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夜魁的記憶，墮落開端！
烈陽高照。
李觀棋盤腿坐在山峰之巔，在冰晶面具下的臉龐雙眸緊閉，而表情卻極其豐富。
時而笑，時而哭，時而悲，時而怒。
且在短短几秒之間，他的表情能在這些裡邊來回切換十幾次之多，如同精神分裂的患者，腦海裡一下子多出了許多人的不同思緒。
事實也的確如此。
雖然他現在的腦海裡僅僅是多了另一個神器的情緒，但這些駁雜的情緒，卻在以驚人的速度重疊出現，上一刻還是欣喜雀躍，下一刻就變成了悲憤交加。
魔刀沒有誇大。
讓瞬空吞噬神器本源，他這個作為中轉站的主人，所要承受的痛苦，確實難以用言語形容。
這不是肉體層面上的痛苦，而是精神思緒方面的瘋狂交替。
夜魁拋開封印沉睡的時間，總共活了將近一萬年。
這一萬年裡，她曾經所經歷過的那些喜怒哀樂，酸甜苦辣，種種情緒，此時都讓李觀棋在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裡體驗了大部分。
與此同時，夜魁殘留在神器本體裡的一些記憶片段，也隨著這些忽然湧現的情緒，出現在了李觀棋的腦海之中。
……
……
“主人！主人！”
蔚藍的天空，浮雲朵朵，絢爛的彩虹，高掛天邊。
周圍要麼是懸浮半空的瓊樓玉宇、輝煌宮殿，要麼就是恢弘巍峨的浮空島，流水瀑布從島嶼垂下，卻並沒有灑向大地，而是在半空之中，就從水流化作一片片五顏六色的花瓣，如同花雨，飄滿天地。
這裡就彷彿一片詩歌裡的幻想王國，充滿了不真實的奇幻感。
李觀棋藉著夜魁的記憶，看見了這座屬於舊紀神靈——商神的居住地。
世間萬物皆是道，皆為法則，皆可藉此成神。
這位神靈，便是憑藉“商業”這一個較為概念化的法則而成為的神靈。
多寶財神，只是外號。
他的正式神號，是商神。
此地，是商神居所。
不遠處，一座由藤竹打造的浮空閣樓之上，有位身穿紫金長袍的俊美男人，躺在搖椅上閉著眼睛，手上還拿著本紫色書籍，似乎是看書看到入眠。
而他身旁，則是一位蹲在地上，滿臉開心笑容的美貌女子，哪怕身上穿著件古典嚴肅的純黑長裙，也擋不住她臉上笑容的純潔甜美。
“主人主人~”
美貌女子蹲在地上，雙手不斷搖晃著紫袍男人的搖椅扶手，看上去好似一個正在朝自己父親撒嬌的女兒那般，“起來陪夜魁玩嘛，起來嘛起來嘛~”
嗯……
李觀棋忽然感覺心情很好，有種無憂無慮，歲月靜好的閒適。
這，是那時夜魁的心情。
“唉……”
夜魁搖晃躺椅，終於把紫袍男人搖醒了，可他卻是閉著眼睛發出一聲輕嘆，然後才緩緩睜開眼睛。
“轟！”
與此同時，整座幻想王國的美麗場景崩塌，化作無數碎片。
取而代之的是黑漆漆一片，如同深淵。
以及，一雙巨大無比，佔據了半個天穹，正在緩緩睜開的紫色眼眸。
這是那個男人，或者說，那位神靈的眼睛。
李觀棋在這雙紫色的眼眸之中，只看見了兩個字。
——失望。
“夜魁。”
“你，是我最失敗的交易。”
冰冷的男子聲音，響徹天地。
“咔！”
這是某種裂痕生成的聲音。
彷彿是某個存在，於此刻，心碎。
……
……
現實。
李觀棋隱藏在冰晶面具之下的臉龐，雙眸緊閉，淚流滿面，充斥著深深的悲傷。
……
……
“輸了，殺神兄，按照賭約，這件神器送你。”
“神號稱呼太生分，我還是習慣你直接喊我名字……話說，這可是神器，雖然伱這位財神爺最是富有，可神器這種東西，也不能說送就送吧？”
“唉，我行商那麼多年，就在這件神器上面看走了眼，虧到腸子都悔青了，看見她就來氣，送你也是圖個清淨，不說了不說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誒？”
“額……戮默，你有個妹妹了，出來瞧瞧？”
一段兩個男人的對話之後，黑暗的世界逐漸有了光亮。
