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靈看他,噗嗤笑一聲,眼風掃過一眼左相,意味深長道:“我什麼時候說過,他是你爹?”

鹽阿郎一口氣梗在喉嚨裡,仔細回憶,的確,郝靈從未正面肯定的說他和左相有血緣關係,最多說的是——有個丞相爹也不錯——那時沒多想,此時想來分明是拿丞相做工具人的意思。

郝靈拉住他的手:“沒事沒事,他們的確有不得已的苦衷,現下你不是活下來了嘛,各歸各位.”

可鹽阿郎還是委屈:“你可以早告訴我嘛.”

撒嬌。

皇帝耳朵底子和牙都疼。

聽見郝靈道:“有什麼區別,反正不管你爹是誰,他都缺席了你十八年的珍貴人生.”

皇帝左相覺得不妙,嗖,各看各的兒,果然,都從對方眼裡看到加深的冷漠。

哎喲喲,這張破嘴。

破嘴又說:“你的命是我救的,我是你的再生父母,你若願意,我給你當爹,負責你一輩子.”

鹽阿郎:“...”皇帝左相:“...”衛弋燕左歸:“...”哦,應該是左歸,或者,左燕歸?左歸燕?原來他的名字就是他的身世,左家未歸的燕?狀元郎閉了閉眼,有些真相開啟,有些心門關上。

左相莫名有些慌:“燕歸啊,你聽爹解釋,不是爹不要你,是——”“我娘呢?”

狀元郎力氣重回,輕輕問出這句話。

撫養他長大的並不是他的親生父母,他很早很早就知道了。

左相僵住,心虛,絞痛不已。

嘭——皇帝摔倒地上,衛弋徒勞伸手,沒有扶住,實在他沒想到鹽阿郎突然對皇帝動手。

是的沒錯,鹽阿郎一把將皇帝推到地上。

多少年沒被襲擊過的皇帝一屁股坐倒,兩手下意識後撐,從尾巴骨傳來的酸爽——左相大驚:“皇上——”門外頭來大總管閉了呼吸不敢眨眼,他想進去看,可皇帝早吩咐了,不管聽到任何動靜,誰也不準進,他也不行。

來大總管聽到裡頭傳來一道洪亮的質問,猶如撞鐘。

“我娘呢?”

來大總管慫慫的縮了脖子。

從頭到尾,他就聽見了兩聲吼,全是鹽阿郎的。

少年好膽魄。

皇帝又疼又心虛,靠著左相站起來,強撐帝王的尊嚴:“你娘在生你的當日,難產過去了.”

鹽阿郎氣喘如牛,捏著拳頭上前兩步,幾乎與皇帝臉貼著臉,眼珠子要瞪出來,上頭紅血絲越來越多。

皇帝不動如山,任他釋放狂怒的氣場,凝目看回他。

左相有些抖,這父子相見,怎麼弄得天崩地裂?飛快瞟眼自己兒子,卻見自家兒子俊美仙顏冷成雪山。

好吧,自家這邊也沒好到哪裡去。

衛弋久久回不過神,郝靈悄默默對他耳語:“放心吧,你是你爹的兒子.”

衛弋猛回神,甚是無語,我從來沒懷疑過這一點。

狀元郎聲響起:“我娘呢?”

大抵這句話是做兒子的對做爹的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也是讓做爹的最心緒複雜的一句話,三個字,說明爹怎麼也不如娘。

同樣沒出現在兒子的生命中,見到爹,首先問的就是“我娘呢”,他就若先見到的是娘,他會不會問一句“我爹呢”?大概不會這麼著急。

“我娘呢?”

左相久久不回,狀元郎越來越冰冷。

皇帝和鹽阿郎還在比鬥眼,衛弋郝靈擺明了作壁上觀。

左相心裡嘆氣,陡然蒼老,滄桑著道:“你娘,在生你那日,難產去了.”

狀元郎第一時間不信,你特麼找個藉口也別照搬別人的,一字不差啊。

可這就是事實真相。

郝靈好心解釋:“你娘,還有你娘,是一對親姐妹,先後懷孕,同時生產,呃,裡頭有些緣故才造成的難產,你們同一日出生,是親表兄弟.”

衛弋:啊...兩個表兄弟:...一對親姐妹,再算算他們的年紀和倆老頭的年紀——嘭——狀元郎的拳頭砸到左相臉上,左相捂著臉向後倒。

嘭——鹽阿郎的拳頭砸向皇帝的臉,皇帝架住了拳頭沒架住力道,護著臉向後倒。

嘭——御書房的門板飛了出去,哐當落地木屑紛飛。

來大總管一個哆嗦,猛的轉身,就見氣勢洶洶的鹽阿郎大步踏來,手裡拽著小大師,昂首挺胸,走出一片火海。

兩人之後,狀元郎冰冷著一張臉也踏步出來,走出一片冰海。

來大總管又一個激靈,急忙跑進去,跟衛弋擦身而過。

“這是怎麼回事啊.”

來大總管見到裡頭情景,大驚失色,又不敢聲張。

衛弋一句:“沒事.”

匆匆追了出去。

來大總管撲進去,扶住皇帝,皇帝擺手示意無事,再去扶左相。

皇帝有武功底子在身,還好,可憐左相一個真正的文人,又這麼大年紀,這一拳砸的,真是心都碎了。

來大總管忍不住問了句:“怎麼樣啊?”

不敢問皇帝,問的是左相。

左相老淚一落:“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

來大總管偷偷覷皇帝臉色,很難看,得,這個也沒得解釋的機會。

只好道:“孩子還小,得給他們時間,讓他們自己轉過彎來.”

十八年的苦啊,尤其小主子,真正自己長起來的,若是別人,猛一聽自己親爹是皇帝或者丞相,早樂得找不著北,哼,那叫沒出息。

咱家孩子這樣,叫做硬氣,有骨氣。

人還沒認回來,來大總管已經自家孩子看哪哪好。

這時皇帝抱怨:“以為郝靈是個機靈的,也不給他倆解釋解釋.”

解釋了,一張口就是“兩個有婦之夫”,這是解釋嗎?這是火上澆油!孤兒,養子,一下成了奸生,能不揮拳頭?鹽阿郎怒火萬丈回了家,幸好路上是衛弋駕車,不然他能讓馬飛起來。

狀元郎被衛弋拉著一起到小院。

兩人被按到桌子旁邊坐下,一火一冰,空氣都爆炸起來,小嬋和慄書生終究沒敢上前,還以為今日進宮有賞賜呢,這是出什麼事了?衛弋郝靈也相對而坐,衛弋看看這個,這個面通紅,看看那個,那個臉冰冷,只得看郝靈,無聲動嘴。

“究竟怎麼回事?”

郝靈在反思,是不是自己的開頭不太合適,反思過後,換了開頭。

“咳,你們的爹孃,是真愛.”

唰唰,兩人同時投過視線來,都不友善,諷刺誰呢?倆糟老頭子。

郝靈絲毫不在意。

“原本,你爹,是要給你娘名分的.”

對左邊。

“你爹,也要正式娶你娘過門的.”

對右邊。

“可是,你娘,你娘,她們姐妹不願意.”

兩人眼神漸漸和緩,卻仍是懷疑。

郝靈便嘆氣:“這個時代,委實對女子的束縛太多。

你們的娘,是商家女,這個商家,是她們的姓,同時也是她們的身份.”

忽然,靈光一閃。

衛弋驚訝:“難道她們是二十年前天下第一富,商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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