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海界中,但凡墓地之屬,其中所蘊含的寶藏,遠遠超過尋常的洞府。

因為坐化的道士往往會將自己的一身所學,放置在坐化之地,供有緣人取用,以期望身雖死,但是傳承不滅。

甚至餘列還聽聞過一個傳說。

說是有道人明明只是個小小道徒,但偏偏因為坐化時遺留了一方道統,其道統又被一尊未來的仙人所得。

最後仙人飛昇,雞犬升天,報恩之下便將之殘魂聚攏,封敕為了仙園中的一尊鬼神,最終仙人不滅,則其師不亡。

此種傳說也刺激著道人們在坐化隕落時,締結善緣,寄希望於能有後來人渡他一渡。

當然了,如此傳說的真實性,著實值得考究,餘列就十分懷疑這一類傳說。

因為別的不說,一個道徒坐化後,其陰神即便是變成了厲鬼,但厲鬼也是存在壽命限制的,如何能再苟活到繼承人成仙,可是一個十分值得商榷的問題。

不過不管怎麼說,但凡是道人所遺留的墓地,其中便八九成會有所遺澤。

而這烏真墓地,即便它並非是山海界中道人所留,此地多半也會大有機緣!

餘列聽見桑玉棠的話,低聲道:“此地既然是墓地,那麼想必此地應該有那強大生靈的遺骸了。桑道友,且麻煩你幫忙卜算出那遺骸的所在之處。”

桑玉棠聽見後,她臉上的苦澀更甚。

此女點道:“卜算倒是可以卜算,你我二人既然已經進入了這一方墓地,那麼自然會一探究竟。可是你我現在的當務之急,並不是尋找遺骸,而是趕緊找一找此地是否還存在可以出去的裂縫,以及有無靈脈等物。”

餘列挑了挑眉頭,示意桑玉棠繼續說。

對方重重的嘆息,道:“餘兄,根據坊間傳聞,但凡是步入了烏真墓地之人,其皆是有進無出也。曾經有一道人,在烏真島上尋寶,偶然間地動爆發,出現了一方入口,但是那人膽子小,並未入內,而是扔了幾隻妖獸和幾道符咒入內。

那人透過妖獸和符咒的探查得知,此烏真墓地中靈氣極其匱乏,且至少十年,才會有破開墓地,逃出生天的機會。”

桑玉棠悵然的看著餘列:“你我皆是修行中人,困居此地十年還只是算是棘手。但若是真氣耗空、靈氣無有,此十年也足夠要了你我的性命,即便苟活到了十年之後,到時候你我也不一定有法力,可以趁著裂縫開啟,及時的逃遁出去。”

餘列聽見這些,明白了對方的擔憂。

他面色如常,環顧著四周,輕笑著出聲:“依照桑道友的意思,你我得從現在開始就節省法力,每一塊靈石都得掰成兩半來用。否則的話,十年後能否出去,真就是個未知數了?”

桑玉棠點頭:“餘兄所言正是。”

她頓了頓,口中又道:“不過餘兄也不用太過憂慮,貧道因為此番要來烏真島尋寶的緣故,囊中儲存了大量的藥材、靈石。

即便餘兄手中沒有,我手中的份量,也是足夠你我在此地閉關十年有餘了。”

只不過此女又補充了一句:“但這是建立在不曾鬥法、不曾受傷的基礎之上。”

餘列聽見,依舊笑而不語。

這讓桑玉棠微皺眉頭,她明明已經如此嚴肅的解釋了困守在烏真島中的風險。為何餘列依舊是無動於衷,且屢屢的看向那荒涼的岩石地面,一副躍躍欲試。

不等她出聲詢問,餘列便負著手,從容道:

“靈氣之事,桑道友就不必放在心上,別說只是關上十年,便是關上百年,餘某也可以保證你我二人不會因為靈氣匱乏而隕落在此墓地中。”

這話他說的十分自然,帶著無可置疑的意味。

桑玉棠一愣,眼神晃動。此女思索了一陣子,忽然就想到了一點,面上露出驚喜之色,脫口道:

“莫非,餘道友開闢有紫府,乃是開府道士?”

