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節英語課才上了不久,駱淺的電話鈴聲忽然響了。
他匆忙掛掉電話,看老師並沒有注意這才安心。
再看來電顯示竟是駱堔。
阿牛悄聲問道:“誰啊?”
“我哥。
他難道不知道我這個點在上課嗎?”
駱淺的語氣中帶著埋怨。
“堔哥有事找你,還管你上不上課啊.”
李偉的話音剛落,駱堔的電話又響起來。
兩次打斷課堂,講臺上的吳老師也有了怒意。
“誰的手機,關掉!”
駱淺慌忙壓了這個電話。
但是他的心跳陡然加速。
他拿著手機的手不由得開始顫抖起來。
他不是因為擾亂課堂而緊張。
是那個來電的人讓他心慌。
這次的來電顯示竟然是“老媽”。
駱淺知道,老媽絕對不會在自己上課的時間給自己打電話。
兩個電話接踵而來,必然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駱淺想立馬將這個電話打回去問個究竟,但他更害怕這個電話會給他帶來什麼無法接受的訊息。
他做了幾次深呼吸,才勉強讓自己平靜下來。
而後緩緩起身對李老師說,“老師,我需要出去打個電話.”
“有什麼要緊的電話不能下課打?什麼重要的會議非你不可了!”
李老師是真的生氣了。
班裡有幾個同學發出了幾聲不諧調的笑聲。
但是駱淺並沒有坐下的意思。
李老師看到駱淺的臉色很不好看,沒好氣地說,“那你出去吧.”
沐冰薇一直盯著駱淺出了班門。
她心裡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隱隱感覺到駱淺的這個電話也許會改變些什麼,很可能會打破現在他兩之間的這種關係。
至於將他們的關係推到哪一步?憑她的第六感也感應不到了。
駱淺一直走到走廊的最深處才又掏出手機。
他的手顫抖得越發厲害。
手裡握著的手機像是變成了一種可怕的怪物。
他的嘴唇完全變成了白色。
當初爸爸生病之後,他給哥哥打去的那個電話,給他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陰影。
他最終還是沒有敢撥號,直到鈴聲再次響起來,他才按下了接聽鍵。
這一次是駱元生打過來的。
三秒鐘後駱淺的臉色又大變了一個樣子。
他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起來,他急促地呼吸著,緊握雙拳,一股熱淚傾瀉而出。
他的腦海中出現一幅畫面,那是一堵高牆,透過那一堵高牆他看到了裡面形形色色的學生。
其中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在那個校園裡拼命地奔跑著。
那個學生留著長頭髮,穿著寬鬆的衣服。
那不是別人,就是他自己。
保送北清大學?掛了電話已經有十幾分鍾了,他將自己的胳膊掐出了兩片瘀青,還是覺得太不真實。
這件事還要追溯到駱淺在首都集訓的時候。
那時他參加過五個學校的藝考。
其中就有那所在燕北畫室旁邊的北清大學。
本來他也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去參加考試的,萬萬沒想到他的作品得到了北清大學美術院的幾位資深教授的高度評價。
於是學院決定對他破格錄取,院方為此聯絡到了駱淺所在的古城一中。
現在這件事已經轟動了學校,乃至轟動了整個小古城。
小古城近幾年是有考入全國名校的學生,但是像駱淺這種保送北清大學的,還是小古城的頭一個。
當院方將通知書送到駱淺家裡的時候,駱元生和賈華也和現在的駱淺一樣,完全不敢相信。
賈華那眼淚就像酒泉園裡的那幾汪泉眼,不斷得往外湧。
動作最大的要數駱堔,他得到這個訊息的時候,一腳踢翻了油漆桶。
油漆灑在地上,他也不顧了。
在高飛一臉驚愕地注視下,他撒腿跑向了馬路對面的煙花店,買了幾百塊的禮花和無數的二踢腳。
就在店門口來了一場狂轟濫炸,聲音炸響了整個小古城。
駱元生將親朋好友的名單一一列出,挨個發訊息邀請。
他要為兒子辦一場最熱鬧的慶典。
他決定花大價錢去包小古城最高檔的那個酒店。
他的身上也全然沒有了病態。
感覺比二十歲的小青年都充滿了活力和激情。
古城一中也第一時間貼出了紅色大條幅。
小古城本來就是個小地方,這個勁爆的訊息一下子蔓延在了新城舊城的每條大街小巷。
駱淺的成功絕非偶然。
在作畫方面他有著得天獨厚的天賦。
而且後天長年累月的練習和創作也為他打下了紮實的功底。
