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有所預料,但再次看到相同結果,確認崽的的確確是自己的親生崽,江稚野還是難免在大腦宕機和頭腦風暴中反覆橫跳。

過了好半晌,江稚野才將瞪圓的雙眼落到懷中崽身上。

——這崽竟真是我兒子???!!!

江稚野腦瓜子都快轉出火星子了,也想不明白十八歲的他是怎麼生出七歲好大兒的。

琥珀色的眸子死死盯在崽子睡亂的軟棕色微卷頭毛上,雖然兩張別無二致的結果已經拍臉上了,他想不信都不行,但因為實在過於離譜,第一反應還是想再多化驗幾份。

好在心底的聲音阻止了他,不能再鑑定了,直覺告訴他哪怕他做一百份親子鑑定,把崽子薅禿,最終也還是這個結果。

畢竟刨除年齡問題,就崽這個方方面面複製貼上的小模樣,已經足以說明問題。

但事實就是十歲生子的年齡問題壓根拋不開啊!

江稚野盯著崽毛腦殼上的兩個髮旋,思來想去想到腦瓜子都要轉飛了,才勉強根據之前觀看電影電視劇積累下的離譜經驗,得出兩種可能……

一是根據科幻大片,他十歲時被秘密實驗室盯上,被暗中做過邪惡實驗。

也許是他基因太好,也許他其實是奧特曼的後代,總歸是生殖細胞令人覬覦,偷摸搞出人命,結果發現是個小傻子就直接給丟了。

二是結合近幾年爆火的清宮穿越劇,這崽是從未來穿越回來的。

這也能解釋為什麼崽子這麼黏他,上來就親親熱熱叫爸爸……

想到這裡江稚野才倏地想起,這崽是被水桶砸腦袋後突然不會說話的。

以前他從沒往這麼離譜的角度想過,但現在越品越覺得這也太符合穿越套路了!

江稚野很快撥通了小李老師的電話:“……所以,你覺得江時諾被砸後變化很大?”

作為一個對教師事業無比熱忱的職場新人,小李老師給兩個班級的所有孩子,都自己列印了帶照片的花名冊。

一年級開學後逐一瞭解過,也針對不同孩子有自己的教學想法,努力向因材施教靠攏。

所以即便對於有輕微智力障礙的江時諾,小李老師也並未直接放棄。

考慮到這孩子出身福利院,院方將他送進普通學校,只是希望他能混個九年義務教育的文憑,如果因智力缺陷達不到,那透過基礎教育掌握一些最基本的生活能力也是好的。

是以小李老師對這孩子的要求就是,小學畢業的時候能掌握最基本的加減乘除。

即便這孩子比同齡人學習能力差很多,但六年反覆培訓之下,應該也是能實現的。

而在過去幾個月的教學中,小李老師最直觀的感受,就是這孩子像一個被封住大腦的小天使。

渴了會喝水,有生理需求知道自己上廁所,和他說話的時候他也能給出一些簡單的回應,但眼神卻總是呆滯無神的,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異常。

包括每天的午飯時間,以前的江時諾是需要同樣出身福利院的小女孩,來班級帶他去食堂吃飯的。

雖然他非常乖巧聽話,別人說什麼都會回以甜甜的笑容,可除此之外,這孩子就很難有更深的交流了,學習亦是如此,他似乎只能按照要求進行機械性重複。

比如他可以按老師佈置的任務,在田字格上畫滿豎線和圓圈,但他並不明白那代表著數字一和零,和她曾經接觸過的輕微智力障礙的孩子不太一樣,江時諾更像一隻缺失靈魂的小人偶。

直到江時諾意外被水桶砸暈後,再醒過來人像是一下開竅了,最明顯的變化就是孩子的雙眼一下變得明亮有神起來。

雖然語言方面出了問題,但和他人的互動性卻顯著提高,不再是曾經呆呆傻傻的應答機器。

小李老師說了好半晌,聽得江稚野直髮懵,一直到電話裡傳來第三聲詢問,江稚野才如夢初醒:“哦、好……”

他聲音頓了頓,才有些生硬地繼續開口:“謝……謝謝李老師關照……”

話說到一半江稚野突然不知道怎麼續下去了,相較於以家長身份向老師道謝,他更擅長跟老師道歉,或者做一些類似於“我錯了,但下次還敢”的保證。

好在聽筒裡很快傳來年輕女老師元氣滿滿的聲音:“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其實我也是才反應過來不久,昨天放學時諾主動和我揮手,雖然語言還沒恢復,但和之前真的很不一樣……”

小李老師又講了五分鐘自己昨晚的心路歷程,和對江時諾變化的補充分析,以及對彼此的鼓勵,和對江時諾小朋友美好未來的展望。

除了沒主動問起江時諾的身世進展,幾乎是在電話裡給江稚野開了個一對一家長會。

字裡行間透露的飽滿熱忱,但凡換個懂事的家長都恨不得給老師磕一個,江稚野卻聽得心情複雜五味雜陳。

江稚野也很感謝,但更多是他從小對諄諄教誨過敏導致的腦瓜子嗡嗡疼。

偏他既不能催促對方提速,又不能置之不理,只能乾巴巴地當個捧哏:“嗯”、“啊”、“對”、“謝”……

怎麼說呢,他小時候被江龍勝在電話裡劈頭蓋臉臭罵的時候,都沒覺得這麼難熬,包括面對以往的老師們。

因為明確自己就是個混子,任何時候他都可以原地開擺。

但現在他即使戴上痛苦面具,聽到小李老師說起江時諾目前應該處於開竅關鍵期,希望每天都能跟他有這樣的溝通交流,江稚野也只能咬牙感謝:“會……會不會太麻煩……”

“不會不會,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尤其時諾已經轉到我班了,作為班主任分出更多精力是應該的!”

