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章 我的一生功過，自有後人評說
“所以……”
聽得王燕青此言，李觀棋頓時愕然到了極點，看著面前的王燕青，難以置通道：“所以，我和師姐你是血脈世仇？！”
“就是這樣。”
王燕青微微一笑，後退幾步，拉開了和李觀棋的距離。
“這太荒謬。”
李觀棋看著她，滿臉匪夷所思，“即便這是真的，也如你所說，那是億萬年前的事情了，是屬於我們先祖的恩恩怨怨，難不成你現在是想說，伱要追究這份億萬年前的恩怨，然後我們就從師姐弟變成仇人了？！”
“你沒有真正覺醒血脈。”
王燕青搖了搖頭，神情平靜，“如果你知道我的惡魔先祖，曾經對你們這些上古種族的先祖們做過什麼，那也許比起我來，更想報仇的人將會是你，不過這也正常，畢竟你沒覺醒，什麼記憶都沒得到，自然也就像聽別人的故事一樣，毫無感觸。”
“我無法接受。”
李觀棋眉頭緊鎖，“決定我行為的，是我自己，而非什麼先祖記憶！”
“那就……換一個話題。”
王燕青嘴角微勾，輕笑道：“不談先祖恩怨，那就談談我們這一代的事情吧，師弟你是從異界跑過來的超凡者，那個什麼‘系統神’給你們頒佈了一個命令。
祂要你們這些超凡者去一統世界，建立大一統皇朝，唯有這樣，祂才會允許你們這些來自異界的人，回到異界，回到屬於你們的家鄉。
師弟，你也的確在為此而努力著。
你甚至打著一個非常非常漂亮的旗號——為了世界的和平。
草原局勢也給你提供了一個完美的機會。
三大獸族彼此征伐，掀起草原戰火。
而你征服三大獸族，用一時的戰爭，給草原換來了和平，與你打起的旗號完全符合。
你認為，用一時的戰爭，可以換取長久的和平，只要讓世界再無國與國之間的區別，戰亂就可以平息，這也是你面對百姓的口號。
嗯，的確，雖然並不能完全平息，但的確可以最大限度地減少戰亂。
我也和你是一個想法。
可問題是……做這件事的人，應該是誰呢？”
說到這裡，王燕青看著李觀棋，微微歪頭，好奇道：“師弟，這個人應該是你嗎？為我們這個世界建立大一統皇朝，建立和平的人，應該是一個異界人，這又是什麼道理？
而且你建立的大武王朝，很穩定嗎？
好像也不是呢。
一群自視甚高的龍族，只因為你是巨龍之王才服從你而已。
一群千奇百怪的獸人百族，只因為你足夠強大，所以才願意臣服，不亂生事端，否則直到現在還在打來打去。
還有草原人？
哈，他們的高層都是一群懦弱之輩，若是沒有你的出現，再過些時日，肯定要被虎人一族全部屠殺殆盡。
櫻花幕府和東洋群島，不值一提的彈丸之地罷了。
這些傢伙被你一個人凝聚起來，看上去好像是個不小的勢力，但其實混亂不堪，一旦你這個皇帝不復存在，這個王朝在瞬間就會分崩離析，徹底崩塌解體。
也許你可以說，只要你一直在，這個問題就永遠不會出現。
隨著時間的推移，花個十年、百年、幾百年，你肯定能徹底處理好王朝內部，讓他們變得穩定起來。
可是，你能嗎？
師弟啊，師姐我很想問你一個問題。
如果，你成功帶著大武王朝一統天下，把佔據一地的‘王朝’，變成了佔據全世界的‘皇朝’，完成了那個系統神頒佈的任務，那之後呢？之後你要做什麼？
假設那個系統神的任務獎勵，是讓你再也不必穿梭兩界，可以選擇一個世界永久安定下來，那你……會選擇哪個世界？
你的現實世界家鄉？
還是這個明明很正常，卻被系統神稱之為‘詭異世界’的異界？
嗯？
你會怎麼選呢？
是為了父母愛人，選擇回到現實世界？
可是這樣一來，詭異世界的大武皇朝沒了你，馬上就會分崩離析，各個勢力再次獨立，他們會給這個世界，帶來一場更加空前絕後的混亂戰火，百姓會因此而生靈塗炭！
還是說，你會為了天下太平，為了你允諾給天下百姓的永恆和平，而放棄父母愛人，選擇永遠定居在這個詭異世界，做你的大武皇帝，做一個孤家寡人？
可這樣一來，你就再也見不到你的父母和愛人了。
說啊！
李觀棋！告訴我！你會怎麼選？！正面回答我這個問題！”
講到這裡，王燕青忽然聲音一提，上前兩步，再次湊近李觀棋，與他面對面對峙。
“沒有人說過這是單選題。”
李觀棋眉頭微皺，沉聲道：“而且這個題目都不對，至少截至目前，我不知道最終的具體情況是如何，師姐你也不知道，所以你對於這件事的結局假設，根本就不成立。”
“你在逃避！”
