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空蕩蕩議事堂上,座椅發出一聲刺耳的拍響,回聲不絕,卻是蘇凝師太震怒而發。

她一雙溫潤如玉的雙手緊緊握住椅腿,極力剋制情緒。

俏臉之上彷彿含霜覆雪,秀眉倒豎,渾身上下冷氣騰騰,任誰人均能看出她內心極怒。

“呼”的一聲,一道看不得清的人影眨眼間來到了議事堂,乃方才受吩咐退下去巡查可疑之人的老嫗。

“凝兒,三眼兇……靈猿暴怒,絕對是哪個不知死活的人招惹導致,你我須立刻趕至後山,莫讓事態失控了!”

蘇凝師太點頭,神色冷冷,身子隨即離開原來的位置,遠出議事堂。

老嫗搖搖頭,身化流風,流星趕月一般追了出去。

……紫雲峰修煉場。

“事情便是這樣了,望兩峰能審時度勢,給浩天師兄予以切實幫助.”

千羽眯眼笑著道:“想必以二位修為,定能給那些道友一個驚喜.”

夜晚婷對千羽的讚揚並不如何感冒,只覺著虛偽得很,冷哼一聲,漠然相對。

聶榮元心性理智,處事穩重。

平時不苟言笑,但當下,對不辭辛勞送來訊息的千羽卻仍是不得不以笑顏相待。

他笑了笑,道:“謝千羽兄讚譽了,盡力而為罷。

若下山,與群英爭鋒,即便拼了性命,我等也絕不能丟掉夕雲臉面就是了.”

竹林風大,涼意四起。

偶有落葉紛飛,在空中翻了幾圈,仍未有落地的意思。

千羽大點其頭,正要答話——吼!!紫雲峰後山方向,竟傳來一聲巨吼,震耳欲聾,宛若絕世兇獸的咆哮。

周邊女弟子,花容失色,面面相覷。

正在交談的千羽、聶榮元及夜晚婷倏忽停止話頭,三人對視,心底升起絲絲冷意。

短暫沉默後,千羽眼眸忽地瞪大,後背發涼,他聲音已隱隱有了發顫:“你們……方才可曾見到我絕天峰弟子?”

聶榮元抬眉,神情有些訝異,手動了動。

他尚未答話,旁邊態度冷淡的夜晚婷卻突然轉身過來,語氣少有急切道:“你絕天峰弟子?是何人?!”

“說了你們也不識得,他乃我絕天峰新晉的內門弟子,名為凌……”千羽話音未落,“凌”字剛出口,夜晚婷身形已動,騰地躍入空中,清冷絕美的容顏盡顯焦急之色,甚至隱約還帶了哀傷。

凌蠍人在半空,身體早已不由自主,幾片落葉在眼前,輕輕飄飄。

時間靜止了,在這一刻,世間萬物似乎都在昏昏欲睡。

蒼穹灰暗,秋風瑟瑟,草木在此瞬間變若毫無色彩的黑白。

整片天空都彷彿要塌陷下來,要將這個小小的人兒碾壓成塵。

疼痛,遍佈全身。

他慢慢縮緊身軀,彷彿可以清楚聽到心臟一鬆一緊的怦動,以及緩慢沉重的呼吸聲。

當死亡臨近,最讓你放心不下的,是無法拋卻的點滴溫暖?還是斬不斷也理不亂的回憶?或者說,是輾轉難眠,夜夜為之心酸的承諾?原來,死亡關頭,一個人竟是如此無力。

任你萬般倔強,生拉硬拽,也無法停住生命的匆匆腳步。

我要死了麼……凌蠍眼皮漸漸收斂,眼角餘光的景象,是兇猿疾奔而來的影子。

它眼中的暴戾,是熊熊燃燒的烈火,要將世間焚燒成灰,而他,難逃此劫?腦海,回憶的片段盤旋交織,變若一幅幅畫像,在他靈魂深處回放。

輕吟聲、嘲笑聲、呼喊聲都在響著,他想捂上耳,逃離這令人煩擾的嘈雜,可他做不到,只能任它們灌進耳中。

那是別人的聲音,還是他自己的聲音,他已經分不清。

能做的,唯有接受。

就像,無法躲避的命運。

“小蠍,其實你並不是媚孃的孩子,你從小被遺棄在蒲公英叢中.”

