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個多時辰，風沙漸小。
李錚打算可以重新出發了，這樣只要不出意外，就可以在天黑前順利找到一個合適的安營紮寨的地點。
他起身打算叫人，卻聽見了附近有兩人，背對著自己，正在竊竊私語。
士兵之間比較熟悉的，說一些悄悄話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李錚也沒有聽人牆角的習慣。
正準備過去打斷他們，卻隱約間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這叫李錚突然來了興趣。
“你說這李將軍可以麼，我聽說他從來沒帶過兵。”
“我看懸得慌。我是京城人，所以聽過一些關於他的傳聞。哎，一言難盡。”
“怎麼個難盡法，說來聽聽。”
原本只是一兩個人在那商量，結果聽到一言難盡那四個字，好幾個人都來了興趣，全部湊了過去。
“這李將軍是國公大人李善的獨子。前些年在京城名聲可真的不怎樣，四大紈絝之首，活脫脫的一個敗家子。去年也不知道怎麼開始走了狗屎運，陛下將元德公主許配給他了。然後又去凌州瞎貓碰上死耗子，解決了水患的問題。就更得陛下賞識了。”
“哎，照你這麼說，他這個出身又有功績在身，留在京城裡做一個文官不好嗎？日後成了駙馬，順便繼承韓國公的爵位。跑這地方吃苦不說，還危險，咋這麼想不開？”
“誰知道呢？說不好是富家少爺想要體驗一下生活呢，又或者陛下覺得瓦炎對我大景並沒有什麼威脅，所以派他來鍍個金。哎，只求他到了邊關，聽那邊守城的吳將軍的話，別弄一些么蛾子出來。”
“我看難，你看他表現欲就不低。好好行軍不行，非得要帶著我們先行，不就是為了出風頭嗎？”
最開始說的那些，李錚其實都不太在意。
畢竟他們說的也不算錯。
甚至凌州的事情被誤解了，李錚也不想爭論什麼。
畢竟，他也不是為了名利才修建水閘的。
不過……聽到後面李錚便忍不了了。
他也不是說在意自己的名聲被損壞。
只是不想士兵們對自己失去信心。
上了戰場，大家都是生死與共的兄弟。
關鍵時候是要把後背交給對方的。
如果在這最開始的時候，就失去了對彼此的信任，那這仗八成是打不下去的。
不如現在投降回家算了。
“我以前是有點混不吝，但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凌州的事情，是我每一處都實地勘測，並且和工匠們吃住在一起大半年時間才弄成功的，並不是瞎貓碰到死耗子。至於這次出征……”
李錚頓了頓，看見那群將士們都已經驚慌的站了起來，低著頭不說話。
明顯的背後說壞話被抓包的惶恐。
“不要緊張，我沒有生氣，只是想和你們解釋一下。”
李錚並不想嚇到他們，嘆了口氣，只能先安撫了一下他們才繼續說道：“這次出征是我主動請纓的。不是一時好奇心血來潮，也不是為了有戰功傍身好看。只是為了向呼和塞復仇，以及為大景出一份力罷了！”
李錚如今身上根本不缺功績。
剛去凌州的時候就拉了孫冠巖下馬不說，後來還協助朱爽清查戶部。
這次王弈敗露，李錚也應該記一份功勞在身。
如此種種事情，也不怪朱元昊賞識李錚了。
對李錚而言，他現在身上的功勞著實有點多了。
他恨不得低調一點。
這次如果不是事情特殊，他也不願意湊這個熱鬧。
他的一番話，說的是振聾發聵。
叫那幾個士兵聽得有些羞愧。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擔心，他們的腹誹會不會被李錚怪罪。
“我知道，就憑這一兩句話，你們可能還不會相信我。但我想說，你們可以對我沒有信心，但不可對大景，對自己沒有信心。至於更多的，時間會證明。”
都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李錚不想一鼓都還沒響，將士們便氣竭。
“至於今天你們說的話……我不會忘記，更不會當做沒發生。”
幾個士兵聽李錚這麼說，還以為他是要怪自己，嚇得直接跪倒在地上。
“將軍饒命，小人不該亂嚼口舌的。”
“將軍饒命，我們下次再也不敢了。”
見到他們這樣，李錚嘆了口氣。
膽子這麼小，還怎麼上陣廝殺呢？
“都起來，我沒有要怪你們或者罰你們的意思。我說的不會忘記，不是要記你們的仇，而是要記我自己！”
“您自己？”
“當然，我要時常反思，為什麼會讓你們有這樣的疑慮。作為一個將軍，得不到手下人的信任可是大忌！”
李錚這一席話將幾個士兵，甚至跑來圍觀的其他人都說的一愣。
說實話，這些大多都不是什麼新兵蛋子。
也跟過其他將軍。
帶軍打仗之人麼，脾氣多少都有些暴躁，太溫柔，鎮不住人。
所以他們還是第一次遇見李錚這種好脾氣的。
被下屬在背後說了壞話，不但不責怪下屬，甚至還要反思自己，覺得是自己的不足。
李錚這一番話可叫他們十分感動。
尤其是跪在地上的那幾個，甚至給李錚磕起頭來。
“將軍，我們信你！”
這架勢，李錚還沒從見過。
自己這麼年輕，受人跪拜，怕不是要折壽。
“行了行了，快起來，別跪了，更不要拜了。說起來，你們今天在我面前行這個禮也就算了，以後上了戰場可是要硬氣一些，別對著瓦炎的首領拜了起來啊。”
“將軍放心，我們兄弟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現在跪你，不是因為我們孬，而是因為確實做錯了！到了戰場上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了！”
“對嘛對嘛！就要有這個氣勢！我告訴你啊，你們剛才其實就應該指著我的鼻子罵：說就是看不慣我怎麼地，才對！畢竟我以前是真的怪差勁的。給我一個下馬威！”
“那要不……我們重來一遍？”
見到李錚這麼平易近人，場上的氣氛明顯鬆弛下來了。
李錚看著也很滿意。
滿意過後，他突然斂了神色，大聲吼道：“笑完了就全部給我上馬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