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人的手中獲得開府靈物,代價多種多樣,但只要不是至親摯友之人,其往往會在賜予開府靈物時,一併的簽訂諸多契約。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有三條,拿餘列來舉例子,若是他接受了白巢道師的賜予,則:

一,今後凡是府中所需靈物種種,特別是大批貨物,須得從白巢道師手中購買,即便出現一家貨物便宜於白巢道師的,其也得選擇白巢道師。

二,今後紫府中的產出,對外售賣時,第一買家也得是白巢道師,優先供給對方,當對方不需要後,才能再供給旁人,特別是紫府中的特產靈物。

僅僅以上兩種,就讓餘列感覺接受白巢道師靈物的弊端甚大,其相當於一方國度中的稅收貿易,統統的受制於人,被對方吸血。

甚至一旦惹得對方不開心,對方輕易就可以限制餘列的紫府成長,即便他是開府道士,也可能活得比普通道士還要艱難。

並且可不要以為私底下偷偷交易,就可以逃過以上兩條約定。

當今的山海界,道人之間有仙籙作為約束,貿易往來甚是頻繁,此等約束也會寫入契約中,部分更加嚴格的約束,就算仙籙不受理,山海界中的各方大型商會、仙園也會受理,一旦違反且被發現了,便是自絕於山海界的貿易體系,情況更加窘迫。

除此之外,白巢道師還會派遣僕從奴隸種種,進入餘列的紫府中,美名其曰的幫助他打理紫府,前期當個管家,引導他在紫府經營上走上正軌。

但實際上,此舉其實就相當於敵國派入過來收稅監視的爪牙。

餘列身上的秘密頗多,紫府一物又關乎成道,其本是道人最隱秘和安全之地,結果白巢還會在其中派入監視,即便對方什麼都不干涉,僅僅對方的人在紫府中這一點,就讓餘列絕對不能忍受。

特別是他還從諸多道書的蛛絲馬跡當中,窺見另外一個更加嚴峻的問題。

那便是受助人身死道消後,紫府其實並不會直接崩毀散開,而是會停留在原地,化作為秘境洞府一般的存在。

在山海界的野外,原本就存在著此種不少的秘境洞府,其進入條件有所限制,有緣人一旦透過了坐化道士的考驗,便能一飛沖天,靈石法器種種,能讓一介道童直衝上六品道士境界!

可是隨著時代的推移,特別是當今的朝代,道人們野外碰見此種機遇的情況越來越少,也會越來越少的有道士會坐化在外,遺留下洞府秘境。

很多書上都是將這個原因歸結到了子嗣傳承方面,認為是當今道庭在興亡繼絕方面前所未有的重視,即便誅滅九族,道士的嫡親血脈也一定會被儲存,紫府自然是傳給後人了。

但偏偏的,餘列從字裡行間發現這只不過是一種粉飾的說法,真正的原因大機率是道士們在身死之時,其紫府就被人定位,暗暗的收走了。

而能夠悄悄收走道士紫府之人,只可能是一早就在道士紫府當中留下爪牙的賜藥之人!

餘列想到這些,後背就發涼:“此等關乎丹成和長生之物,居然也能被派入爪牙監視,死後紫府也會被對方所奪,若是我猜測的不錯,多半就是併入對方的紫府當中了!”

紫府之來源,乃是各種各樣的世界碎片所化,或大或小、五行各異,但是其都相當於是一顆世界種子,而世界和世界之間是可以互相吞噬,增長本源的。

若是說接受白巢道師的靈藥,前面的種種條條框框,餘列被強逼著,無路可去,可能就認下了,以後想辦法再掙脫束縛便是。但是這一點,卻是讓餘列寧死也不想接受對方的賜予。

他心間暗道:“死後能瓜分我的紫府,那麼也就意味著在我生前,也可能瓜分我的紫府,頂多會顧忌些吃相,手腳隱秘,或者等我自行死去……但一點,還是決不能接受!”