“噁心的人族,給我滾開!”

“我想跟你們玩,一起玩好麼?”

“孩子,你就是我的孩子!明月谷就是你的家!”

“蠍兒,誰欺負你了,與小姑姑姑說說,哼!”

“少年郎……若有一日,你遇見她,便告訴她,曾有一隻白狐,日夜眷戀……”“不要死,也不要孤獨地活著,我和月月都會等你的.”

“噗通”一聲。

凌蠍重重跌落下地,隱隱有骨頭碎裂聲,癱軟的軀體又彈了一下,沿著筆直的軌跡滑出幾丈遠,塵土飛揚。

“哇……”大口大口的鮮血,被他吐出。

眼睛幾乎睜不開,半睜半合的眼眸異常萎靡,雙腿顫抖不停,彷彿一息之都有可能倒下去。

可是,什麼支撐著他,再一次站了起來苦苦掙扎,反抗這必死的命運?!還不夠,還不能是最後。

一個人,告別了那麼多心事。

一個人,走過了那麼長的路。

一個人,撐過了那麼久時光。

憑什麼,還要在絕望中死去?還不能死,若非自己甘心,即便閻王、即便上天也奪不走這條命!“來罷!”

凌蠍握緊拳頭,睚眥欲裂,仰天狂嘯,對著不可一世的兇獸,怒吼相對。

聲震蒼宇!剎那間,風雲變色,有些灰暗蕭索的天空忽然黑雲升湧奔騰,蒼穹雷電交加,無邊的黑暗籠罩了紫雲峰。

長髮,被呼嘯的狂風帶向耳背,露出凌蠍已近似猙獰的面容,周身暗藍色的電芒四躥,無形無相。

……蘇凝師太疾行的身子猛然一頓,臉上難以置信之色畢現,隨即速度更勝方才。

老嫗面容之上的皺紋彷彿更深了,御空飛至蘇凝跟前,道:“凝兒,此動盪的魔氣……莫非是兇猿的?”

蘇凝師太搖搖頭,道:“我也不知,自祖師降伏三眼兇猿,鎮壓其為紫雲峰護山靈獸以來,唯一一次展露魔氣乃二十年前的蒼穹大裂變時期。

也正是那時,我以及大長老方知它實為魔族異獸。

可……”“可是什麼?”

老嫗問道。

蘇凝師太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斷,道:“當年魔氣並未如此強烈駭人,莫非短短二十年,修為竟恐怖到這般地步?”

談話間,後山竹林已近在眼前。

……疾奔的三眼兇猿緩速停了下來,三個巨目倒映著凌蠍的身影。

它眼珠滴溜溜轉個不停,但舀動的四肢竟怎麼也邁不出去,有些躁動不安,興許是身為魔獸的本能,對著魔氣威壓有天然的恐懼。

凌蠍並不知曉這畜牲的心理,此時最後一根理智的心絃,繃得很緊。

他見兇猿停住,便也不做動作,死死咬牙,神色幾度變幻。

生怕,一個放棄,從此自己便不再是自己!這滿是不安的人生,誰願為你彈起一曲慰藉的琴曲?這孤獨寂寞的人生!這苦苦掙扎的痛楚。

柔風輕輕吹過,從無垠的蒼穹,吹下。

隱隱有琴聲,傳來。

似是女子細嫩溫柔的手,無端撩撥內心的心湖,安撫了內心的躁動。

這熟悉的旋律,他再清楚不過,只因它事關那個承諾。

多少個午夜夢迴,腦海裡都是那天許下的承諾。

凌蠍渾身暴動的暗藍色電芒瞬間消失,再無一絲令人生懼的氣息。

他抬頭,點點滴滴的雨水,落下了,滿面冰涼。

原來,下雨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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