兩人同為築基境界,而築基道士若是說有什麼辦法,能不畏懼無靈之地,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體內開闢有紫府內天地,內裡生機自成,靈氣可以形成迴圈,供給道士使用。

餘列從容的點點頭,他眼下正需要用上此女,也就不再掩飾了。

餘列當著桑玉棠的面,輕輕一揮手,其紫府中的勃勃生機之景色,就宛如海市蜃樓般,出現在了桑玉棠的眼中。

桑玉棠瞧見如此景象,她心神振奮,頓覺兩人活著走出烏真墓地的可能,大了許多。

餘列見此女恢復了一點精神,當即就呼喝到:

“道友只管帶路就是,接下來的一應靈氣損耗,全都包在餘某身上了。”

桑玉棠低頭思量幾息,她不敢再怠慢,當即就朝著餘列欠身一禮,然後便甩出了一百零八面符牌,環繞在周身,嗡嗡的轉個不停。

此女得閒還能分心,朝著餘列介紹:

“此物乃是由紫玉海棠木所煉製而成,受天雷敲擊而化,蘊含著幾絲天威之性,又曾在地下埋藏千年而不腐,攜帶天威地氣,用來佔天卜地,極為合適。”

餘列是個煉丹中人,他壓根看不懂這些符牌所顯露的陣型,只是聽那些牌子嗡嗡的震動,屢屢點頭應聲。

桑玉棠凌空盤膝而坐,她身上湧起一股龐大的氣機,臉色也變得淡漠,雙目無情。

咻得,一百零八方符牌,陡然變大,擴張到了半里,且翻動的更加厲害。

忽然,桑玉棠目光一定,她朝著兩人的右下方一指:“前方兩千三百步,餘兄,且從此地入內。除去此地之外,其他地點,皆可能觸犯兇險,引來殺身之禍!”

餘列一點頭,便縱身往對方所指的方向飛去,顯得十分信任此人所說的。

只不過在他動身後,那些環繞在他周身的三目龍鴉道兵,也將桑玉棠團團包圍起來,表面上是保護,實則也是監視控制。

接下來。

餘列跟隨桑玉棠所指示的方位,足足鑿穿了五里深的岩層,一步也不敢偏移。

終於,一片龐大的岩漿湖泊,出現在兩人的目中。

這一片岩漿湖泊之上,處處遍佈著猩紅色的火焰,比烏真島上的情形更加旺盛。即便是餘列,他來到這裡之後,也是神色凜然,危機感大盛。

但是讓他同時驚喜的是,就在這片岩漿湖泊之上,居然有一具棺槨存在。

且那棺槨的樣式,並非是異域風格,而是山海仙道的風格,其通體似由紫銅打造而成,表面篆刻著蟲紋鳥篆,古樸神秘。

這一具棺槨,長九丈、寬三丈,厚三丈,正被一根根粗壯的鎖鏈牽動著,託舉在岩漿湖泊的上方。

餘列數了數,共有九九八十一根鎖鏈,根根色澤赤金,材質不俗。

除此之外,那熊熊的猩紅色火焰也在棺槨之下洶湧,且遠比其他地界更加旺盛,都匯聚成了山巒形,好似在祭煉著那具棺槨一樣。

餘列驚喜中,回頭看向身旁的桑玉棠,以目示意。

他是在詢問對方,說好的這裡死的是一尊烏真世界的強悍生靈,為何一下到了這墓地的深處,瞧見的反倒是一尊仙道棺槨了。

桑玉棠望著那棺槨,小臉上也是懵懂,同樣的不明情況。

不過桑玉棠微閉眼睛,她思量間,向著四下看了一番後,忽然目中一亮,朝著某一個方向指過去,道:

“餘兄,你看這片岩漿湖泊的整體模樣!”

餘列順著對方所指的方向看過去,目中的驚奇之色更甚。

這一片岩漿湖泊的邊界清晰,凹凸有序,且它整體的形狀,十分像是一頭烏真兇獸趴在地上時所顯露的輪廓。

餘列這幾日打殺過許多烏真兇獸,一眼就將其認出來了。

除去岩漿湖泊的形狀類似之外,這片湖泊中還有四根柱子豎立著,原本餘列還不太在意這幾根石柱。但是現在一看,他發現石柱上面遍佈著鱗甲,極度疑似一尊龐大凶獸的四肢。

兩人收回目光,再度望向那座巨大的紫銅棺槨,雙雙發現其所在的位置,恰好也是烏真兇獸的心竅位置所在。

餘列思索起來,桑玉棠則是口中唸唸有詞,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樣,她的手指也不斷的掐動,周身的符牌更是不斷的盤旋轉動,氣機嗡嗡不停,但是都靠在身子四周,並未胡亂的蔓延出去。

只聽她口中唸到:

“赤焰之地,有湖而無水,深埋數里,絕地隔天……這是、好一方驚人的大穴!”