這裡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森林，到處都是開滿七彩花朵的巨樹。
而其中一棵參天大樹的最頂端，那些樹木的枝幹卻鋪平開來，形成了一座純天然的樹木平臺，甚至還有一些樹枝形成木桌、木椅，擺設在上面。
木桌旁，是一位身穿黑衣，腰懸黑刀的高大青年。
他相貌堂堂，英武陽剛，但此時看著桌面上的一條紫黑鎖鏈，有些為難地撓了撓頭。
“她很弱。”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李觀棋記得這聲音，是魔刀。
“嗡——”
英武青年腰間的黑刀閃爍光芒，化作一位身穿黑色重鎧的壯漢，出現在青年身側，低頭看著桌面上的紫黑鎖鏈，面無表情地歪了歪腦袋，“但有個妹妹，好像也還不錯。”
“你小子，以後可得疼著她一些。”
英武青年笑了笑。
他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
魔刀的初代主人——殺神！
“醒來吧，孩子。”
殺神面露笑意，伸出右手，在紫黑鎖鏈上輕撫而過。
緊接著，紫黑鎖鏈泛起一抹紫色靈光，很快就化作一位坐在桌面上的黑裙女子。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頭，怯生生地看了殺神和戮默一眼，然後又迅速低下頭，小聲道：“我、我是夜魁，我、我可以幫上忙的……真的……”
這一刻，李觀棋心底再次湧上些許情緒。
那是極度自卑、小心翼翼到了極點，生怕被責罵的唯唯諾諾。
以及，害怕。
“我是戮默。”
戮默雙手環胸，看著夜魁，輕聲道：“殺神麾下，魔刀戮默。”
說著，他似乎略顯猶豫，但還是伸出手，輕輕揉了揉夜魁的腦袋。
“戮默……哥哥。”
夜魁抬起頭，看著眼前不苟言笑的黑甲壯漢，先是一怔，但漸漸地，臉上也浮現些許笑意。
如同冬雪遇初春暖陽。
此時此刻，李觀棋感覺到心裡的那股子自卑和害怕，正在逐漸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安心與欣喜。
……
……
現實。
李觀棋不再流淚，從夜魁的情緒之中掙扎出來了一點點，讓他得以自己思考了幾秒鐘。
這不只是夜魁的記憶……還有魔刀。
他和魔刀早就完成了認主關係，神器之主和神器渾然一體，此時他接受夜魁的記憶片段，也對魔刀的記憶產生了衝擊。
正因如此，他現在看到的，不只是夜魁的記憶，還有魔刀的。
這二者的結合，補足了一些當初夜魁所沒看見的視角，讓李觀棋能夠用“上帝視角”來觀看夜魁與魔刀二者的記憶。
很快，李觀棋就停止了思考。
因為新的記憶和情緒再次湧來。
……
……
“殺神？我今日就要讓你變成死神——死掉的神！”
“主人！我來幫……啊！！”
“轟！”
“嗯？夜魁？！”
“媽的！主人，把身體控制權轉交給我，我要殺了那個混蛋！！！”
一陣混亂的爆炸聲之後，黑暗的世界逐漸浮現光亮。
昏黃的燭火在搖曳。
這裡是一個房間。
殺神的臉色略顯蒼白，看著桌面上那一條充滿斑駁痕跡，滿是裂口的紫黑鎖鏈，雙手放在上邊，不斷逸散出血紅色的光芒，融入夜魁鎖鏈的內部。
旁邊站著的，是眼神陰沉的戮默。
“再這樣下去，夜魁早晚會在戰鬥之中被摧毀。”
戮默沉聲道。
“我懂。”
殺神輕輕點頭。
“你不能再使用她了。”
戮默看著殺神，神情嚴肅，“你招惹的仇家太強，他們的神器，能夠輕鬆把夜魁打傷，戰鬥有我就夠了，你幹嘛非得把她放出來？！你在害她！”
“唉……”
殺神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憊，低聲道：“你還沒發現麼？夜魁自從被她的前主人打賭輸給我之後，心理就很敏感自卑，覺得自己是因為沒用而被遺棄的。