王燕青大聲說道。
她那雙血紅色的眼瞳，死死地盯著李觀棋，“別逃避，我說了，讓你正面回答我的這個問題！
你不敢回答？
那麼，我來替你回答。
如果你選擇為了家人而放棄這裡的一切，那就代表你願意眼睜睜地看著大武皇朝崩潰，願意看著這個世界戰火重燃。
如果是這樣，那你不虛偽嗎？
你一口一個為了這個世界的永恆和平而建立大武王朝，但實際上不過是為了完成系統任務，不過是為了自己能回到家鄉而已，不過是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罷了。
為了一己私慾而打著這麼光明正大的旗號，你真的不覺得自己虛偽？嗯？不覺得嗎？
還有。
玄野王城一戰，你和牛頭人之王彼此相殺，戰鬥餘波直接摧毀了大半座城市，數百萬人因此身亡。
那只是牛頭人之王的錯？
不，你明明有其它選擇。
你可以選擇慢慢修煉，等你足夠強大之後，用更加碾壓般的戰力，直接解決問題，如此一來，就不必展開什麼大戰，自然也不會出現無辜傷亡。
就像你去櫻花幕府平安京殺死虎王和獅王一樣。
為什麼你會這麼急著開戰？
因為你知道，你可以等，但是那些因為‘天坑’事件而來到詭異世界的現實人類，沒法等！
所以你很急！急著開戰！急著創立一個王朝！
你急著為那些現實世界的人類，急著為那些你的家鄉人，去建立一個安全的庇護所，來讓他們有容身之地！
所以你做出了決定。
你很清楚，這個決定帶來的後果是什麼。
首先，那些出現在草原上的現實人類，將會得到解救。
但同時，玄野王城的無辜百姓們，也必然會出現傷亡。
可你還是做出了這個決定。
你在明知後果的情況下，做出了決定。
這代表什麼？
代表你在心中預設，那些來自現實世界的家鄉人，要比那些玄野王城的百姓更重要。
你認為你家鄉人的生命，比那些獸人百姓更重要！
你在判斷生命的高低貴賤！
當然，這無可厚非。
世界並非黑白，人間沒有對錯，只有立場。
畢竟你是誰？
你是李觀棋，來自現實世界的超凡之王，為同樣來自現實世界的家鄉人著想，這是一件絕對正確的事情，沒有人可以說你的不是，甚至那些現實世界的人類，還應該把你奉為英雄，奉為救世主。
可是，這不虛偽嗎？
在你心中，家鄉人的生命，明明就遠比我們詭異世界的生命重要。
可即便如此，你卻還是打著什麼‘永恆和平’的旗號，想要開創王朝治理這個世界。
師弟……”
說到這裡，王燕青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湊在李觀棋耳畔，朝他吐氣如蘭，輕聲說道：“你好虛偽啊，不過據說皇帝都是虛偽的，那這麼一想，你還真不愧是當皇帝的料呢。”
李觀棋面無表情，神情平淡。
“媽的，難怪是惡魔。”
這時，瞬空的聲音忽然在李觀棋的腦海裡響起，“這他媽也太會蠱惑人心了，主人，你可別聽這惡魔瞎逼逼啊，現在的她，根本不是你師姐王燕青，而是一個真正的惡魔！”
“你不想說點什麼來反駁？”
王燕青看著近在咫尺的李觀棋，美眸微眯。
“我反倒更你說這麼多，又到底是想表達什麼。”
李觀棋看向這位大楚女帝，坦然道：“你說的都對，我反駁什麼？我本就是帶著私心去做這件事的，你說的沒錯，玄野王城一役的前夜，我的確站在我自己的立場上，在生命與生命之間做出了比較和選擇。
這是事實，我沒必要反駁和辯解什麼。
如果你說那是我的過錯和罪孽，那我承認便是。
那我的功德呢？
那一戰之後，我殺死了牛頭人之王，解放了三分之一的草原疆域，讓數之不盡的弱小獸族，成功擺脫了牛頭人一族的殘暴奴役，再也不用去過那生死難測的日子！
而且緊隨其後的，我的軍隊又接連解放了大片大片的草原疆域，讓虎人一族和獅人一族龜縮王城之內，讓那些被獅虎兩族奴役的弱小獸人們得到解放！
是誰讓他們脫離了水深火熱的奴隸生活？
是天可汗。
是我。
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是我李觀棋讓那群弱小的獸人們獲得了自由和人權！直到現在，他們都在部落裡歌頌天可汗的聖明偉大，為我建造雕像日夜膜拜！
這是我的功德。
我的國度當然不是什麼人人幸福的天國。
我甚至很確定，無論我怎麼努力，我的國度之中依舊會有人不幸福，依舊會有人處在社會最底層，遭受欺凌和壓迫。