桑玉棠目中發亮,衝餘列傳音道:“餘兄,我知道此地為何靈氣如此之稀薄,且但凡有道人來此,都走不出去的緣故了。”

她一指那棺槨,道:

“此地乃是一百零八式天地葬穴中的一種,名為‘火海金鎖穴’,凡是葬身於此種大穴者,屍體焦灼,本應變成灰燼,但是如果埋葬者的筋骨格外之堅固,又經過炮製處理,一旦熬過了火海的烹煮,就有可能詐屍!”

“詐屍?”

餘列聽見這個詞,眼皮挑了挑,他沉吟後道:“按你的說法,如此葬穴大有來頭,此地埋葬的人多半也非同小可,相比其所詐的殭屍種類,也不尋常吧……”

桑玉棠點頭道:“然也,‘火海金鎖穴’不詐屍則已,一詐屍,便是傳聞的旱魃之屬!”

旱魃者,屍中之皇也,一旦出世,所過之處,赤地千里,有如日墜。

此等氣象,和道人結丹時的丹成異象極為相似。

而旱魃一物,它確確實實早就超脫於殭屍位格,並非六品及以下的死物,而是貨真價實的五品生靈,且絕非五品中的假丹存在,而是一定是堪比真丹道師的強大之物。

因為此物還有著再進一步,蛻變為犼,可比擬仙人的機會在。

餘列回憶著書上所寫的內容,他望著那被赤金鎖鏈捆綁,吊在岩漿湖泊上空的棺槨,心間一時思潮湧動。

結合桑玉棠所說的,眼前的這一片岩漿湖泊,大機率就是那棺槨中人特意佈置的,為得就是能製造出“火海金鎖穴”,好讓棺中的軀體屍變,晉升為“旱魃”,就此復甦或是藉此踏入五品的丹成境界。

餘列不由的出聲輕嘆道:

“此人之手筆,死裡求活,所謀甚大也。”

桑玉棠也是點頭。

話說這還是她第一次親眼的瞧見了,書上所寫的一百零八種葬穴之一,且“火海金鎖穴”,在書上還是中上層次的一方葬穴。

今日之景,實在是讓她大開眼界了。

若是有可能,她非常想將這一方葬穴的每一寸,都給度量一下。

即便花費上二三十年,對她而言也是值得的,將會對她的陣法和卜算兩大技藝,起到絕佳的提點作用!

只是興奮過後,桑玉棠再次深深的撥出一口氣,她可沒有被眼前的奇景給徹底衝昏了頭腦。

“餘兄,此地不宜久留!”

此女快速的傳音道:

“瞧見了這方葬穴,我已明白烏真島為何每過十年,就會地動一次,噴發出烏真瑪瑙。此舉便是這方葬穴在作祟,每十年,以烏真瑪瑙為誘餌,刺激島上的兇獸們廝殺,導致屍橫遍野、血腥遍地。

而其中絕大部分的兇獸血液,最終都會被吞入葬穴中,化作為滋養那館中之人的養料。

你我必須趁著這葬穴現在還未吸取精血,抓緊時間,迅速找個偏僻之地,佈置陣法,隔絕此地的影響!”

桑玉棠的面上滿是凝重,她定睛和餘列對視,並且更加細緻的傳音,列舉了幾方可以剋制“火海金鎖穴”的陣法,好讓餘列相信她,她確實已經想出了或可躲災偷生的法子。

只是餘列聽完她所有的介紹,依舊是眺望著那岩漿湖泊上的棺槨,目中越發的感興趣。

只聽他口中感慨似的低聲道:

“館中之物,可成旱魃是麼……但是它既然已經死了,那便該徹底死去,不害世人,怎能再來人世中作亂呢!”

啪的!

餘列一甩袖兜,其衣袍扯動,悍然就踏出一步,徑直往那旱魃所在的棺槨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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