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間諜，將計就計
深夜。
文水縣，縣主府邸，茶葉儲藏室之中。
一名身穿白袍的小僕役端著茶具盤走了進來。
這個男孩看上去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進來之後，先是把盤子放在了旁邊的桌面上，然後遊走在架子中間，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強忍睏意，在架子中尋找目標茶葉。
“和也，和也。”
忽然，一陣女子的小聲呼喊從門外傳來。
男孩頓時循聲望去。
只見茶葉儲存室的門外，一名同樣身穿制式白袍的年輕女人倚靠門檻，朝他笑眼彎彎。
“奈、奈緒小姐。”
男孩頓時一怔，然後雙手有些侷促不安地抓了抓衣襬，目光閃躲著，似乎有些緊張。
“都說多少遍啦，叫我奈緒就好啦。”
年輕女人笑著走了進來，說著就湊近了男孩，朝他笑著眨了眨眼。
近在咫尺的距離，男孩甚至都能清楚聞到對方身上那一股淡淡的體香，臉龐“噌”的一下子就紅了。
而名為小島奈緒的年輕女人見此一幕，臉上笑容更盛，帶著幾分嫵媚。
“你在這裡幹什麼呀？”
小島奈緒背靠茶葉架，不動聲色間，又湊近了男孩些許，說話間的吐氣如蘭，讓男孩不禁感覺耳垂有些許溼潤。
“拿、拿茶葉。”
男孩低著頭，臉色愈發羞紅。
“拿茶葉？”
小島奈緒眼中閃過幾分異彩，接著又嬌聲問道：“這麼晚了，還拿什麼茶葉？我沒記錯的話，這間儲藏室裡的茶葉都是縣主府裡最上等的貨色吧？這些茶葉一拿出去，沒了陣法的保護，很快就會品質下滑的。”
“嗯。”
男孩點了點頭，小聲說道：“所以這裡的茶葉都是即拿即用，拿出去之後，就要立刻拿去泡的。”
“哦？”
小島奈緒面露詫異之色，“可現在這麼晚了，泡給誰喝？這裡的茶葉只有縣主大人能呼叫，她這麼晚了要喝茶？不對勁吧，她從來沒有深夜喝茶的習慣。”
“應該……是招待人吧？”
男孩聽得此言，抬起頭來看向她，遲疑道：“主管大人剛剛還說，讓我快點把茶沏好了送去天字號待客室，要是耽誤了縣主招待客人，還要抽我幾鞭子呢。”
“又是那個臭脾氣的壞老頭兒！”
小島奈緒一下子就變得氣鼓鼓的，還抓起男孩的右手，掀起衣袖，“讓姐姐看看，你前幾天被那老頭打的鞭痕還在不在。”
“……”
男孩微微一怔，看著小島奈緒那認真的眼神，還有清秀漂亮的臉蛋，良久說不出話來。
“我沒記錯的話，你這幾天都是早晚連班吧？一天才睡四五個小時。”
小島奈緒放下男孩的衣袖，然後又抬起手，撫摸著他的臉龐，大拇指輕輕摩挲他的黑眼圈，故作心疼道：“瞧伱，都困成什麼樣子了？那個壞老頭兒還叫你去給縣主大人沏茶。”
“！”
被小島奈緒這麼一模，那清涼的女人手指觸感，讓男孩頓時有些把持不住了，臉色愈發通紅。
“要不，我幫你去吧？”
小島奈緒看著男孩，吐氣如蘭，柔聲說道。
與此同時，她還伸手捋了一把長髮，然後微微俯身，沒有係扣子的衣領頓時垂下，那隱隱若現的溝壑，徹底讓男孩淪陷，一瞬間大腦空白。
“這、這……”
男孩語無倫次，“我、那個、縣主要、要沏茶、我……”
“你不是教過我沏茶嘛。”
小島奈緒面露笑意，“我沒問題的，你快點去睡覺吧，我來幫縣主沏茶。”
“這……”
男孩似是還有點猶豫。
“和也，姐姐很心疼你誒。”
然而小島奈緒卻忽然伸出雙手，將男孩抱在了懷裡，伸手按了按對方的腦袋，將他的臉直接埋在了自己的胸口上，一邊摸著腦袋，一邊柔聲說道：