如果我不使用她，她就會覺得自己越來越沒用，會變得很失落，心情抑鬱。
阿默，前幾次我開打時沒有使用她，她連續好幾天沒主動說話，你都沒感覺？
夜魁心理太敏感，如果我將她置之不用的話，她一定會覺得我是在嫌棄她的弱小，她會變得愈發自卑……這不是我想看見的。
夜魁需要的是尊重。
她需要被依賴，她很需要這個。
可是在你我身邊，她不會擁有這種被依賴的感覺，反而會感覺自己是拖後腿的累贅。
事情不能再這麼發展下去了。
她滿打滿算，今年也才7歲，對神器來說，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對性格的培養相當重要。”
“那怎麼辦？”
戮默眉頭緊鎖。
“她不適合跟在我們身邊了，阿默。”
殺神轉頭看向他，認真道：“我會為她挑一個凡人當宿主，對凡人來說，一個神器，無疑是至寶，他一定會很重視夜魁，而且夜魁，也確實可以對凡人提供很大的幫助，屆時他倆互幫互助，會是一件更好的事情。”
“我不要。”
戮默面無表情。
“成熟一點兒，夜魁才7歲，但你已經15歲，跟在我身邊15年了阿默。”
殺神聽得此言，臉上頓時浮現幾分無奈之色。
“我不要！！”
戮默直接將頭搖成了撥浪鼓。
殺神一時語塞，低頭看向桌面上出現斑駁痕跡的紫黑鎖鏈，不禁嘆了口氣。
……
……
“主人，小夜又受傷了。”
“嗯。”
“我同意了。”
“什麼？”
“同意把她送走，但不能送給凡人，凡人怎麼配擁有神器，要送，也得送給其他神靈。”
“不行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夜魁，她就類似於人類裡的早產畸形兒，還是不具備咒術天賦的那種，在神器裡邊實力最差，哪個神靈願意收留她？即便收留了，也根本不會受到重視，若是再打罵指責幾句，你忍心？”
“……”
“唉，你再好好想想吧。”
……
……
“主人，小夜好幾天沒跟我說話了。”
“因為我上次戰鬥用你沒用她，她覺得自己被嫌棄了，我早跟你說過的，可是跟狂神戰鬥，如果用她的話，那一場戰鬥就是她的崩壞日。”
“我同意了。”
“嗯？”
“同意把她送給人類，去眾神之淵吧……主人你以前說過，能走過眾神之淵，完成十項神靈考核的人類，一定都是好人，對吧？”
“我會親自全程監考，確保這一點。”
“我們不能直接把她送過去，小夜年紀太小，不會理解我們的苦心，她只會覺得我們就是看她沒用想丟了她，其它的都是藉口。”
“那你的意思？”
“我們不能讓她覺得，我們是因為她沒用才遺棄她。”
“所以？”
“我不知道怎麼辦，我只是提出這件事。”
“嗯，我想想……這樣吧，我們唱雙簧，我假裝不喜歡她，你拼命挽留她，然後……額？好像不太對？”
“不行，主人你必須得喜歡她，這樣她才不會覺得自己是因為沒用而被拋棄的，我來做那個壞人，我來裝作討厭她，堅持要主人你把她丟了，主人你就裝作很喜歡她，但是最終因為我而不得不拋棄她。”
“確定？可你明明這麼喜歡這個妹妹。”
“確定。”
“那好吧……嗯，那我再給你找個妹妹或者弟弟？我和商神關係不錯，他會……”
“不用了。”
“真的？阿默，這事兒不難的，真……”
“我說！不用了。”
……
……
“為什麼……為什麼……”
峽谷深處，夜魁跌坐在地，淚流滿面，看著眼前的殺神，悲傷無比的抹著眼淚，“為什麼呀，為什麼又要拋棄我，主人，為什麼呀……”
“我也不想這麼做。”
殺神蹲下身子，揉了夜魁的腦袋，幫她抹去眼角淚水，“夜夜，我很喜歡你，真的，你對我來說很有用處，但是沒辦法，最近戮默對你很不滿，他不喜歡我有其它的神器，所以……我只能先把你放在這裡了。”
“不要走！主人你不要走！”
