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陽子在給自己的隨從弟子等人講話時,餘列等一眾道徒雖然是正處於激烈的廝殺中,但也都是豎起了“耳朵”,聽著對方的這番話。

當聽見山陽子說“道人”也不過是食物鏈網中的一環時,幾乎所有的道徒,全都是心中驚疑,生出了諸多的疑惑,並對山陽子的這個說法心生牴觸。

因為在道徒們所接觸過的道書、道理中,人為萬物之靈,道為天地之精,是凌駕於萬物之上的存在,結果在這山陽子的口中,卻也不過是弱肉強食中的一物罷了。

特別是按照對方剛才所講授的靈氣本源來推論,在場的眾人修行煉道,也不過是為了更上一層者而富集靈氣,為對方做嫁衣罷了。

不少道徒都是懷疑起山陽子的靈氣本源論是否正確,並且有道徒從廝殺中抽出精神,當即的大叫:

“敢問道長,可否解釋弟子幾個問題!世間的第一縷……啊!”

結果叫出聲音的道徒,問題還沒有說完,他所附體的活物瞬間被窺伺在旁邊的道徒給撲倒,吞食進入了腹中。

慘叫中,提問的道徒頓覺腦中劇痛,心神恍忽,瞬間就脫離了祥雲區域,跌落回講壇中,渾渾噩噩。

這個提問倒也吸引了山陽子等人的注意,但卻是隻惹來山陽子的冷笑:

“今日論道講法,站著的,才有資格講論。”

山陽子話說完,便繼續高高在上的俯視著廝殺中的道徒。

餘列等一眾還存留在祥雲中的人等,當即精神一凜,明白只有透過了對方這臨時興起的考核,才有資格向對方提問請教。

因為不知對方究竟會留下幾人落在祥雲上,餘列等人都是鎖定了最後一人的名額。

勐虎咆孝,野牛衝撞,花草食肉……兇殘至極的畫面,繼續在祥雲中上演。

道徒們心中的兇性被徹底的釋放,並且在吞食了其他道徒的附體之物後,殘存者的附體之物已經是長到了倭瓜大小。

餘列身處於其中,因為他的心性謹慎,魂魄強度也出眾的緣故,雖然受了點風險,但是並未被其他的人等淘汰,屬於活到了最後階段的道徒之一。

這時已然只剩下十來個道徒,其相互之間的吞食速度,反倒是變慢了,眾人開始懂得周旋。

不過越是這種時候,餘列等人越是將自己的精神繃得緊張,絲毫不敢疏忽。

就在這時,那俯看眾人的山陽子,突然笑到:

“好個兇勐又謹慎的小道徒們,不愧是從求生考核中出來的,就是有點幹勁。

罷了罷了,好戲已經看了一場,這堂課程就先到這裡,否則真要讓你們繼續周旋下去,指不定得耽擱貧道多少的時間。”

呼呼!

對方的袖子拂動,餘列等人瞬間感覺附體之物消散,化作為絲絲的雲氣,融入到了他們的腳底下。

失去了附體之物,餘列頓時就感覺自我存在暴露在了空氣中,一抹大恐怖立刻就襲上他的心頭,他感覺只需要再有一陣風,其就會宛如燈滅般,意識被風給吹滅掉。

但是一抹靈光,緊接著就出現在了餘列等人的意識之中,其溫和的很,讓人彷彿回到了母胎中一般。

只見山陽子含笑著,手中掐著一法,如持著一盞油燈,內有火光湧出,加持在了十二個道徒的魂魄上,使得餘列等人的魂魄能直接站立在祥雲之上。

霎時間,震驚之色都出現在餘列一行道徒的臉上。

十二人都是五百餘道徒中的佼佼者,不是傻子,震驚之餘,連忙就打折身子,朝著山陽子作揖:

“多謝道長!”

餘列落在其中,口呼的同時,還暗暗打量了一下自己現在的存在形式,發現自己形如一個小小的玩偶般,身體相貌和自己的肉身一模一樣,但是卻微微透明,近似於鬼物。

他再看四周其他的道徒,發現十二個人都是如此,彷彿十二個人偶娃娃在朝著山陽子作揖行禮。

“這便是我的魂魄?!”餘列驚奇的想著,並抓緊時間,感受著現在的感覺。

須知在道徒階段,道人僅僅是熬煉著真氣,並不怎麼涉及魂魄。這種肉身放置在一旁,而魂魄自成一體的體驗,是他們這輩子都沒有感受過的。

並且八品道徒突破成為七品道吏,最大的一關,也就是魂魄凝聚陰神,出竅離體!