“你都好幾天沒怎麼休息了，快點趁現在去睡一睡吧，幫縣主大人沏茶什麼的，我幫你就好啦……嗯？什麼東西？”
“是茶葉罐！”
男孩連忙從旁邊的茶葉架上拿過一盒青色的圓筒茶葉罐遞給小島奈緒，然後雙手捂著襠部，慌不擇路似地往門外跑。
跑出去之後，他才依靠門框，將下半身隱藏在門外，只探出上半身，臉色羞紅地朝小島奈緒說道：“那、那就拜託你了，奈緒小姐！”
“和也，你年紀不大，茶葉罐倒很大嘛。”
然而小島奈緒卻是俏皮一笑，右手還比了個虛握的手勢。
“嗯？！”
男孩徹底羞愧難當，轉身便跑。
“……”
待他離開之後，小島奈緒臉上的嫵媚笑容也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只有冷漠，以及……眼裡的沉思。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茶葉罐，柳眉蹙起。
深更半夜的，那個新來的縣主到底是要招待誰？
必須得去看看。
想到這裡，小島奈緒連忙開啟青色茶葉罐的蓋子，取出一包茶葉，然後把茶葉罐蓋好放到原來位置。
她帶著這包茶葉，走到桌子旁，用桌上茶具燒水沏好茶之後，就端著茶具盤，離開了這間茶葉儲藏室。
小島奈緒行走在夜深人靜的縣主府之中，一直去到了一間閣樓的最頂層。
前邊，便是縣主府裡的天字號待客室。
而現在這間華貴待客室的大門外，正站著2名身穿黑甲的大漢。
嗯？
小島奈緒在走廊上見此一幕，頓時皺起眉頭。
怎麼是這2個人？
這可是縣主府裡的四象級守衛。
縣主到底是在接待什麼人，要讓這種最高階別的守衛過來看門，以示尊重？
“小島奈緒？”
這時，見小島奈緒端著茶具過來，一名黑甲壯漢不由得詫異起來，“怎麼是你？沏茶的活兒，不應該是松島和也那小子麼？”
“藤本大人，人家不可以麼？”
小島奈緒走進跟前，朝他拋了個媚眼。
“你……”
黑甲壯漢顯然想說些什麼，但瞄了眼身後的待客室大門，還是閉上了他那張想要調笑幾句的嘴，只是伸出手，在小島奈緒衣領之下狠狠捏了一把。
小島奈緒很配合，非但沒反抗，還做出了相應的陶醉表情。
這一幕，頓時給旁邊另一個身穿黑甲的青年護衛看得有些手癢，嬉笑著抬起手，“我……”
“縣主大人，茶侍來了。”
然而還不待這青年摸到，黑甲壯漢就轉身對著大門喊了句。
“……”
黑甲青年直接無語了。
黑甲壯漢則是狡黠一笑。
“讓她進來。”
待客室的門內傳來武田良子的聲音。
“是。”
黑甲壯漢聽得此言，連忙收斂笑容，伸手推開大門，然後朝小島奈緒使了個眼色。
而小島奈緒則是低著頭，端著茶具盤緩緩走入其中。
夜已深，但這間天字號的待客室裡依舊燈火通明。
小島奈緒走在過道上，隱約可見盡頭處的圓桌旁，坐著兩道身影。
那兩道身影是互相對坐。
正面對著她的，是武田良子。
而背面對著她的，則是一道身穿白衣的背影，明顯是男人的背影。
可這背影，看上去怎麼那麼像……
沒道理啊，那人不是早就離開文水縣了麼？
帶著好奇與疑惑，小島奈緒緩緩走到圓桌旁，一邊低著頭朝桌上放著茶具，一邊在不動聲色間，瞥了男人一眼。
但根本看不清。
對方臉上籠罩著一層灰色迷霧，根本看不真切。
小島奈緒對此並沒有感到意外。
既然能允許茶侍進來，那肯定就代表對方有著掩飾身份的方法。
“你可以出去了。”
武田良子看著桌面上擺好的茶具，冷聲說道。
“是，縣主大人。”
小島奈緒低下頭，抱著銀盤，轉身離開。
走出待客室，不出所料地又被那2名四象級守衛揩了一波油之後，小島奈緒朝自己的宿舍走去。
