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蠻鎮人家門窗緊閉,亮起一盞微弱的黃色油燈,偶爾傳來幾聲女人的啜泣,是被狐妖捉走的男子歸來,傾訴衷腸引起了女子的悲切哭泣。

凌蠍撂下打起呼嚕的了空,再三確認他已沉入夢境不會短時間內醒來,便抽上寶劍和竹簫往無人的街道走去。

出谷的時間不算久,人間恩怨情仇他亦並沒有經歷太多,如今不用太擔心身體的問題了,如果可以,他寧願回到明月谷和姑姑娘親簡單的生活在一起,只是這些已是不可能。

莫說了空大哥以心待他,凌蠍不可能一聲不吭離開,單單是狐妖男子一生遺憾和臨終託付便已讓他放心不下……當初出谷時遇到的老相士,也絕對料想不到,自己未尋到青木真人,反倒被一隻狐妖解了性命之憂罷!思緒紊亂之下,凌蠍徐步向蠻鎮鎮外寒洞而去。

路過鎮前三座雕像時,蝴蝶調皮似的飛到其中一座雕像的指尖,他呆了一下,苦笑著經過不說話。

今夜,鎮上為慶祝除妖,鎮民們紛紛將家中幾乎所有糧物拿出,男人更是上山打獵,要與凌蠍和了空他們暢飲開懷,老鎮長還發動鎮民為他們三人塑造雕像。

言是用來當做蠻鎮鎮神,求上蒼庇佑,妖魔不侵。

凌蠍想到狐妖男子,說除妖一事與自己並無太大的關係,推脫不要,卻也犟不住鎮民們的懇求。

“蝶兒,走罷……”凌蠍隨手一招,也不管青蝶聽不聽得懂,抬步向前。

他沒注意到,身後一襲白衣的夜婉婷尾隨其後。

也許是因為狐妖逝去的緣故,人站在寒洞周圍也不覺得太冷,只有風吹過才感到些許微寒。

凌蠍走到寒洞外,卻沒有走進去,默默注視著,這個埋葬了一段悲哀的黑洞,正如他的心也藏著這樣一個深不見底的空洞。

月色朦朧,幾多層疊的雲朵遮住潔白光暈的一角,巍峨的蠻山彷彿直接夜空,沒有野獸的嘶吼,沒有市集的喧鬧,只有山間風劃過林木的嗚聲,以及桃蘭花飄散空中的陣陣幽香,寂靜縹緲。

不知何時,少年輕輕抬頭望著那片遙不可及的雲海。

“你……”“嗯?”

凌蠍皺眉看去,竟然是夜婉婷,心下微微詫異,莫非她一路尾隨自己過來了,怎的都沒發現。

夜婉婷也有些鬱悶,本想就如此悄悄離去,也不知為何看他那般就不禁開口了,這下他目光逼視過來,竟不由怯退了一步。

“你為何要跟著我.”

凌蠍問道。

夜晚婷不去對視他,不是很有底氣說道:“哼,你行蹤可疑,我擔心你做出什麼傷害天理的事來,便跟來怎了.”

怎麼會有這麼蠻不講理的女人?凌蠍一聽,兩根眉毛都連不成弧度了,怎奈現在意興索然,也實在懶得與她鬥嘴爭辯。

便一個轉身,就要與夜婉婷錯身而過。

夜婉婷心底無名火升起,與這小子在一塊,處處受到壓制,他想與你爭辯時弄得你啞口無言,不想與你計較時當你空氣,著實憋屈的狠。

“喂,你這人——”“你可知蘇輕雪是何人,在你們人間有何來頭?”

“什麼?”

夜婉婷呆了一下,方才憤懣本不願回答。

但見他問的這般理所當然,表情又是嚴肅的模樣,叫她生不出拒答的心。

明明在師門中以冷靜著稱的她,卻處處叫此人失了分寸。

憤恨是憤恨,但心下夜婉婷還是認真思索了起來,將平生所聽所聞閱視一個遍。

才皺著秀眉道:“蘇輕雪這人我沒聽過,但是……”“但是什麼!”

凌蠍急道。

“你到底答應了那隻狐妖何事,這般著急?”

夜婉婷倒是很好奇凌蠍的反應。

“……不關你的事吧,你只管告訴我——”“這,便你問人的態度麼!”

