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豫勸道:“夏祭大典程式複雜,大王得忙一整天,夫人就算去了也見不著。

宗室府沒有宣外地駙馬參加大典的慣例,這次不是針對您.”

少典鸞的臉色非常不好看,丈夫在外征戰她不能輕易離家,有心硬闖都城又擔心後院著火。

“我能派人前去參加大典嗎?”

“這個應該可以,百姓尚且可以參加夏祭大典,夫人遣人送上貢品,宗室府沒理由拒絕.”

柳豫從袖中抽出一份檔案,“近日春露城捕獲一名假冒城主的匪徒,他帶著倪貫的印信前來上任,被安全域性探員識破他的易容術,現已被春露城治安署關押.”

“假冒城主?”

少典鸞的臉色更難看了,“是費先生安排的人嗎?”

“不是.”

柳豫欲言又止。

少典鸞不耐煩地揮揮手:“你有什麼事直說.”

可見她的心情有多差。

柳豫神色不變地說:“據安全域性的猜測,那名假冒倪貫的匪徒有可能就是倪貫派來的.”

“哦?”

長公主一向精明,聽得出這裡面有問題,“根據什麼猜測?我們可以做點什麼?”

“首先城主印信是真的,核對身份的熊牌也是真的,那些吏務部發出的憑證很難仿製,按理說倪貫不會弄丟這麼重要的東西。

後來安全域性在花山郡發現疑似倪貫的人,也就是說倪貫很可能在花山郡觀望,如果他真的遺失印信,那麼必然會報案,花山郡守不會不管。

最後就是那匪徒死不肯說從哪獲得印信的,跟普通盜匪很不一樣,他不承認,倪貫也沒報案,春露城主的印信是否被盜無從考究.”

柳豫提出自己的分析。

“那倪貫是個怕死之人,生怕自己來上任將遭遇不測,於是派個替死鬼來試探一下.”

少典鸞聽明白了。

“夫人高見。

倪貫留了後手,一旦我們上報政務院,他就會跑出來說人是他派的,只是暫時代任城主,他沒有丟失印信.”

柳豫把拍馬屁當成客氣話說,分析事情卻故意留個尾巴。

“若是我們不上報呢?”

少典鸞站起來,走到窗戶邊,看看鄰居方向,“把那匪徒和印信交給束戊如何?”

柳豫心中暗道:費則啊,費則,對不住咯。

然後說:“夫人此計甚妙,我們可以安排人擊鼓鳴冤,狀告春露城主欺壓百姓,再利用報紙大事渲染.”

費則正帶著曾劍策劃對付新任城主之事,若將假冒倪貫的人交給他,肯定能壓榨出更大的利用價值,現在為了安慰夫人,只能任由夫人發揮。

咚咚咚,急促的鼓聲傳入室內,束戊興奮地跳起來,臨時郡守府開張半個多月還從未有人上門,鳴冤鼓一響就肯定有事可做了。

“來人吶,將擊鼓之人帶至中堂.”

束戊最近招募了不少人手,郡守府衙役算是備齊了。

臨時郡守府的中堂比正式的簡陋很多,距離大門不過十多步,連個照壁也沒有,堂內站兩排八名衙役已顯擁擠,郡守使用桌案不足兩米長。

“堂下所站何人?”

束戊一身官服穩坐中堂。

“小民李四,狀告春露城主……”束戊越聽臉繃得越緊,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民告官可不是小事,還涉及到春露城,一個理應歸為丁馗領地的城市。

事情本身很簡單,李四在城門附近有個茶攤,新城主倪貫看上了那個地方,因李四的地契在戰亂時遺失,倪貫便以李四無地契為藉口,強徵茶攤為城主用地,著令李四三日內關門遷鋪。

李四經營茶鋪十多年,自有老街坊證明那地方是他的,戰亂時遺失任何東西均情有可原,倪貫強佔土地的目的十分明顯,城主犯錯也該由郡守處理。

不過,事情發生在春露城,問題可就大了。

“等會,你說春露城主已到任,他怎麼沒來拜見本官?”

束戊扭頭看看他的師爺。

師爺連忙回答:“小人從未收過倪大人的拜帖,也不曾聽說倪大人到春露城上任.”

依照官場慣例,新城主上任會先拜訪頂頭上司郡守,要在郡守大人的指派下前往上任,就像束戊拜會少典曦一樣,所有官員都要給頂頭上司面子,否則就是藐視上官。

啪,束戊重重一拍桌面,道:“這裡面有問題!爾等如何確定倪貫就是本人?”

李四回答:“小人無法確認,小人只是聽說倪大人持印信接管城主府的.”