路上，她不斷回憶著那個白衣男人的背影。
太像了。
太像當年那個北村家的少家主了！
……
……
天字號待客室。
“觀棋，你確定那女人是本地家族的間諜？“
武田良子看著坐在她對面，臉龐被一陣灰色迷霧籠罩的白衣男人，詫異地用靈魂傳音問道：“如果對方不是怎麼辦？那訊息不就完全傳不出去了麼？“
“……“
李觀棋一時語塞。
頓了頓，他才無奈嘆道：“這個進來的女茶侍是不是間諜不重要，重要的是，‘武田縣主，深夜在天字號待客室，和某人談話’這件事，此時肯定已經被縣主府裡的其他間諜們發現了。
哪怕其他人沒進來，這件事也肯定會被間諜們發現的。
這可是他們吃飯的本事。
各大家族，此時肯定已經開始安插人手在縣主府附近，準備查探究竟。
然後，待會兒我再出去溜一圈，讓他們發現我就是‘北村雷’。
這個步驟完了之後，我們的第一步，就算成功大半了。
而且啊，良子，就你這情況，我有理由懷疑，你這座縣主府的10個人裡邊，得有3個是各個本地家族安插進來的間諜……至於那女茶侍是不是，待會兒就有結果了。“
說罷，李觀棋抬起手，輕輕摩挲著額頭位置的一件頭環。
這東西是五階法器，能夠釋放霧氣，遮掩面容，卻又不影響使用者自己的視線。
這是武田良子暗中從縣主府庫裡拿出來的，是市面上流通的貨色，倒也不用擔心被認出來是縣主府裡的東西，畢竟市面上全都是。
而他現在的狀態，自然是使用變形術式，化作北村雷的身材相貌。
“咻！”
忽然，一陣勁風吹過。
李觀棋的身旁，瞬間出現了一位金髮金瞳的西方女人——索菲亞。
“主人。“
她看向李觀棋，靈魂傳音道：“那個女茶侍，我推測，應該是一個靠美色和肉體，遊走在縣主府裡的家族間諜。
先前來這裡送茶的，本應該是另一個男僕役。
但是在茶葉儲藏室裡，這個女茶侍，故意挑逗那個小男孩，一番調情之後，成功讓自己接替對方的工作，來這裡為你們送茶。
然後就是，她剛剛離開之後，在路上使勁摩擦著自己的左臂，然後整條左臂開始發黑，她就用指甲在左臂上面寫字。
我從筆畫上判斷，她寫的內容應該是……
——有一個掩飾了面容的男人，在深夜和武田良子在天字號待客室談話，我覺得他的背影，與2年前離開文水縣的北村少家主，北村雷極其相像。
——建議，派人去縣主府附近蹲守，等此人出來之後，使用法器檢視真面目。
然後那個女茶侍就回宿舍睡覺了。“
說到這裡，索菲亞顯得很是疑惑，“主人，那是什麼傳信方式？我聞所未聞。“
“應該是血刻顯化術。“
李觀棋想了想，說道：“在三才級咒術之中，有這麼一門咒術，它可以讓一名咒術師，與一名普通人產生身體上的聯絡。
普通人，只需要在被刻畫符文的身體位置，使勁摩擦生熱，符文就會被啟用，在體表變成黑色的一塊。
與此同時，咒術師那邊，他的同一個位置，也會浮現黑色。
這就類似於寫字板。
這時候，對面的普通人，只需要在黑色面板處，勾勒筆畫，咒術師那邊的面板，就也會顯化出相應的血色筆跡。
如此一來，就能實現傳信效果。“
李觀棋說罷，輕輕點頭，“應該就是這個咒術。“
這個血刻顯化術，由於寫字的黑色面板就那麼點地方，所以字跡到最後，必然會一個一個重疊在一起，但是對咒術師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問題，他們可以輕鬆分析出每一個字型。
“看來剛剛那個女茶侍，就是間諜。“
李觀棋看向對面的武田良子，靈魂傳音道：“雖然不知道是哪個家族的，但這不重要，等我待會兒出去溜一圈，讓各大家族的探子，使用法器看破我遮掩面容的迷霧法器，發現我就是‘北村雷’，我們的第一步，就成功了一半。“
