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老發了話,自然無人敢公然挑戰他的威嚴。
聶榮元連忙原地作揖賠罪,夜晚婷等人亦如此,羅不凡也只得抽出“白虹”。
千羽轉向凌蠍消失的方向,怔然不語。
聶榮元代羅不凡向大長老告罪良久,方要離開,卻見自家師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夜師妹,你怎了?夜師妹!”
聶榮元皺眉道。
他不知,為何羅師弟停手後,夜師妹便是一直目光遊離,有些心不在焉。
這與她的性子極為不符。
夜晚婷抬起頭,眼底掠過一絲掙扎,眼神別到另處,道:“無事,我們走罷.”
……白日無話,深夜寂靜。
許是為藍逸飛等人送行,白天方是陽光明媚、萬里晴空,夜晚蒼穹竟是烏雲散散,倏然下起了迷濛的細雨。
凌蠍倚坐床沿,手執一縷白布,繞過早已止住血的傷口,緩慢換下一卷又一卷。
為何總是弄得自己這般傷痕累累呢?他瞧著受傷的手,自己指間的扳指,不禁自嘲一笑。
窗外,風雨纏綿。
雨中有風,雨花漸下漸大,在風中劃過斜斜的弧度,帶著些許溼氣與雨粉,在精緻的窗邊徘徊眷戀。
冷雨迷濛夜,涼意入骨幾寸,最是黯然銷魂時。
他的身邊,只有青蝶相伴。
當你寂寞的時候,可曾有過誰與你相伴麼?那一絲一毫的溫暖,都顯得那般彌足珍貴。
你有沒有,伸手去擁有它,情不自禁想去觸控,去緊緊……擁抱。
少年無言攤開手掌,任青蝶停駐。
沒有言語,沉默便是最好的心意,如果彼此都能體會。
……“原來你還未睡下麼?”
千羽進入房屋時,凌蠍正坐於窗邊,聽風看雨,一副痴迷模樣。
凌蠍轉過頭,只見千羽撐著一青色油紙傘,踏進屋內。
他收起傘,在地面灑下一灘亮晶的水漬。
“見過千羽師兄.”
凌蠍道,正欲起身,手邊白布隨吹進窗內的風兒輕輕飄搖。
千羽單手下壓,道:“不必要起身,我前來只是來為你帶個口信.”
凌蠍不言,靜候。
千羽輕輕拖著傘,行至凌蠍身旁,雙眸清清亮亮,道:“長老們決定讓你提前進入內門,成夕雲正式弟子.”
咚!凌蠍一不小心將手咯到桌邊,驚愕看著千羽,這個訊息可著實令他吃了一驚。
一時半會兒,凌蠍說不出話來,千羽也只靜靜盯著凌蠍,看他反應。
片刻間,屋內陷入無聲。
“……謝長老們偏愛,凌蠍何德何能.”
凌蠍反應過來,便本能回出一句客套話,眼底有了驚喜。
千羽即刻轉過頭,將手中的傘擱置至窗邊的牆壁,視線投入外邊雨濛濛的天地,風雨夾雜了他不真切的沉吟。
“長老們今日對你另眼相看是一面,最主要的緣由還是大師兄的囑咐.”
見他不答話,千羽繼續道:“昨夜大師兄面見長老們與師父,少見地請求他們務必先收你為內門弟子。
長老們與師父對師兄自然是萬般相信,故此為你開了後門。
但你修為已螓至見光期仍參加夕雲外門弟子招收,難免可疑,若你做出什麼危害師門的事,誰都保不了你,大師兄……也不能!”
凌蠍聞言,道一聲“謹記”便沉默不語。
目光悠悠,彷彿能透過那迷濛的夜色看到某個人的身影以及那段不可言說的悲哀人生。
他雙手緊握……成為內門弟子,拜訪紫雲峰,只要尋到那個女子,所有一切將塵埃落定。
千羽將凌蠍表情的每一絲變化盡收眼底,略微驚訝,真的很難想象,一個少年能有如此複雜的情緒。
這是屬於他的感情麼?或者說,這個大師兄一直另眼相看的少年,揹負著的原本不屬於他的記憶與情感。
如果說沉重,為何不放下?是執著,還是抵死不從的心有不甘?屋外雨勢依舊未減弱,天地間蒼茫一片,如夢似幻。
蒼穹落下的雨水,順著絕天峰無數被茂密樹葉遮掩而只露出少許輪廓的古老屋簷落地,一縷縷雨水若珠簾墜地,淅淅瀝瀝,不曾斷絕,彷彿穿越了千古歲月的滄桑古曲,今夜重新飄蕩開來。
“那我便先回去了,你明日便來絕天殿面見大長老罷.”
千羽深深看了一眼凌蠍,便要離去。
凌蠍似是想起什麼事兒一般,連忙起身,抱拳道:“千羽師兄慢步。
有些問題欲請教,望師兄解惑一二.”
“何事?”
千羽疑惑道。
“……上絕天峰頂當天,聽玄陽師父說,內門弟子可拜訪其他主峰,切磋武藝修為,是否為真?”
“拜訪切磋?你才進絕天峰幾日,又能與誰結下恩怨了?”
千羽有點後悔,悔當初不該被藍逸飛勸服,同他一起請求長老們令眼前人進入內門。
絕天峰本就與其他主峰不甚友好,此番又帶出一個麻煩不斷的師弟,若師兄迴歸之前出了什麼事,師父震怒之下,自己可吃不了什麼好果子……凌蠍見他神情糾結,便知其心中所想,心下不免有些好笑,但仍眼神真摯道:“這卻不是,師弟想上其他主峰只是為尋一人,故友罷了.”
千羽鬆了口氣,道:“你要尋何人?哪座主峰?”
“……紫雲峰.”
“咳咳……師弟,是你青梅竹馬麼?若僅是為尋得女伴,我絕天峰美女也不少,甚者可前往妙音即可,何須非要紫雲不可呢.”
千羽眼神怪異道,眸子光芒四射。
凌蠍見眼前師兄眼神,竟隱隱有了猥瑣之意,額頭滴下一滴冷汗,頓時結舌,良久才硬著頭皮道:“可師弟的故友卻是身在紫雲峰無疑,師兄有沒有法子……”千羽見他執著如此,搖搖頭,嘆息著認真答道:“非是師兄不幫,只是你也知我絕天峰與其他主峰關係不太和睦,只怕有些難度。
還有,你剛進入內門,資歷尚淺,只怕有理由去切磋,也無人理會的.”
凌蠍想了想,覺著千羽所言極是,反正已進入內門,暫且放下,整理思緒斟酌之後再想法子便是了。
想到此,他便道:“多謝師兄,我知曉了。
那關於內門弟子下山,可有何規矩?”
千羽笑道:“怎的,剛來便想家了?”
凌蠍默然。
千羽再道:“絕天峰非無情絕地,內門弟子每月月底一次,但不得超過太多時辰.”
……解去凌蠍疑惑,千羽拾起帶來的油紙傘,踏入雨幕,喧囂的雨連同朦朧的夜色很快將他身影吞沒。
凌蠍立身窗前,風拂過長髮,給面龐蒙上一層溼氣與涼意,他不禁痴了。
而窗外天地,大雨依舊滂沱,永不知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