有了今天這場魂魄離體的體驗,他們之後晉升時,不說成功率是否會得到提升,單單經驗方面,總會增加了一些,突破時不至於太過於慌張。

就在祥雲之下。

那些被淘汰下場的一眾道徒們,失魂落魄的仰頭望著,他們眼中的恐懼還沒有褪去,當看見站立在祥雲上的十二個道徒的魂魄,反應過來,臉上就又生出羨慕、懊悔之色。

跟隨在山陽子身旁的那些鬼神中,也有人捧跟似的說:

“這批道徒果真是好運氣,不僅能得山陽道長的演法講課,還能得道長的青睞,魂魄離體出來感受一番。我等當初若是能遇見山陽子道長這等良師,不知會少走多少的彎路。”

“正是正是。此等魂魄離體,但不能損傷到道徒們脆弱的魂魄,其所需的道法精微程度,在道宮幾百道士中少有,山陽子道長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山陽子聞言,哈哈大笑道:

“過了過了。不過是揪出這些小輩的魂魄來,此事也就能增加他們突破為道吏時的一成機率而已,算不得什麼大好處。”

這番話說出來,講壇上那些本就失魂落魄的被淘汰道徒們,眼睛瞬間就都紅了,羨慕恨不得當場抽自己幾巴掌,恨自己沒有抓住機會。

大家雖然已經拜入了道宮,突破成為道吏的可能性大大的超過未入宮的道徒,但是也不是必然能成就的,每年都有未成道吏但年歲又到了的人,不得不闇然下山。

每一批入宮的道徒中,此等失敗者,至少會有三成!

講壇上的失敗道徒們懊悔,祥雲中的道徒們則是驚喜過望。

其中餘列的心情倒是平靜,他雖然感到欣喜,但是並沒有太過。

畢竟他體記憶體有銜日金焰,有此等可熬煉魂魄、修補魂魄的火種在手,他突破為道吏只是遲早的事情,僅僅在於會困在道徒階段多少年罷了。

餘列趁著間隙,是在反覆思索著山陽子剛才的講道內容,多加揣摩。

忽然,有道徒的魂魄晃動,對方踏出一步,朝著山陽子鄭重行了一禮後,開口道:

“適才道長有言,課堂考驗結束,我等就可以向道長提問。弟子斗膽,心有疑惑。

依照道長所說的,靈氣源自於靈魂,那麼世間的第一個靈魂,又是如何產生的?”

對方說出問題,似乎是怕自己問的不清楚,又補充到:“有道書中提過,萬物之靈性,皆是誕生於靈氣環境中,靈氣可生養魂魄。因此弟子實在是疑惑,究竟是先有靈氣,還是先有靈魂。”

山陽子聽見,點了點頭,道:“是個好問題。”

此人頓了頓:“不過,爾等一併的將問題都提出來,貧道多聽幾個,然後再一同解答,如此方便很多。”

立刻就又有道徒行禮,大聲開口:“弟子有問。依照道長所言,靈氣似乎有品質之分,具體有幾品?若是低等生靈服食了上等靈氣,會有何種影響?”

還有人不甘的出聲:

“道長!我輩修道中人,修行一輩子,為的只是能夠讓體內的靈氣越發精純?若真是如此,我輩和豬狗有何不同?”

有人接過這個問題,也出聲:

“弟子也有這個疑惑。我輩都只是吃食的話,那還追求個甚麼的天地道理。何物能輔助我等在吃食鏈網中更上一層樓,就該當追求何物,吃來吃去才是正經事兒!”

這個不甘的問題似乎觸及到了不少道徒的心神,竟然還有人大膽著說:

“吃來吃去和禽獸無異!仙道三萬年,經典眾多,竟然還敵不過吃來吃去的規矩?那些前輩先達,莫非都活到了狗身上去了,講個甚麼的大道玄理,寫個甚麼的經書典籍!”

