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至聳了聳背上的大揹包,看著手裡的地圖:“這裡到電視臺招待所也沒多遠,要不我們散散步?剛才感覺吃多了點.”

“好.”

然後兩個娃就頂著後世登山者揹著大揹包的形象,走在了大平原都市的街道上。

後世蜀都這樣的人多,旅行家中的一類——“揹包客”。

不過在這個年頭,兩娃揹著大揹包優哉遊哉地東張西望,也算是罕見,看風景的人,反倒讓自己成了風景。

這段路走了有一個小時,楊和是沒有來過這樣的大城市,周至則是沒有見過蜀都如今剛剛開始起步發展時的模樣,兩個人各有懷抱,卻都看得津津有味,倒也不覺得路途疲憊。

楊和用腳底板對大都市有了初步的印象,以前覺得夾川城關鎮就已經老大了,現在看來,也就蜀都兩條街的長度。

來到招待所前臺,周至利用前臺電話,給池薛荔的呼機撥了過去。

電話轉眼就打了回來,周至接起來:“池姐姐,我們回來了,在招待所呢.”

“哦那你們吃飯了嗎?”

“吃了,在消防中隊同學那裡吃的.”

“那就趕緊先住下吧,姐姐還在加班呢,先告訴你一個好訊息,你要的東西我們已經找到了!加班就是在趕製這一期的節目.”

“那池姐姐好辛苦,要不我們過來陪你?”

“不用不用,你們好好休息,明天我來接你,答應過你們的,要帶你們轉轉.”

“謝謝池姐姐.”

“把電話給前臺吧,我來跟她說.”

…………如今的招待所還帶有單位福利性質,周至他們住進來的是一個標間,兩張床,有茶几,寫字檯,沙發,盥洗室。

地上是灰白色的地毯,其實和後世三星級標間差不了多少,不過開水沒有水壺,還得從前臺提暖水瓶。

也沒有牙刷和一次性拖鞋,但是配備的茶葉不錯,還有啤酒飲料小吃都是免費。

現在家裡的淋浴器實在是沒法和後世相比,水太小了,招待所用的熱水是燒的鍋爐,周至在這裡第一次享受到了大流量的淋浴噴頭。

周至都覺得不錯,楊和就更是覺得到了天堂。

兩個人洗完澡,換了衣服,看了一會兒電視,楊和問道:“誰放電視這麼大聲音?”

樓下傳來音樂,周至一拍大腿:“剛剛還覺得無聊,走,帶你去看個好玩的.”

兩人來到招待所的二樓,二樓盡頭有一個裡邊拉著窗簾的玻璃大門,推開大門,音樂聲一下子就變大了。

這裡是個小舞廳,中間是舞池,一頭是一個小工作間和小舞臺,舞臺邊上有兩臺小電視,後牆上是大投影布。

另一頭則是一些小桌,圍著桌子是圓形的沙發。

舞池上方轉著燈球,將整個舞廳變得光怪陸離。

不少沙發桌上也坐著人,三三兩兩的,還有兩對男女在舞池中跳舞。

這是一個如今絕對罕見的“卡拉ok”舞廳。

卡拉ok,是伴隨著影片訊號數字化而生的產物,可以方便的切歌,切換人聲通道和音樂通道。

別說夾川蠻州沒有,估計現在就連整個大西南,就連蜀都得是最頂級的文宣單位才安排得起。

小工作間裡一個年輕人帶著耳機搖頭晃腦,不時拿著一張張巨大的光碟放到一臺機器中,面前還有一個調音臺,上面全是旋鈕。

“那是啥?”

楊和看著那個銀色的大碟子問。

“那是ld,翻譯過來就是鐳射碟,影片音樂的鐳射訊號就是刻在上面的.”

“肘子你還真是啥都懂.”

“走,先找地方坐下.”

一個漂亮的姑娘走了過來,在幾張有人的桌子收了一些單子,最後來到周至和楊和這裡:“兩位先生……咦?”

舞池燈光昏暗,小姑娘走近了,才看清這裡坐著的不是先生,而是少年。

“姐姐你好.”

“啊……請問你們要喝什麼?”

“姐姐,有天府可樂嗎?”

“有.”

“那我們來兩瓶可樂,我們剛到,先寫一首吧.”

從桌上取過一本小冊子,拿桌上的筆寫了幾個字:“這個.”

“嗯好.”

這時候音樂結束了,音響裡傳來小房間裡青年的聲音:“接下來請二號桌的先生,為大家獻上《珊瑚頌》.”

二號桌上一個胖胖的中年眼鏡,興致勃勃地朝舞臺跑去。

背後大投影幕上開始出現畫面。

小姑娘在中年眼鏡渾厚的民族唱法歌聲中來到周至他們桌前,將可樂放下:“你們不是臺裡的人吧?”

“我們是從夾川來的,啊說了你都可能不知道,蠻州下面的一個縣.”

“是嗎?我還以為你天津來的呢.”

小姐姐普通話賊標準,包括小dj間裡那年輕人都是,沒有玷汙電視臺招待所的名聲。

“那你們是來幹什麼的啊?我看你挺熟悉歌廳的,你經常玩?”

