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象的光芒逐漸黯淡下去,蒼穹漆黑如稠墨,巨大的漩渦似是遠古荒獸的傾盆大口,猙獰地倒掛在夜空中。
凌蠍遠遠望去,只看得紫烈化成的一個小黑點彷彿在漩渦下方上下蹦跳。
他周邊的人們,無論是妖族還是人族修仙者皆仰首張口,被空中的那個男人所震驚,那駭人的魔氣足以證明其修為的恐怖!嘶吼迴響不絕,伴隨著冰涼的夜風,飄蕩入人們的耳中,聽來很是亂心。
其間,在場的魔族人卻是無比敬畏地注視著那道身影,面色肅然。
方才從他們的大喊大叫中,凌蠍已得知那人的身份,魔族血殿的大皇子!光是聽聽這稱呼,便是令人忌憚不已!也不知那人的修為如何?凌蠍腦裡剛閃過一絲疑問,便聽到身邊的小玲說話了。
“爺爺,那個人當真為魔族血殿的大皇子?看起來好可怕……”小玲俏臉煞白,輕扯過爺爺的衣角,顫聲問道。
沈半仙背後不停捏合的雙手停下,原本憂心的神色被輕鬆自然取代,對著自己的孫女笑道:“你這孩子,怎能問起這個?你真當爺爺是無所不知的了?你爺爺我叫沈半仙,可不是神仙!”
小玲看看沈半仙嬉笑著老臉,一副不正經的模樣,她嘟嘴扭過頭去,也不理會了。
了空呆愣地望著蒼穹,吶聲道:“凌兄弟,那魔族人可真是不簡單.”
凌蠍點點頭,薄唇動了動,正欲回言,卻被沈半仙一聲打斷。
“當然是不簡單!老夫雖不知曉他是不是什麼血殿的大皇子,但從那遮雲蔽日、不俗的魔氣,卻可知他的魔體應是魔族最古老的魔體之一,‘烈焰魔體’!”
沈半仙哼道,眯眼凝視而去。
那自己被他測算的至暗魔體又是如何?凌蠍驚咋回頭看著沈半仙,眼裡有些驚奇,眼前的老人彷彿又迴歸了當日那個儒雅而神秘的老相士。
“咳咳……小子,青兒姑娘與老夫的孫女如此美貌的人兒你不看,反而盯住我這個皺臉死皮的老傢伙幹什麼?”
沈半仙猛地咳嗽起來。
“爺爺!你胡言亂語什麼!”
小玲小臉漲得通紅,嬌斥道。
青兒亦是羞澀低下頭去。
“妖狐餘孽,受死罷!!”
“你們便殺了我罷,我大哥、爹孃皆被你們滅殺,我們一族在黃泉之下,不入輪迴,只化厲鬼!生生世世詛咒你們!”
凌蠍瞪大眼眸,急速轉身,只見了空奔行的身影如風如電,一身素樸的僧袍空中浮動。
“小和尚,你幹什麼?”
一聲怒不可歇的大喝響徹全場。
凌蠍與媚娘等人趕上去的時候,場邊的眾人正交頭接耳,圍成一團,指指點點。
場內,一個妖嬈的女子半倒在地,嘴角溢血,臉色慘白一片,儼然是受了重傷!不是那蠻山寒洞的狐女素衣,卻還有誰來?!距她不足三丈之處,十幾個渾身殺氣的男男女女持劍而向,立志要將她擊斃。
他們衣裳古怪,袖角與長衫底部均繡有古鐘圖案。
“他們是東皇殿的人!”
“這女子究竟與他們有何恩怨?”
“看來這狐妖今日是必死了,十幾個近乎見光期巔峰修為的修仙奇才面前,她如何能逃?唉……”周邊眾人搖頭晃腦,論斷推說,一聲聲議論傳開。
了空清秀的臉上閃爍著幾絲糾結,但最終還是嘴角一動,踏腳出去,雙手合十,擋在女子前面,再不肯有分毫移動。
東皇殿為首的一男子踏出一步,眯眼道:“和尚,你是哪個寺院的人?”
了空閉上眼,長出一口氣,道:“小僧是哪兒的人並不重要,施主,得饒人處且饒人,此女已得到教訓,你們又何必苦苦相逼……”“呸!小禿驢,這女狐妖最近一直欲殺我們而後快,明刺暗襲,無所不用其極,若非秦霜師兄修為高強,早被她得手了,今日無論如何也不能饒過她!”