“你確定你的易容術不會被發現？“
武田良子略顯遲疑。
因為李觀棋並沒有告訴她，自己究竟是怎麼易容的。
在武田良子看來，李觀棋就是單純地“走進了一個房間，再出來就變成了北村雷”。
“放心吧。“
李觀棋很是淡定，“絕不會被發現。“
他的變形術式用到現在，還從來沒有被看破過，有足夠的自信。
若是真被看破反而是一件好事。
至少他以這麼一個小代價，搞清楚了自己變形術式被看破的條件。
“嗯……“
武田良子心情複雜地點了點頭，然後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好奇地問道：“觀棋，這件事傳出去之後，北村家主會怎麼想？“
“問這個做什麼？“
李觀棋有些納悶，“無論北村家主怎麼想，都不影響我們的計劃，我不是說過了麼？無論他做什麼來澄清，懷疑一旦產生，大家就很難信任北村家了。“
“我就是好奇。“
武田良子認真道：“我想鍛鍊一下分辨情報的能力，我看了一遍北村家族的情報，對這件事有了個看法，我是怎麼想的，然後看看我認為的對不對。“
“啊？“
李觀棋一愣。
但看著一臉認真的武田良子，李觀棋還是點了點頭，平靜道：“在這個節骨眼上面，北村家主他那2年不回家的兒子，忽然跟武田良子私下會面談話，良子，換你是北村家主，你還能怎麼想？“
“懷疑。“
武田良子認真道：“肯定是先懷疑，懷疑這個出現在縣主府的兒子是假的。“
“嗯。“
李觀棋點了點頭，“然後呢？“
“不確定了。“
武田良子面露難色，“所以我才想問問你的看法。“
“然後就是假設。“
李觀棋沒有賣關子，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看法：“要我說的話，這件事一旦傳出去，北村家主在經過短暫的質疑之後，馬上就會派遣人手，去調查此事真假，看看他的那個兒子北村雷，是不是真的北村雷。
與此同時。
北村家主會迅速代入一個設想情況——直接假設，這件事就是真的。
然後開始猜測，他兒子此時暗中回來文水縣，私自和武田縣主會面，是不是想跟縣主合作，把他弄下臺，然後謀權奪位！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又該如何應對？
你不要覺得這件事不可能。
很多大家族都這樣，權利比親情重。
而根據情報來看，北村家就是這樣的一個家族。
北村家不是普通家庭，而是利益糾纏最深的文水縣當地豪族。
豪門望族，關係最亂。
北村家主有多達39個兒子，而且他們父子之間、各個兄弟之間，幾乎沒有什麼親情可言。
並且最重要的是，2年前，北村家的少家主之所以離家出走，就是因為跟北村家主在一件家族事宜上的分歧，大吵一架之後才走的。
也正是那一次分歧，讓北村家主明白，他的壽命還長，根本沒必要這麼早就確立少家主來分化他的權利。
於是。
少家主離家出走之後，北村家主遲遲沒有設立新的少家主，徹底將家族裡的所有權柄，全都牢牢握在自己手裡。“
李觀棋伸出右手食指，看著武田良子輕笑道：“以北村家的情況，如果讓北村家主知道，北村雷忽然出現在縣主府，跟你這位縣主私下會談，那他心中最擔心的事情，就只有一個。
——我這個兒子，莫不是偷偷回來，想借縣主之手除掉我？然後取而代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