這下夜婉婷真的是火了,他難道就不知道禮儀為何物麼。

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對,加之急於得知蘇輕雪下落,凌蠍歉道:“那個,我只是太輕雪的下落而已,真的,這件事我答應了他,不好向人透露太多,我只能說與那女人有關,若是你知道些什麼,請務必告知.”

夜婉婷聽他說的如此真摯,心裡稍釋懷了些,摞起一綹垂落耳邊的青絲掩飾,輕道:“我不知那蘇輕雪是何人,但我確信那狐妖吹奏的曲子,曾在一處聽過,你能再吹出來麼?若我能憶起那個地方,就有線索了.”

這……凌蠍苦笑一聲道:“雖然我聽的很認真,但我不是聽一遍就能學會的,我只能吹奏一部分,試試罷!”

說完掏出簫,便順著記憶吹奏起來。

簫聲斷斷續續的並不連貫,而且也不得神韻,凌蠍不得不數次停下。

他頹然低頭嘆了一聲。

“這首曲子……我好像在夕雲觀後山聽到過.”

夜婉婷神情糾結,又似乎不太確信。

凌蠍眼裡卻是亮光爍爍,難掩喜意。

夜晚婷搖搖頭,忽地想起什麼似的,對凌蠍說:“你不要自不量力闖我夕雲觀後山,那是我派禁地,擅闖者格殺勿論!裡邊不是你能涉足的!”

凌蠍沒有回答,月華如水傾瀉在他肩膀上,單薄的似是不堪重負。

下巴還是保持上揚的姿勢,他揹著月光,整個輪廓與黑夜融成一體,好像孑然一身於黑暗的行者,沒人瞭解那片角落。

微風正好,空蕩蕩的夜空花香瀰漫。

夜婉婷忍不住問道:“你是誰……”“就算你這樣問……”凌蠍對她這沒頭沒腦的一句十分不解,道:“凌蠍,你難道還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是問這個,我是說,你從哪來,今後又要往何處去.”

…………“我不知道.”

濃重的暗黑深深攏住他的稜角,只傳出低沉的聲音:“我答應過他,要為他帶一句話.”

“或許做到,我就可以安心回去陪孃親和姑姑了……”“你要為那狐妖帶什麼話?”

夜婉婷重提起凌蠍對狐妖的事,但見他眉目緊鎖,疑是不悅,於是又補道:“硬闖我們夕雲觀後山不可行,你若是信得過我,便交給我罷。

我是本門中人,較為方便,可以找機會幫你尋那女子……”凌蠍有點驚訝看了她一眼,亦有些意動,但還是搖搖頭拒絕了。

“你為什麼要幫他呢?”

夜婉婷見凌蠍執意如此,也不再堅持,別過頭輕聲道:“其實你明白,若是按心中所想,你大可以就此離去,不必拘泥於對一個已經死去陌生妖怪的承諾.”

凌蠍似是想起什麼,不去看她,眉眼低垂:“在寒洞中他進入我神識,我看見他的過去,看見那個高傲的男子唯一一次落淚,哭著說,每個人都會遇到那麼一個人,天真地以為那便是所謂的天長地久,以為有些事情不會改變,卻想不到,來來去去物是人非,一個轉身竟然是永遠的分離……”“他沒想傷害過誰,卻總被命運捉弄……”“他愛著她,為了她卻又要選擇離開她,沉淪在暗無天日的洞窟,直到絕望離去也見不到一個真正天亮.”

“以前我很笨,或許現在也沒什麼差別,但卻是那狐妖幫我……”說到此凌蠍聲調不覺低沉下去,沙啞著嗓子道:“沒有經歷過,所以他的痛楚他的遺憾我,都不可能切身體會,但是總覺得既然看到了,就不能放著不管,想由自己,親手代他了結這一切恩怨.”

“你……”夜晚婷怔住。

耳邊,卻傳蕩來了,少年略帶不甘與無窮落寞的話兒。

“回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若是我換作他,會怎樣選擇,是不顧一切去瘋狂追尋那遙不可及的身影,還是和他一樣自己默默承受,然後孤獨死去……”她的心彷彿被狠狠刺了一下,往日古井不波的心湖像被投入幾顆碎石,漣漪陣陣,想說些什麼話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目力望去,只見那個灰暗的少年的身影前,輕蝶翩飛伴其左右,在空寂的黑夜閃著妖異而溫暖的青色光芒。

他好像在笑,也好像在哭,但全然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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