“小師妹說得對!小和尚,勸你不要多管閒事,我東皇殿行事還輪不到他人來指手畫腳!”
被稱為秦霜的男子後面,一男一女對了空冷語斥道。
……遠處,青木真人、軒轅王、蕭萬鼎、以及無空方丈重新聚到一塊兒,並排站立在大樹頂部,隱去了氣息。
“東皇殿?青木道友,當年此宗門不是還向貴派的蘇輕雪道友逼親麼?”
軒轅王問道。
青木真人沉默一下,看著遠處喧鬧的人海,眸露寒芒:“東皇殿與我夕雲觀的確有一些說不清的矛盾,他實力底蘊確實也頗為深厚。
不過,凡是犯我夕雲者,絕討不得好處!”
軒轅王一愣,搖頭笑道:“青木道友怎這般沒有定力,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便過去了,何須再去介懷?”
青木真人哼了一聲,負手至身後,夜風吹過他一絲銀色的長髮,他的思緒不禁回到那年少時的許多年前。
良久,他冷笑道:“我這已經算是淡定了的,若是玄陽師弟在此,只怕東皇殿那群老不死的都要被他揪出來教訓一下.”
蕭萬鼎瞅了一眼對話的兩人,接開話來:“因為你們多年前那些往事,我冰火谷可是蒙受了不少苦難,那素風被追殺成重疾,屢屢欲偷我冰火谷至寶治傷,其間可殺害了我谷中不少弟子!素風死去乃死有餘辜,那妖女是他的妹妹,近來也一直為素風向謙兒尋仇……我冰火谷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頓了頓,他又道:“話說,無空道友,那小和尚是你們大相寺的人罷!一個僧人竟去維護一隻女狐妖,簡直駭人聽聞,今日可是讓老夫開了眼界啊……”青木真人與無空方丈對視一眼,只把目光投向遠處的人海,對蕭萬鼎絲毫不作理會。
軒轅王一會兒看看蕭萬鼎,一會兒又望向沉靜的其他兩位,莫名一笑,隱帶譏諷。
******“這小和尚是誰?”
“和尚居然去維護一隻女狐妖,莫不是兩人早就暗通款曲了?”
“哈哈哈……”耳邊傳來一陣陣譏笑聲,了空本就不善言語,臉色漲得通紅,手足都不知放在何處才好。
他進入大相寺後,由於對素風一事牽掛於心,便早早向無空方丈詢問了一些往事,或多或少得知了素衣、素風被滅族的經過,因此對這可憐的女妖有了同情之心。
素衣冷眼掃過將她圍成一團的人們,又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和尚,淚落大笑:“禿驢,你不必假惺惺,當初殺我大哥的,也有你一份!今天若是不死,我他日必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齊霜寒著臉,手掌心光芒閃爍,一個威壓無邊的古鐘緩緩浮現,每一絲紋路都似乎藏著天地奧義。
“你聽到了?你不在乎你自己的性命,不關我的事,但是我齊霜從不留有威脅!讓開!”
“老天!是東皇鍾【注】!!”
一些有識之士驚咋道。
遠處的青木等四人亦是神情驚愕……了空背對著她,身子不自禁抖了一下。
凌蠍法氣暴動,直令周圍眾人側目而視,他就要上前,卻不知為何被沈半仙一手拉住。
夜風吹拂,塵土飛揚,有落葉紛飛飄過。
素衣腹部流出的鮮血已染紅身下的土地,她一一望向圍住她的每一張臉,咬破了嘴唇,怨恨沖天,恨不得吸食其血肉。
“天地不仁,世間無情,我九尾一族認了!大哥已死,我素衣亦生無可戀,但你們記住,千生萬世,我永遠詛咒你們不得好死!!!”
了空緩緩回頭,心裡也不知怎的忽然升起一股怒意。
那個女子,孤單地坐在地上,歇斯底里地流著淚,像風雨中一朵哀傷而殘破的海棠。
她無依無靠,無盡的苦楚彷彿深入了心扉,鑽入了骨髓,整個天地都消弭於無形。
一陣窸窣聲,乾坤珠祭出,豪光萬丈!了空的低吼緊接而來,迴盪天地,字字鏗鏘,重重敲在每個人的心頭!“今日,誰也不得動她一根汗毛!!”
註解:東皇鍾,又名混沌鍾。
眾多關於此神物的傳說也流失,只留下《遠古天經神器篇》隻言片語記載:東皇鍾蘊含神力,屬神器上等。
本為一上古大神所掌持,後因神明大戰等不知名原因,流落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