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個年頭。

這已經成為靈府內的一大趣談,他也曾在與人說笑時談起過,別人笑稱再堅持幾年或許就要成功,只有他知道,沒有那個可能。

這些年裡,他也與她見過幾次,都很短暫,匆匆一瞥,沒有對話。

相比過去,他有了些底氣與信心,也曾想過去嘗試,但最終都還是放棄,他不想去打擾這樣一個世間僅有的女子,或許有些東西,本就是隻可遠觀。

不怎麼純良的狗子一直鼓動他,被他狠狠揍過幾次,然後又以牛肉哄好。

他心中的事情依舊不多,卻比青春年少時茫然了些,目標不再那樣清晰。

有時,他也不知自己該做些什麼。

父母一直催著他去成家,讓他們抱上孫子,他也想過,可是,終究沒有遇到合適的人。

青春年少時的驚鴻一瞥,經過如此多年的沉澱,竟是早已成為無法磨滅的烙印了。

與他相似的人或許不少,畢竟那人的魅力實在是世間僅有,但像他這樣保持內心清淨,不去打擾的人真的不多,很多人都覺得,那樣美麗的事物就應該被自己佔有,少有人像他這樣覺得,那是不可褻瀆的清蓮。

然,命運便是如此,讓人捉摸不透,會在滿心期待時讓人失望到底,也會在一無所求時給人意料之外的驚喜,就是他展露頭角後不久,一項重要任務安排到了道門弟子身上,要去圍剿一群惡鬼異獸。

災厄突然出現,幾大宗門行動很快,歸一境以上弟子出動了大半。

她是半步得道,連斬數尊高階惡鬼兇獸,卻遇圍攻,驚魂一刻之際,他騎著白色的獸出現了,擋下那一擊,墜入高原上的大裂谷中!睜眼之時,那已經被烙印在心底的身影就在眼前。

她還是那樣的性格,對其好的人,她便不會虧欠,在他被重創後,她立即跟了上來,一同被困在裂谷深淵之下,有無窮兇力在外鎮封。

這種時刻很難得,讓無數人夢寐以求,可他卻沒有主動去做什麼,依舊遵循著禮數,稱她為師叔,不敢造次。

她也沒有多餘的表示,並沒有因為出現這樣一個態度與眾不同的人就覺得新奇,生出探究之心,歲月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跡,她依舊如當年那般美貌,道心堅定,尋找著脫困的方法。

二人真正的第一次碰撞,是在白色的大狗悄咪咪慫恿著他去搭訕時,大狗被她狠狠瞪了一眼,正是那一個眼神,讓他一顆心,前所未有的動盪了起來!他成功捕捉到,這個女子也是有著七情六慾的,她並不是冷漠無情,不是一個只知道修道的機器,她有著自己的性格。

這個發現讓他激動了許久,猶豫數次之後,他緩緩去開口,還沒張嘴,也像白色的大狗一樣被狠狠瞪了一回。

他瞬間閉嘴,那出自內心又不帶其他雜質的害怕讓她怔了一下,他與其他人不一樣,眼中沒有擔憂內心齷齪想法被看穿的讓人厭惡的光。

她淡淡看了他一眼,之後,縫隙內又是無言,但,氣氛,已有了悄悄的變化。

再度猶豫之後,他又開口,叫著師叔,說著自己當年曾見過她幾面。

十幾年的修道生活裡他很少與女子接觸,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交談,完全是尬聊,說出的話讓白色大狗爪子都要摳出一個大坑來。

她沒有回應,但也沒有阻止他去說,到後來,他已經順暢了許多,正常的敘事,還會講些笑話。

她對這些都不敢興趣,可是,每當他因為嘴上有了失誤而露出本能般的畏懼時,她卻會看他一眼,有一次,眼中還閃過一絲笑意。

他也發現了這一點,覺得很無語,翻過白眼,又被狠狠瞪了一次。

他沒什麼好說的了,可她卻主動看向他,用眼神逼迫,讓他繼續說下去。

被瞪了許多次,他已經漸漸習慣,不再那麼害怕,抱著開玩笑的心態,裝作冷漠的樣子,直接一搖頭。

唰!藍色長劍忽然顯現,無比精準地架到他脖子之上,只隔著幾根頭髮絲的距離就要碰到他的皮肉。

他瞬間懵了,看著身前長劍,愣愣眨眼。

她神色依舊,看到他那措手不及的樣子,嘴角,還泛起了一絲笑容。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明顯的笑,一時間只感到周遭一切都失去了顏色,只剩下那絕美的笑顏。

