本的方向,向著靜謐的明月湖,輕聲道:“明月谷養我十數寒暑,便是我家,如何會不習慣,”來人是他認定的姑姑,倩兒。

凌蠍年幼被棄,拾到他時,在場的人裡面便有她一位。

自小對凌蠍,女子也是呵護備至,生怕凌蠍受到委屈。

以前自己魂印未全時,她性格頗為活潑,時常打趣自己和孃親,怎分隔這點時間,就變得死氣沉沉了?“姑姑你有心事?可與我說說.”

女子搖頭回應,卻不答話。

兩人沉默無語良久,如此氣氛,凌蠍對此無所適從,心緒繁雜之下,咬咬牙想也不願多想,就著旁邊的石頭坐下,又指間白光閃現,摸出一葫蘆,輕微飲起清酒來。

是變了。

曾經那個笑容憨厚的少年,幾乎無法從這張面龐找到絲毫痕跡。

倩兒眸中倒映著,凝望湖面默默飲酒的凌蠍,無法揣測他心思之一二。

“姑姑,我在谷外經歷了一些事情,你知道麼。

聽說我那個未謀一面的生父,便是從這裡走出的。

會明月谷之前,也親眼見到了生母.”

倩兒抿了抿嘴,依在他旁邊坐下:“相認了也好.”

凌蠍搖搖頭,女子甚至能清晰捕捉到他那雙藍眸暗淡下去的苦澀。

“魂印補全後,思緒也更清楚了些,未見她時,我曾想過責問,尋求她拋棄我時是以怎樣的心情。

可見面了反而說不出口.”

頓了頓,凌蠍看一眼倩兒,隨即眼神別到另處,只聽得他苦笑道:“我想自己也有些怕了,怕自己會懷有期待,因此終究沒有責問出來.”

“不要苛求自己.”

她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昨往憨憨的少年竟露出這般落寞神情,心緒異樣之下竟還有種撕心的痛楚。

低聲絮語。

月華傾瀉而下,斑駁的暗影開始傾斜,像是一雙溫柔的手,牢牢抓緊了可人兒的心田,不知何時,她輕輕依偎過去。

***“長老,倩兒她……”方時,遠處樹冠之上,幾個暗影佇立如塑像。

媚娘美目瞪大,光芒亮了又迅速暗下去,表情滿是不可思議。

一動不敢動的僵硬著的凌蠍,垂淚不語依偎在他肩膀的倩兒,這一幕反覆在媚娘心頭轉來轉去,她始終是想不通。

“這是你們年輕人的事情了.”

大長老表示無可奈何,也是一種放任的態度。

慈眉善目的樹妖爺爺,表情也奇異,忽而恍然,捋了捋大白的長鬍子道:“也難怪,我一直要安排好事予她,倩兒總是跟我鬧脾氣,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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