只是偏偏的,許多道書上有言,非親非故,想要得到開府幫助,所有的條款都可以免去,唯獨輔助紫府走上正軌的“管家”免不了,特別是當今的仙道繁複,開府後的諸多注意事項、門路渠道,非丹成道師無以弄懂。

如果提前就拒絕這一點,當今的山海界內,絕對不會再有人願意賜下開府靈物。

而開府靈物的根源便是世界之源,此等物件,即便是再小再殘破,其也是蘊含了幾絲天地初開之性,即先天之氣,其價值和餘列的銜日金焰、桂葉落的丹成靈桂屬於同一層次。

此種靈物極難獲取,若不受人資助,反倒容易耽擱道途。

餘列閱讀的不少道士的筆記中就提及,過於執著於獨立開府,反倒容易耽擱道途,蹉跎一生,錯失良機。

畢竟能夠修道的人,個個都不是傻子,能夠開府的道士更不用說了,餘列能從諸多書籍的字裡行間中瞧出端倪,旁人自然也能,只是不得不認命罷了。

想要開府,道士要麼是默默的接受鉗制,潛伏爪牙忍受,要麼就是去域外走一遭,生死有命。

除去此兩者之外,在當今的山海界中已然是別無他法,界內的秘境再多,也皆是有主之物,觸之必有殺身之禍!

餘列盤坐在老石屋中,他腦海中思緒翻滾,陰神迴歸後,猛的起身,狠狠的拍擊了一下石桌,口中咬牙罵道:

“豎子!當今的修道時局,怎的就惡劣到了如此境地呢!”

在諸多史書、諸多經典中,說的可都是自帝君開創山海仙道以來,山海界首重道士,仙人不可履凡、仙功道籙為重,為的就是能夠讓道人們好好成長,特別是保證天資出眾之人,不受奪舍褫奪等種種危險,藉以涵養仙道種子,復興山海界。

結果如今一築基,餘列便猛地發現即便是開府之士,其活的也是磕磕絆絆,和他所受過的教導、聽過的傳言截然不同。

真個是表面花團錦簇,實則烈火烹油。

大罵數句過後,餘列目光閃爍,暗道:

“這鬼地方絕對不能待了,再繼續待下去,只會壞我道途,必須想辦法離開此地!陰魂塔試煉不可放棄,必須得進入第三輪……”

不過想著想著,他的眉頭又是深深皺起,懷疑到:“白巢如此,其他地界,即便是道庭道都,會不會也是如此?”

餘列心中再生忌憚,他旋即就又遁入了鬼市藏經閣中,甚至還不遠千里的又跑去道都的鬼市,翻閱書籍,打探訊息。

結果一兩日下來,他還沒有徹底的打探清楚情況,便有客人來訪,一下子讓他不用費勁巴拉的去打聽了。

這日,老石屋中。

奎木狼來臨,他環顧四方,關切的說:

“這都多少日了,井木老弟怎的還是待在這破屋子中?這成何體統啊!可是鬼神們怠慢了?若是如此,為兄這就喚它們過來,剝了它們的皮。”

餘列低聲道:“此事無礙,左右不過對付幾日。”

他眉頭緊鎖,頓了頓,沉聲:“奎兄所言當真,我已築基,便無法再參加那陰魂塔試煉?這究竟是甚規矩,餘某之陰神,可是在陰魂塔當中築基,而非塔外……”

餘列還想要說更多,但是卻被奎木狼伸手一止,對方苦笑著說:

“理兒是這個理兒,陰神在進入陰魂塔前,只要沒築基,甭管是第三輪還是第一第二輪,並沒有規定說不能再繼續參加。但是道師特意發話,說讓你在巢中好生的熬煉根基,抓緊調和肉身陰神才是最重要的,指不定兩三年,就會為你尋來開府靈物,讓你做好準備。”

奎木狼攤攤手,又說:“況且井木老弟你若是還沒授籙,也還能說道說道,可如今你的道籙都已晉升為道士籙,就算白巢道師允許,到時候你去參加第二輪,其他地界的巡查司一見你都不是道吏籙,而是道士籙。任憑我白巢怎麼說,人家也不可能信啊。”

餘列聽見奎木狼的這番話,他的心神徹底一沉,眼底裡流露出陰冷:

“這撮鳥!沒想到它還在這裡等著我呢。”

虧得餘列前幾日,還覺得那撮鳥道師算是秉公執法,抬舉了他幾手,今日奎木狼前來一告知,餘列便立刻發覺了對方的真實意圖。

那撮鳥僅僅幾句話,賞賜了個道號,拔擢了道籙,既惠而不費,又能收買人心、平衡勢力,居然還直接就將餘列騰換司部的機會給堵住了!