咦?這傢伙面對我毫無懼色,如此鎮定地回答問題,不是普通人。

束戊心中詫異。

他可是有地方從政經驗的,很清楚老百姓對官員的態度,一般百姓怎麼會打聽城主府的交接。

師爺咳嗽一聲,道:“大人可以招倪城主前來一問,無論真假倪城主都應該來郡城走一趟.”

“請郡守大人替小民做主,嗚嗚嗚.”

李四當堂哭起來。

“嗯,此事本府一定過問到底。

來人啊!去請倪大人來一趟府衙,帶李四去民生署做記錄。

退堂!”

束戊馬上結束問冤。

普通案件他可以借題發揮,吸引更多百姓來觀看,盡情地耍一下郡守官威,可此案件頗為蹊蹺不宜宣揚。

他先把案件定性為民告官,需由民生署處理,若城主是假冒的則該派往治安署。

“師爺,快去請柳先生過府一敘.”

他思前想後,總覺得事情不簡單。

如今柳豫表面掛職稅務署長,總攬南丘郡財務大權,束戊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他的地位,南丘郡官府維持在微妙的平衡。

郡守召見屬下的署長很正常,柳豫光明正大地來到臨時郡守府。

進入郡守書房,束戊遣退身邊的人,只留柳豫在房中。

他直接問道:“柳先生,春露城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們抓到一個假城主,懷疑是倪貫派人帶自己的印信前來上任.”

柳豫沒有隱瞞的意思。

“假城主!你們抓到了,怎麼還有人鳴冤狀告倪貫?我說柳先生,你有什麼計劃先跟我通個氣呀,突然弄個人來擊鼓鳴冤,搞得我很被動.”

束戊的話裡有怨氣。

“呵呵,明著送功勞給你不好嗎?憑你現在的情況,如何抓得住一個持真印信的假城主?”

柳豫笑著回應。

“那真的倪貫呢?”

束戊立刻抓到重點。

“你知道倪貫的來歷嗎?”

柳豫故意賣了個關子。

束戊死死地盯著柳豫,私圖從他臉上看出點資訊,可惜柳豫始終笑臉相迎。

“你們讓我出面對付的人不簡單吧.”

束戊轉用語言試探。

“這次我可以免費給郡守大人提供一條訊息,倪貫是子毗私養小妾的親戚.”

柳豫不逗束戊了。

“噝,子毗怎麼會派自己人來送死?”

束戊無法保持淡定的表情,“那倪貫也不蠢,會找個替死鬼先來,想必他躲在南丘郡附近吧.”

“束大人好見識啊,真倪貫可能躲在花山郡.”

柳豫比出大拇指。

“哪都有官場的明爭暗鬥,倪貫的伎倆並不高明。

你們打算把冒牌貨交給我嗎?”

束戊已經理順事情的大概。

“是,也不是,真的冒牌貨會強佔土地嗎?”

柳豫沒有完全信任束戊,說話總留有餘地。

束戊一聽就明白:“哦,你們要把倪貫往死裡整,居然派人假扮他的替死鬼,這麼高明的招數是你的主意吧.”

“誰的主意不重要,符合丁家的利益就行.”

柳豫沒有正面回答。

“嗯,可以理解。

我已經派人去傳‘倪城主’來郡城,這出戏要怎麼唱下去?”

束戊表現出全力配合的意願。

“束大人有過目不忘的能力,手下更有善於繪畫之人,經您縝密分析,發現春露城主倪貫有問題,暗中派遣治安署捕快攜畫像核對倪貫身份,一舉破獲匪人假冒城主的大案。

以上是《南丘郡週報》記者得到的訊息,將會盡快編輯成文並刊登在最新一期的週報上,至於您給南京城和政務院的報告怎麼寫,您自己拿主意.”

柳豫的樣子好像剛說完一個故事。

啪,啪,啪,束戊一下一下地拍打手掌,心領神會地說:“可以,強行架我上火上烤,潑倪貫一身爛泥,引發子家一系互相傷害,你這樣一舉數得.”

“呵呵,單憑這個功勞,您今年不需要別的政績了。

子毗那邊您也能交待得過去,為了施恩拉攏他說不定會嘉獎您,別說我沒替您著想.”

柳豫提醒束戊故意漏掉的東西。

啪,束戊狠狠地拍一下桌面,道:“柳署長,府衙有大量的資金缺口,你不能讓衙役們餓肚子當差吧!”

柳豫大聲回答:“束大人,各衙署的用度在兩個月前已發放,您現在才來說不夠?所有稅款均封存入庫,屬下沒有權利動用一個銅板,即便是大人亦無權動用。

長公主宅心仁厚樂於助人,屬下建議您找殿下幫忙,多的不敢說,衙役們的口糧殿下一定拿的出來.”

束戊吼道:“大膽!你敢拿長公主來壓本官!”

“屬下不敢,屬下只是相信殿下的人品.”

柳豫的氣勢一點不弱。

“滾!你給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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