但我敢保證，即便是這些處在社會最底層的，也依舊比在三大獸族的手底下做奴隸來得要好，至少他們不會今天還在幹活，明天就被強大獸人們抓去下鍋做成晚餐。
我承認，我是帶著私心去成立大武王朝的，所謂什麼‘世界的永恆和平’，的確是我為了收攏人心，穩定百姓而打出的漂亮旗號。
可是這又如何？
以前有人告訴過我，私心和大義並不衝突。
我的確是帶著私心去做這件事。
但有區別嗎？
至少我的行為，已經讓很多很多人都得到了解放和拯救，包括現實人類，也包括這個詭異世界的獸人和人類，他們對我的歌頌，不會因為我的私心而有任何變化。
因為這個世界只看重結果。
沒有誰會在乎一個人的初衷是什麼，人們只會在乎他成功還是失敗，古往今來都是這樣，天下大事，論跡不論心！
無論我的初心如何，我的事蹟，我的所作所為，都是事實。
那些得到解放的弱小獸人們，他們脫離苦海的生活，他們對我的歌頌，都是事實。
當然，我在玄野王城一役的事件，也同樣是事實！
所以我的一生有功有過，我不會反駁，更不會辯解洗白。
我不會讓什麼史官美化我，我會命令他們把這一切都如實寫下。
我死後，或者我離開之後，我的一生事蹟會記錄在白紙黑字的史書上，字字皆真，天下人人皆可閱覽。
天可汗，武朝皇帝，李觀棋的一生，是非功過，自有後人評說！
我做的一切，我問心無愧。
我李觀棋是人，不是什麼思想如太陽般神聖的聖賢，我的一生不可能只有功，沒有過，我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敬拜我，總有人會仇恨我，敵視我。
但同時，也總有人會愛戴我，尊敬我。
倒是你。”
說到這裡，李觀棋看著面前的王燕青，神情平靜地說道：“一頭……純血惡魔？你奴役了八國柱，可他們為什麼而臣服你？因為信仰？因為尊重？因為你的人格魅力？
不，都不是。
他們只是屈服於你的惡魔之力而已。
而你的這份力量，甚至不是源於你自己，僅僅是源於血脈而已，不過是先祖的恩賜。
你們惡魔都喜歡從別人的內心做文章是麼？
嗯？攻心為上？
很可惜，你攻擊不到什麼。
虛偽也罷，私心也罷，我無所謂。
我只知道，我要做的事情，我的內心，我的意志，不會因為你的三言兩語而動搖。
現在，沒必要再聊了。
我很喜歡和我的師姐聊天。
但你不是我的師姐，你不是王燕青，你太陌生了。
不過沒關係，我會找到方法的，我會讓你這頭惡魔消失，然後讓真正的王燕青回來，而且這一天，絕不會太遠！”
說罷，李觀棋牽起身旁小嬴霜的手，邁開腳步，與面無表情的王燕青擦肩而過。
“哈。”
然而，李觀棋還沒走幾步，王燕青就忽然笑了一下。
“很好。”
這位大楚女帝轉過身，用那雙血紅色的眼眸注視著李觀棋，抬起右手，用食指的紅色指甲，輕輕點了點自己的腦袋，“至少你剛剛的表現，應該可以讓她欣慰的吧？雖然，你違背了當初對她的承諾。”
“不，你錯了，我從來沒有違背什麼。”
李觀棋停下腳步，深呼吸一口氣，沉聲道：“我曾經答應過我的師姐，這一生永不參與朝堂之爭，不去想那些權利地位。
而我時至如今，依然可以問心無愧地說一句，我從未參與過什麼朝堂之爭，更不曾追求過什麼權勢。
現在，我們要走了，把你對她的靈魂鎖定，撤掉！”
說到最後，李觀棋回頭看向王燕青，湛藍色的眼瞳深處，冰冷無比。
從最開始到現在，從他在這片樹林找到嬴霜之際，他就發現這個小女孩的靈魂處於被鎖定的狀態。
稍有不慎，這個小女孩的靈魂就會被直接壓爆，並且他根本來不及阻止。
而鎖定嬴霜靈魂的，正是這位大楚女帝。
“你可以走，她也可以走。”
王燕青看著李觀棋，嘴角微勾，輕笑道：“不過，在走之前，你得先讓她跟我去一趟洛帝山，點燃大洛帝炎，把大洛王朝的國運轉讓給我，否則……你能走，但她可走不了。
師弟，我知道你體內還有另一種上古血統。
你應該稱它為通幽之血？
我知道，你可以憑藉這個血統的能力來去自由，所以才如此有恃無恐地全世界亂跑。
可是，這個小女孩不行。
你一旦帶她也進入幽界，她在瞬間就會死亡。
那麼，選一個吧？
是乖乖讓她把大洛國運轉讓給我，然後我再把她完好無損地還給你。
還是……你強行帶她走，然後在幽界裡抱著一具屍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