在蓮園的賣畫生活,也讓他的技藝得到了進一步的提升。
最後在燕北畫室的集訓為他開啟了一扇嶄新的大門。
多重努力最終造就了他的成功。
他的考卷展現出的技藝,根本就不是同齡人能夠達到的層次。
這才能被那些繪畫界的大師級人物看重。
就連駱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繪畫能力究竟達到了怎樣的層次。
但生活回報了他,他長年累月的積累終於發生了質變,將他的人生推到了一個更高的層面之上。
駱淺掛了賈華的電話之後,雙腿一軟坐在樓道的臺階上。
他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幽暗壓抑的走廊裡書聲郎朗,教師們在講臺上大聲地教課聲音不斷傳入他的耳中。
此刻這些聲音突然就變得陌生起來。
這裡再也不是他的世界了。
他像是一隻被放飛的小鳥。
不必再受那牢籠之苦。
往事一幕幕閃過。
此刻駱淺的心裡大有一種“也無風雨也無晴”的超然。
良久,駱淺終於擦乾了自己的最後一滴淚水向自己的班級走回去。
走到後窗的時候他探頭向裡面看。
同學們都在瘋狂的寫題。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沐冰薇的身上,看到她不時地朝著前門口張望。
駱淺笑了,他感覺像是吃了一塊奶糖一樣甜蜜。
他喜歡的女孩為他擔心。
這又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曾經駱淺自覺是沒有那個資格去追求沐冰薇的。
現在就完全不同了。
他雖然不是什麼豪門出身,但現在,他也給自己鍍上了一層金。
這一次他敢去喜歡了,而且還可以拋開考試的壓力,去全心全意地喜歡她一回。
剛剛在電話裡,駱淺沒有答應媽媽立刻回去,就是因為沐冰薇的原因。
他想把另一個驚人的訊息也帶回去。
他打算在剩下的這幾天裡把自己的心意告訴沐冰薇。
他這一次是鐵了心要表白的。
駱淺輕輕敲門。
大家都在做題,班裡很安靜,駱淺的敲門聲引得大家朝他看來。
這時很多人才想起來有個人剛上課就出去打電話了,竟然現在才回來。
李老師的面部肌肉抽動了一下。
“你這一個電話打了半個多小時?”
駱淺也不多作解釋。
李老師擺手示意他先回座位。
並說:“下課來我辦公室.”
以李偉和駱淺的關係也不需避諱,李偉直接問道:“你小子幹什麼去了?是不是家裡出什麼事啊?”
駱淺點頭。
李偉皺了皺眉頭又問:“那你這表情也不對啊?”
“是喜事嘛.”
李偉這才鬆了口氣。
“哦!堔哥和娜娜姐要結婚了吧?”
“秘密.”
下課鈴響,駱淺一臉喜色的出了班門跟在了李老師的身後。
剛進了辦公室。
李老師便對坐著的胡老師道:“駱淺這孩子你可得好好收拾他了。
上我的課跑出去接電話,一節課都沒回來。
這不就是明目張膽地曠課嘛.”
胡老頭的臉色頓時拉了下來。
“駱淺怎麼回事!你一直表現不錯的啊。
怎麼?狐狸尾巴漏出來了?”
駱淺的臉上沒有一點悔過和慚愧,反而是笑著走到老胡身邊。
竟然趴在他耳朵邊說起了悄悄話。
辦公室裡的老師們又被這個學生的怪異舉動吸引到了。
上回他那個奇葩的調座位風波還沒過去,這小子又出么蛾子。
胡老師聽完他的幾句話後,一下子情緒大變。
“你說的是真的?”
“這事我能胡說嘛!”
胡老師大笑起來,“好小子,走走,咱們現在就回班裡公佈這個好訊息.”
駱淺道:“不行,老師您這次可得為我保密啊.”
辦公室裡所有老師都發愣了。
胡老師為大家解釋,“這小子,被保送到北清大學了.”
“啊?”
辦公室頓時熱鬧起來了。
在這所學校裡,每年考入名校的學生有很多,但保送的學生也極少有。
雖然駱淺的學籍檔案並不在他們這所學校,但這麼勁爆的訊息發生在哪裡,都是個大新聞。
駱淺道:“老師,我想請求您一件事.”
“什麼?”
“我還想回第三排坐.”
此話一出,老師們又是一陣驚愕。
李老師打趣道:“你這是現在被保送了,不怕被沐冰薇影響學習了,倒想回去影響人家學習啊.”
眾老師們笑。
胡老師問:“你又坐回去幹啥?”
駱淺說:“我想抓住最後的機會.”
老師們都笑得合不攏嘴。
駱淺這樣的孩子他們也是第一次見。
他能坦坦蕩蕩地把學生們藏著掖著的最為敏感的感情問題擺在檯面上講,倒不像個高中生。
李老師調侃道:“那就讓他回去吧,倒看看他能不能再創造一個奇蹟。
哈哈哈.”
胡老師笑道:“我看這事兒的難度比保送名校還高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