“夾川現在還沒有這個,不過港臺片裡有.”

“哦.”

小姐姐也想不起哪部港臺片裡有這個。

“我們這次來是看望池姐姐,順便請她幫忙的.”

“池姐姐?你說的是薛荔姐?”

“嗯,她還在加班,讓我們過來玩.”

周至打了一針保險,免得被當做未成年給攆出去。

“薛荔姐跟你們什麼關係啊?”

“我們是透過一次採訪認識的.”

“採訪你?”

“主要是採訪我外婆,我只是順帶的.”

“我不信,這裡又不對外,能讓你們到這裡來玩,那就不可能是順帶的.”

小姐姐還很聰明。

於是周至又將和池薛荔的交往當做故事來講,讓小姐姐知道來龍去脈。

周至和楊和現在裡外都換了一身,東電的勞保還挺“潮”的,楊和身上是“卡克”,周至身上是牛仔休閒西服,有幾分“翩翩美少年”的感覺。

小姐姐開始還是感覺疑惑的,現在也聽得饒有興致,最後才道:“原來你還是作家啊!難怪了!”

一番交談讓大家倒是熟悉了,周至這才問道:“姐姐你是主持人吧?怎麼讓dj在引桌?”

“他愛報就讓他報唄,反正也不是啥正經活.”

小姐姐甚至還嗑起了楊和桌上的瓜子。

“姐姐你愛唱歌嗎?那我們來首合唱?”

“不,你得先唱,我聽了覺得好才和你合唱.”

喝!還得有資格才行!聊天間幾首歌就過去了,就聽小哥的聲音又再次響起:“下面請八號桌的客人,為大家獻上《水中花》.”

“這首我的!”

周至站了起來:“楊和你陪著姐姐,我去唱歌了.”

電視小螢幕上的畫面左上方,有“寶麗金”三個字,那是現在香港最大的唱片公司。

拿著話筒坐在小高皮椅上,看影片隨著前奏上起字幕,卻是繁體的。

周至就不禁感慨,真特麼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小哥給自己放的歌的確是《水中花》,但是它是粵語版的。

周至不信這裡沒有大家都熟悉,才上過春晚的國語版《水中花》,粵語版現在絕大多數人並不熟悉,小哥這是憋著壞坑人呢。

扭頭看向小房間裡的小哥,小哥隔著玻璃牆,給這邊打了個ok的手勢,一本正經。

嘆了口氣,隨著音樂唱起。

“這個深夜裡,無法可以安睡,臥看天空灑淚,任寒風吹……”粵語作為古代語言的重要留存,前一世周至一直在研究。

粵語歌的歌詞很多都比較古雅,也深得周至的興趣。

而歌唱水平,則是前一世被關婷婷薰陶出來的,那個時候關婷婷在音樂學院進修,周至沒少在音樂學院混,後來還因為關婷婷的關係,在夜總會當過一段時間的駐唱。

一切都是為了錢。

在那個音樂如日中天的歲月裡,每晚跑兩個場子,關婷婷一首歌就能得五十,每晚跑兩個場子,四首歌,淨入兩百。

而且這不是主要收入,主要收入是打賞。

男的如周至就慘點,客人也不是來看男的,一首隻有二十,還是關婷婷從老闆那裡給周至爭取的。

打賞更是難得,只有唱張學友的《李香蘭》,偶爾能得到點。

那個時候周至只知道模仿,到後來才明白,唱歌必須唱出自己的風格,一味地追求相似,其實落了下乘。

《水中花》雖然是譚詠麟的成名曲,但是受風格影響,那首粵語歌裡,依舊有一點倔強和直男的情緒。

因此現在這首《水中花》,被周至換成了柔情淡緒的淺唱低吟,用淡淡的懷念情緒來演繹。

過去的終究都過去,珍惜的依然在珍惜。

歌聲一出,整個歌廳,之前在包桌上竊竊私語的人,全都慢慢安靜了下來。

這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格,讓人覺得,和原唱根本就是兩首歌!這就是個人理解和風格。

因為現在的蜀川人不熟悉粵語,因此這種風格的變化,用粵語演繹出來,尤為凸顯。

這首歌是四步,交際舞裡邊簡單的步法,人們紛紛下場,就連楊和都被小姐姐強拉著走進了舞池,滿臉通紅,撇手撇腳地被小姐姐帶著舞蹈。

“……然而讓我見著你,不想多次去躲避,風風雨雨我都不畏懼,但求共醉……”一曲終了,歌廳裡先是一片安靜,緊跟著爆發出掌聲和叫好聲。

將話筒放回到小電視旁邊,周至回到自己的臺桌邊。

“唱得太好了!你是專業的?”

小姐姐興奮地道:“你的粵語太正了!而且跟譚詠麟唱的完全不一樣!”

周至伸出手:“我叫周至,還不知道小姐姐你的名字.”

小姐姐伸出手與之相握:“我叫李楠,是臺裡的實習生,來這歌廳只是賺外快.”

說完拿起紙筆:“《碧血丹心》會唱嗎?還有《只有情永在》?”

周至點頭:“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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