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那就是工作同事關係。”關婷婷突然拉下臉色：“我們一定要聊他嗎？”
“好了好了……”眼看關婷婷真要生氣了，蘇芳趕緊打岔：“趕緊吃飯，吃完去夜總會，今天你們第一次上臺，早點去觀摩人家怎麼怎麼表演的。”
周至也趕緊順坡下：“我唱那幾首，芳姐覺得那些地方還需要改進的？”
“改進啊……”蘇芳說道：“《一顆不變心》的前後都有一段薩克斯的solo，你在臺上也別浪費了，跟著來段滑轉應該很有效果。”
“爵士改布魯斯啊……”
“不是讓你改布魯斯。”蘇芳笑了：“要改也不是今天，就在過門裡調整一下，我們先試試效果。”
“好。”
應該說蘇芳本身是非常專精於業務的，真要把《一顆不變心》唱成藍調，那風格就完全脫離了張學友的影響，成了另外一種味兒了。
轉音和滑音是藍調的基本唱法運用，能給歌曲帶去很多華麗的帶感情的修飾效果和個人風格，但是有一個問題，就相當於把淮揚菜變成了川菜，加了辣椒豆瓣以後，喜歡的人會越發喜歡，厭惡的人會越發厭惡，出現兩極分化。
估計這就是這歌張學友也只用了一點爵士風格演繹的原因，受眾更大。
不過周至也不需要討好大眾，在小舞臺上表演而已，看來蘇芳更在乎自己“旗下藝人”的“表演風格”。
“等到你們習慣了，就不用提前來候場了。”回俱樂部的路上，蘇芳作為前輩幾乎對二人悉心傳授：“好些歌手還要趕場子呢。一天跑幾處。”
“婷婷你是運氣好遇到了你師父，但是唐琪讓你來我這兒練膽兒，我認為是不夠的。”出了岷山飯店蘇芳立馬又抽起了香菸，很認真地對關婷婷說道：“熟悉了之後你也該加入到轉場隊伍裡邊，要學會他們的那種活法，去體驗裡邊的堅持和執著。”
“不是一直追著的東西，好意思管它叫夢想？”
周至對蘇芳的敬重又增加了一層，感覺她雖然身處在最骯髒的場子裡，但是卻通透而純粹，時不時就能冒出讓自己驚訝的金句出來。
“至於你這耗子精嘛……”蘇芳看了周至一眼：“算了，雖然聰明，卻志不在此，說什麼都多餘，自己開心就好。”
“……”周至一路都在琢磨蘇芳這話是啥意思，是說自己糞土之牆不可圬嗎？
等到再回到場子裡，這兒已經燈紅酒綠了。
夜幕和幽暗的燈光中，夜總會充滿曖昧和浪漫的氛圍，包廂和敞座裡已經有了影影綽綽的人影，敞座的小茶几上擺著帶有香味的小蠟燭，微光照著它身周的紅酒或者皇家大禮炮，還有或滿或空高腳杯，矮方杯。
周圍則是西裝革履的男士，以及妝容精緻，穿著偏向晚禮服風格的漂亮女生。
舞臺和座位之間的舞池裡，燈球閃爍，紅男綠女們正在翩翩起舞。
不時還有一些地方傳出女子的嬌嗔和男子得意的歡笑，周至算是領會到書上“紙醉金迷”四個字的真實含義。
以前一直搞不懂紙醉的紙到底是什麼意思，原來是指的鈔票啊……
換做是普通人，肯定會隱隱對唐琪的教育方式有點擔憂，讓婷婷來這種地方“練膽”，不怕小姑娘變壞嗎？
然後蘇芳還說要讓關婷婷融入夜場歌手的生活，是不是更加的不可接受？
然而就周至上一世的經驗來看，情況也並非如此。
夜場的確是魚龍混雜，但是江湖也是個有規矩的地方，蘇芳和唐琪的意思，是要關婷婷在這裡學會保護自己，而不是繼續做溫室裡的較弱花朵。
這樣的方式的確有點超前，但是作為歌唱演員，除非你將來真能進入殿堂，成為國家隊的一員，否則多數都要面臨現在的場面。
就算是進入了國家隊，也一樣擋不住覬覦的目光，甚至更可怕。
所以躲避是毫無用處的，學會處理才是關鍵。
從這事兒看，唐琪，蘇芳，其實都是狠角兒。
一路行來，沿途的男女老少都和蘇芳打招呼。
蘇芳也微笑著和眾人應付談笑，讓周至在心裡見識什麼叫做場面人，那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臺上已經有人在暖場了，唱歌的女孩子年紀也不大，歌也不出彩，甜甜地模彷著楊玉瑩，《讓我輕輕的告訴你》。
一個穿著灰色西裝的老頭笑眯眯地看著，然後招手叫來侍應生，往籃子裡丟了五十元錢。
不一會兒一名侍應生就將一束鮮花送到了臺上女生的手裡，吧檯哪裡響起一個溫婉的女生：“感謝三號桌的先生，給王瑩小姐獻上花束。”
在臺上演唱的女生也看向臺下的老頭，歌唱間露出一個笑容，頓時讓老頭開心得不行了。
周至微笑著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心裡想著要不要哪天唱一首張學友的《歡場》。
不過想想也不大可能，那可就不是炸場子，而是砸場子了。
一路穿行來到後臺，這裡又是一番場景，許多候場的演員都擠在這裡，有補妝的，有換衣服的，有拿吸管喝水的，真是熱鬧有緊張。
周至甚至看到還有幾個拉筋的，看來這裡的晚會還有舞蹈節目。
這裡的人見到蘇芳又是另外一種神情，敬畏中帶著討好。
“芳姐。”“芳姐。”
一聲聲小聲的招呼，透著一絲絲的緊張。
“都忙自己的，別杵著。”蘇芳一句話，才讓這些人心裡一鬆。
曲子手裡拿著個單子，很明顯還是現場執行導演的角色：“王瑩這首唱完，李曉你接上，然後是劉蔚你們的百老匯舞，接著是關婷婷的鄧麗君，完事兒又是王瑩，李曉，婷婷，就這樣滾著來……”
周至湊過去看單子，曲子將紙一收，一抬下巴：“自己看那邊黑板去，既然都來了你倆就趕緊換裝，然後過來看別人表演，光會唱歌不行，還要和金主們互動，要學的還多！”
周至順著曲子下巴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兒有一塊黑板，黑板上是今天的節目單，還有節目的時長，看來已經是流水線化了的東西。
然後周至就想到了一件事兒，好像寶島上很多的歌星、主持人，都是在夜總會鍛煉出來的，現在看來多半還包括島上綜藝節目的執行導演們，甚至換個說法，那些早期的綜藝節目，其實質就是在夜總會里擺上幾臺攝像機錄製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