餘列心間惱恨的想著:“早知如此,就該不拔擢道籙,先把陰魂塔好處吃到嘴再說。”

確實正如奎木狼所說,他的道籙都已經是道士籙,若是再去參加陰魂塔試煉,其他地界的巡查司中人絕對不會允許,只會笑他以大欺小,嘴臉貪婪。

不過當時倒也不是餘列想著要晉升道籙,而是白巢道師自行為之,根本不受他控制,他懊悔也無用。

忽地,餘列又在心間暗道:“這撮鳥這般會算計,如此看來,那井木老道的紫府,絕對也是被它給奪取了!諸多道書上所暗示的,應當是真。”

井木犴道號,非開府者無以授予,那井木老道身為上一任的道號擁有者,且是肉身敗亡,陰神都能結丹的狠人,必定是擁有紫府的。

結果陰魂塔中,對方的屍骨、陰神都在場,紫府卻不蹤影。如果井木老道還有紫府,對方也會當場就將餘列和桂葉落兩人收入紫府中。

石屋中。

奎木狼瞧見餘列沉默,它的目光閃爍,其雖然沒有從餘列的臉上看出任何端倪,但是也看出來了餘列心間正惱恨著。

這廝嘴上寬慰著:“井木老弟可別想太多,道師今日令我過來傳話,主要還是想要告知你,兩三年你就能開府。

這可是好事情,你得抓緊機會打磨根基!至於那陰魂塔第二輪,其中靈物種種,哪抵得上道師的青睞。你非得在第三輪中再奪得好名次,才可能獲得同等價值的開府靈物。”

奎木狼這話一說,餘列的眼皮微微一跳,他出聲:“大比第三輪,也可能得到開府靈物?”

奎木狼怡然點頭:“然也。”

又它裝模作樣的左右看了幾眼,低聲說:“不過這話你可不要對外說。敢參加第三輪試煉,莫非你是想跳槽走人?”

這廝不說還好,一說出來,餘列心間就更是惱恨那撮鳥道師了。而且此事也極容易打聽真假,奎木狼不至於誆騙,頂多是在挑撥離間。

“挑撥離間?”忽地,餘列心神沉靜。

他眯眼打量著跟前的奎木狼,開始猜測這廝今日前來,究竟是何意圖,竟然還敢暗地裡腹誹那白巢道師。

沉吟片刻,餘列索性直接問了句:“敢問奎兄,有何教我?”

那奎木狼神識掃看四周,確定無有攝影攝音符咒在左右後,它果然上鉤,摸著嘴邊兩抹細須,低聲道:

“不瞞井木老弟,此事兒,其實哥哥我有門路,可以讓你跳過第二輪,直接參加第三輪。你要知道此陰神大比,乃是為了給陰魂塔選拔道才,其他的地方司部不允許你參加第二輪,但是道庭那邊,可是不同的。

白巢道師一時疏忽了,但是我們也能自行使力一番。不過嘛,想要保證能參加第三輪,且保證個好名次,還得還得……”

此獠言語著,搓了搓手指。

餘列當即沉聲道:“需要多少靈石?”

奎木狼忽地就搖搖頭,忍不住的瞥了眼餘列的袖袍,低聲:“靈石算什麼,想要打通監管試煉的門路,少說也得是五品物件,否則哪個會為了選拔道才這等公事,得罪一方道師。”

餘列福臨心至,他當即手掌一翻,井木老道的那顆幽暗魂丹便出現在掌心中。

奎木狼的眼皮狠狠一跳,其雖默不作聲,但當即就微微頷首,示意餘列拿對了。

瞧見對方如此拿捏的模樣,餘列心間卻是冷笑陣陣:“搞了半天,原來是在這裡等著我呢。”

他表面上做出猶豫糾結之色,並沒立即拒絕,心間卻是惱恨,一下子想起了這廝從前跋扈的舉動。

此獠當初便禁止他和桂葉落參加第三輪,如今怎麼可能又大方好意的,來主動提供渠道讓他去道都試煉?

必然有詐,不懷好意!

餘列和奎木狼虛與委蛇著,心間慢慢的一個想法也是生成:

“我既有魂丹在手,不如自行就掙脫束縛,解救龍船道師,再一起趕赴道庭中伸冤投效?我無門路,但龍船道師不一定沒有……”

送走奎木狼後,他盯著手中魂丹,目光閃爍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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