餘列聽見了這話,思緒抽出,他暗暗咋舌,抬眼看過去,想知道究竟是何人敢說出這番話。

這話已經不像是在提問,而是在暗罵發洩了。

結果他發現提問的還是個熟人,對方姓莊名衝,是那個替他背了黑鍋的年輕道徒。沒想到此子也“活”了下來。

莊衝的話一說出,在場提問的其他道徒都是口中一噎,紛紛側目看過去,現場一冷。

對方本人在話說完後,頓時也意識到了不妥。他當即匍匐在地,朝著山陽子叩首,急忙呼道:“弟子無禮,還請道長恕罪。”

山陽子倒是眼中帶著趣味的打量著莊衝,他的面上毫無慍怒,反而談笑的對著身旁的鬼神等人說:

“貧道就說嘛,這批道徒頗具生氣。

往年講道時,那些小傢伙縱使心有不甘,也只敢暗搓搓的提問,沒有這般活躍,更別說指著先達們大罵了,也不知究竟是在罵誰。”

餘列等道徒拿捏不準對方究竟是何意,一個個的都是低頭呼道:“道長恕罪!”

山陽子似乎真的不在意眾人的尖銳提問,反而袖子一晃,開始回答眾人的問題:

“爾等之提問,涉及到了一個頗為關鍵的問題,那便是靈氣或曰靈魂,與外物之關係如何。即此方世界,究竟是何物為主導,死物耶?活物耶?靈氣或靈魂耶?”

山陽子自問自答:“貧道可以直接告訴爾等,我山海界之本源,以及三千世界之本源,抑或是虛空中更遙遠之世界的本源,皆為死物!

世界之發,先於石頭之上,有微小之物生出,繼而又有稍大之物生出,再繼而,方才有草木、血肉等物生出,此一階段,由死化生,生機誕焉,可名之為活物!

而後在種種生機之上,亦如自死物中誕生出活物一般,緩緩有靈性誕生,此靈性,或許就是最初之靈氣。

靈氣積累,可融入活物中,促使血肉草木等物誕生靈性,愈發壯大,如此迴圈往復,積累的越加繁多,直到天地之間靈氣無處不在,形成了有靈之環境,然後方才有真正的靈中之靈誕生。

此等靈中之靈,自成意識,自以為與外物不同,命之為‘我’,將自我和世界分隔為二,甚至以為天地皆因‘我’之存在而存在,萬物皆因‘我’之消亡而消亡,大謬……”

一番長篇大論,從山陽子的口中說出,聽得十二個道徒中,有十一個道徒目瞪口呆,餘下的一個,也是心頭狂跳。

餘列便是心頭狂跳的那個,他咋舌想到:“靈氣之來源,竟然是這個道理。此界之仙道,竟然是如此……唯物尚存焉?!”

講道的山陽子看著面色麻木的眾道徒,發覺眾人還聽不懂,便頓了頓,總結言語道:

“簡而言之,世界之創生,即自死物中,誕生了活物,活物中再誕生出了靈物,靈物之成熟者,即是形成了自我靈性,可名之為‘人性’。

此一點,也即‘人乃萬物之靈’的說法來源。

也就是說,靈氣一物和靈魂一物,兩者無甚區別,不過是木塊石頭,和一座建好的房屋樓宇之間的區別,前者無形,後者有形。

至於第一縷靈氣是如何誕生的,其就好比第一個活物,是如何從死物中誕生的,當今的仙道以為,此乃無窮歲月中的一次偶爾,以及必然。”

講到這裡,山陽子的話聲戛然而止,他看著一眾處於愕然懵懂之中的道徒,微微搖頭,明白這些道徒還沒有從剛才的衝擊中醒悟過來,他講的有點深了。

但就在這時,忽然有道徒拱手,出聲提問:

“敢問道長,道長口中的偶爾和必然,是何意思?”

山陽子聽見,不以為意,隨口就要搪塞一番。

結果這個提問的道徒補充言語到:

“道長所指,可是說大道自一而往萬物演化,在無窮之死物中,必然會有活物誕生,而在無窮的活物中,必然會有靈物誕生,此是大道之所流向,不因時變,不因物止,雖莫測,但必然如此?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那麼我輩有靈之物,是否還有更上一層之存在,此更上一層者,又是何物?仙耶、神耶?”

山陽子聽見這話,眼皮跳動,他揪起了自己鬍子,一臉驚奇的看向提問道徒。

提問的道徒不是其他,正是餘列自己。他拱著手,恭敬發問。

不只山陽子一人盯向了餘列,對方左右的鬼神等人,也是看向餘列。

至於那些懵懂愕然的道徒們,聽見餘列問出瞭如此拗口又深奧的問題,雖然不太明白所以然,但也是下意識的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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