夜魁聽得此言，一把抱住了殺神的大腿，哭得愈發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但最終，殺神還是掙脫開來，轉身離去。
如血斜陽之下，那一襲黑衣，腰懸黑刀的背影，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至佔據了整個視線，周圍的一切景物都隨之消散，只剩這道背影。
“嗚嗚……嗚嗚……”
“為什麼……戮默哥哥……嗚嗚……為什麼……戮默哥哥……戮默……戮默……”
“啊啊啊啊啊！戮默！！！”
峽谷深處，那悲傷的哭聲，逐漸化作充滿怨恨的尖嘯。
……
……
現實。
李觀棋的表情，也逐漸從悲傷哭泣，緩緩變成充滿怨氣的猙獰面容。
……
……
“天、天哪……”
峽谷深處，一位長相俊朗的白衣青年，看著眼前金色祭壇之上的那一條紫黑鎖鏈，滿臉驚喜，“神器？！感謝眾神！這一次眾神試煉的獎勵，居然是一件神器？！”
“……”
紫黑鎖鏈閃爍黑光，從中噴湧出一片黑屋，化作一位身穿性感黑裙的美豔女子，冷冷地看著眼前的白衣青年。
凡人？
好臭。
凡人的味道，好臭，好難聞，看上去好惡心。
為什麼我要認一個凡人為主……我可是神器……神器！
我怎麼可以認一個凡人當主人？
我怎麼可以當一個凡人的神器？！
混蛋！
如果不是戮默，如果不是那傢伙，我不會被殺神大人趕出來，我不會淪落到這裡，我不會……
“你好。”
白衣青年的聲音打斷了夜魁的思緒。
只見他笑容燦爛，右手放在自己的左胸處，昂首挺胸，充滿自信地大聲說道：“我叫周成禮，來自火之神域的烈陽城，是烈陽城主的嫡長子，我將來一定會成為神靈，不讓你埋沒在我身邊！”
“……”
夜魁面無表情。
好臭。
好惡心。
我真的要跟著這麼一個噁心的凡人嗎……不要……好惡心……好惡心……想吐……好想吐……
可以殺了他嗎？
不行……這裡是眾神之淵，殺了他的話，肯定會被眾神審判的……
那就晚點吧。
先認主，先忍一段時間，然後再找個機會，在他跟敵人戰鬥的時候害死他好了。
嗯，就這麼辦。
“我是夜魁，是一件鎖鏈類神器，可以束縛敵人的肉身和靈魂。”
想到這裡，夜魁輕輕歪了歪頭，如瀑黑髮垂下，看著眼前的白衣青年周成禮，笑眼彎彎，“主人，你以後叫我小夜就好啦。”
“啊、啊，小、小夜。”
見此一幕，周成禮頓時有些面色微紅，連忙立正。
“嘻嘻。”
夜魁臉上笑容愈發動人。
但心情，卻愈發陰沉。
噁心……好惡心……
……
……
現實。
李觀棋眉頭緊鎖。
轉折開始了。
夜魁心理性格的轉變，其實恰恰就是從被送到眾神之淵後開始的。
自那時起，她就開始一步步走向深淵，從她在心裡做出要坑死周成禮的打算之後，她的墮落就再也無法挽救，會一步步變成殺神和魔刀最厭惡的那種人。
誰是導致這一切的禍端？
商神？
似乎不太對……
商神的確看不上夜魁，但是卻選擇透過一個小小的打賭，將其送給了殺神——很明顯，他知道殺神是個好人，會細心照顧沒用的神器。
那是殺神和戮默錯了？
他們不應該把夜魁送去眾神之淵的？
也不對。
夜魁的性格缺陷，註定她跟在殺神和戮默身旁，只會越來越自卑，心理問題會越來越嚴重。
殺神和戮默，選擇這種唱雙簧的方式來委婉地將夜魁送去眾神之淵，已經是他們那時候盡力而為，所能想到的最好辦法。
眾神之淵，雖然名字有個“淵”，但那裡可不是什麼墮落深淵。
那是眾神的試煉考場，能夠走出眾神之淵的，都是德才兼備的天才凡人。
但事情的走向，還是去到了殺神和戮默最不願看見的局面。
李觀棋很想思考明白這件事，很魁怎麼突然就會變壞了？
但他沒想到。
因為他還沒思考多久，屬於夜魁的下一段記憶和情緒，就再次湧上心頭。
那是她跟著周成禮離開眾神之淵，設計害死周成禮，徹底踏上墮落之路的……開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