他恍然大悟,原來她也是會笑的!不知為何,他一顆心忽然輕靈了許多,嘴角咧開,也笑了起來。

他呆呆地望著,讓她有些不自在,嘴角笑容收起,只是,也沒有之前那樣冷漠。

他還想說話,剛剛張嘴,她持著劍的手動了動,他立即閉嘴。

她又笑了一次。

這回,他不再猶豫了,要開口說話,可剛張嘴,卻聽到轟隆一聲巨響,光芒照進,然後就是一道很熟悉的聲音。

“師妹,呃——”這次任務結束之後,他回到宗門,所有熟悉他的人都說他變了,喜歡傻笑,一看就是遇到了好事。

他們很不解,明明是被打成重傷,被困了許久,怎麼會是這個反應。

有人猜測他肯定得到了什麼機緣,有人覺得他被打傷了腦子,他只是笑而不語。

此後,他生活都鮮活了許多,一直在糾結,要不要去那山谷一趟。

不知道為什麼,他一直感覺自己在被人窺視,好像有一雙眼睛在暗處時刻盯著自己。

他想不出原因,保持著警惕,用各種計謀演技,都引不出暗中窺視的人。

隨後,他不管了,一人來到那山谷竹屋前,送上了一封信件,感謝裂谷中她的幫助,依舊是叫她師叔。

送信時她並不在,可他卻有一種古怪的感覺,覺得她就在,而且,不是在竹屋之中,而是在自己身後。

這讓他毛骨悚然,覺得自己神魂可能出了問題,連忙去求醫,卻被告知沒事。

但,那被窺視的感覺依舊在。

他依舊保持警惕,甚至去求老人的幫助,可後者聽到後卻是立即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還有丟丟的欣慰與狡詐。

這讓他傻眼,想破頭也想不出來原因,最後只好時刻準備拔劍。

但,更令他感到煎熬的是,他送的信,一直沒有迴音。

失落自然是難免的,在白色大狗的鼓動下,他開始瘋狂學習各種戀愛技巧,在無人處聲情並茂地朗誦情詩,像個大傻瓜。

每到這種時候,那窺視的感覺就會有微微的變化,讓他覺得,好像是有人在笑自己。

來不及想太多,他送上第二封信件,依舊不敢表明自己的心意,還是叫她師叔,稱想與她坐而論道,以求精進。

這封信依舊沒有回覆,但,他沒有像上次那樣失落,因為,這中間又有一次集體行動的機會,他與她相遇,共同走了一程。

他當然說了很多,她靜靜聽著,不悲不喜。

奇怪的是,就是在這過程中,那被窺視的感覺消失了。

這一次行程花費的時間不短,他找到了機會與其論道,真的有所明悟,覺得後者道心深不可測。

他很認真,沒有說閒話,曾與她有幾次默契的說出一樣的話語,讓兩人都是一怔。

他自是欣喜,奈何,行程終有結束之時,所有人回到宗門,讓他抓狂的是,那窺視之感再次跟上。

他懷疑是宗門內有了鬼祟,專門盯上了自己!但這都是次要,他現在更有了些底氣,主動去找她,曾有幾次,成功與其相約,坐而論道。

他早已看過不知多少攻略和影片,在無人處自己模擬排練了不知多少次,在後幾次論道結束後,都送上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

她都收下。

讓他驚喜的是,後來,她也曾回贈過他。

那是她親手所做的東西,很細心的彌補了他所欠缺的一樣事物,這件事讓他對她的認識更加深了一層。

他真的愛上她了,去找了老人,知道了她童年的不幸,然後離開宗門,去遙遠的帝都調查,想找出真相。

這一次,窺視之感一直跟著他來到帝都。

調查的過程並沒有遇到危險,很平淡,因為根本找不到什麼東西,時間太久遠,很多官方的東西保密性又是極高,根本無從查起。

他失落而回,並沒有與她提起這件事,可是,她的目光,已經有了明顯的不同。

之後,又一件事出現,一次論道結束,他滿心歡喜,卻接到自家父母電話,讓他必須去相親。

父母並沒有威脅,但言語之中真情流露,這讓他不忍心去拒絕,可是,他又根本不想相什麼親,不想放棄。

那是他最糾結的一段時光,甚至於窺視之感都消失了,也不知是真的消失還是他專心思考別的事情,沒有感覺。

最後,他做了決定,遞上表達心意的信件,不再稱呼師叔,而是叫了你。

然而,依舊沒有回覆。

他等了許久,最終失望,父母依舊在催,他沒有辦法,下山赴約。

......講到這裡,王軒忽然停下,深深地嘆了口氣,帶有無盡遺憾。

這讓一直靜靜聽著的林清寒心跳猛地一滯,她何嘗不知道王軒講的就是前世自己與他的故事,心中早已是柔腸百轉,可怎麼到了這時,他卻又有如此神態。

難道是出了什麼意外麼,可是,以他之前所說,二人明明就是在了一起的。

林清寒不解,這時,王軒已鬆開了她,坐在床上,獨自嘆息。

“那時,我真的是滿心失落,卻又無可奈何,下山來到約定的地點,等待相親物件的到來.”

“可是,一直從上午等到下午,那人都沒來,甚至連電話都沒有一個.”

“我本就是心有不願,如此等待,肯定是感到惱怒,沒有多說什麼,開啟門就要離開.”

“可一開門,卻發現門外有人,是一個,穿著青色道袍的女子.”

“後來呢?”

林清寒忍不住心中好奇,也坐了起來,想要立刻知道接下來的事情。

“後來——”王軒一嘆,忽而扭頭,看著林清寒,噗的大笑起來。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相親物件沒來,是因為某個人在半路上等著她,一劍就把山路給砍斷,讓她的車根本沒路走!”

“我還沒反應過來,只聽到唰的一聲,脖子上有冰冰涼涼的觸感,然後,就聽到她霸氣無邊地說——”“你,只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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