江稚野能說什麼?只能乾巴巴地又謝了兩聲,結束通話電話立馬撥出一口濁氣。

當校霸可以說謝特,當家長只能說謝謝,江稚野整個人都有些恍恍惚惚。

緩了好一會兒,江稚野才將過載的大腦重新放到崽的來源問題上。

江稚野按照他目前能想到的,最流暢的一條思路繼續往下推。

所以,這崽是魂穿?

以前的殼子沒靈魂,不認人,被砸頭時意外魂穿過來,開始認人了……

但只是魂穿的話,為什麼又能被鑑定出是親生的?

難不成靈魂能同化軀殼?不能夠吧?還是說這殼子老早就穿過來了,但靈魂卡bug延誤了?

……

面對一個無法以常理解釋的事情,似乎任何一種更離譜魔幻的可能性,都可以與之匹配……

江稚野在床上頭腦風暴好半晌,最後想到大腦恍惚,渾身僵麻,也沒法得出一個準確結論,總歸是喜提天降幼崽,“妙齡”少年喜當爹。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小李老師“話療”初見成效,上任不足一小時的新爹江稚野,哪怕被無情現實雷得外焦裡嫩魂不附體,但還是卡著最後時限將崽子拎上了車。

期間江稚野一面紅紅火火恍恍惚惚,一面還要和化身軟體動物的小起床困難戶鬥智鬥勇。

經歷反覆多次的拎起來又軟倒回被子裡,總算在洗漱後把崽徹底叫醒。

崽清醒後立即去床上翻手機,發現手機上沒有大爸爸後哼哼唧唧好半晌,江稚野都沒能分出精力回應。

等坐上車,江稚野對著車窗猛吹了一陣冷風,才感覺腦袋總算清醒一些。

他倒是想吹一路冷風醒醒腦,但即便有他擋在前面,一旁的崽子也會被冷風掃到,沒一會兒就打起小噴嚏。

江稚野一想到這崽腸胃炎時打針跟打仗一樣,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將車窗按了上去。

車窗一關,江稚野這邊沒那麼冷了,一旁的小年糕崽子就啪嘰一下貼了上來。

崽眼尾低垂,看起來是委屈又無辜的狗狗眼,夾著甜絲絲的小奶音繼續軟聲哼唧:“爸爸,大爸爸,爸爸,大爸爸,想大爸爸,想大爸爸……”

江稚野揉著太陽穴隨口應付:“又不是沒讓你彈影片,他不接我沒辦法啊.”

想起這茬江稚野就有點不爽,他的親生崽為什麼對陸時慎那麼親?

比起對他,雖然還是差那麼一點點吧,但也說不過去啊!

還大爸爸?他也配?而且哪裡就大了???

江稚野不是沒嘗試糾正過,但這崽話不會說兩個,卻非常有自己堅持,任他說破天也要繼續叫大爸爸,服了,這都什麼事啊,哪怕換個人也行啊。

江稚野在心裡逼逼賴賴,崽仰起小腦瓜,眼巴巴看著他,嘴巴扁了扁,很顯然這個說法不夠用。

江稚野看著新鮮出爐的親兒子,勉為其難分神思考了一下,然後翻出昨天的通話記錄,找出陸時慎撥給他的那通。

他也是晚上回來互存電話的時候才知道,那號碼不是他之前隨手買給崽的,而是陸時慎的手機號。

江稚野直接開擴音,電話一撥通,崽就支楞起小耳朵湊到江稚野手邊,眼底寫滿亮晶晶的期待,微揚的嘴角帶出甜軟可愛的小梨渦,看得江稚野的臉色一黑再黑。

狗東西,謝特!

不過笑容轉移來的很快,下一瞬聽筒裡就傳出冷冰冰的機械提示音,告知兩人陸時慎的手機正處於關機中。

崽的兩枚小梨渦,轉移到江稚野臉上後只剩右側一枚,江稚野猶覺不夠,還在一旁扇陰風點鬼火:“手機關機應該是影片太久直接沒電了,不過他天天醒那麼早,這個時間早該充好了吧?”

“故意沒開機?”

“他是不知道諾諾會想他嗎?”

“嘖,這事弄的……”

果不其然,身側崽的臉頰越聽越鼓,最後癟了癟小嘴,雙手托腮“哼”了一聲,渾身上下都寫著:大爸爸怎麼這樣壞!

江稚野眉梢眼角的喜色遮都遮不住,摟住崽的小肩膀開始當“知心大哥爸”:“有爸、爸爸陪你不夠嗎?為什麼總惦記其他人呢?”

第一次自稱爸爸,還是挺燙嘴的,但也許是落實當爸的前搖比較長,江稚野接受的還算良好。

崽被爸爸摟進懷裡,立即張開小短胳膊努力回抱,軟乎乎的小臉蛋貼在江稚野心口處蹭了蹭,聽到提問才仰起小腦瓜看向江稚野。

小臉蛋上寫滿了困惑,當然是因為兩個都是他的爸爸呀,爸爸這是在問什麼奇怪的問題?

但小乖崽還是認真答道:“系大爸爸!”

大爸爸不是其他人!

江稚野強忍著沒翻白眼,但心裡暗啐好幾口,陸時慎算個屁的大爸爸?

崽已經是他的親生崽了,難不成還能和陸時慎有血緣關係?怎麼可能!

現實雖然很離譜,但總不能朝著玄幻方向發展。

不過他同時想起另一件事,昨天就注意到,崽除了之前的“鼻子”,和“系”,又在打針的時候蹦出一個“不”。

不得不說有陸時慎教說話,蹦字速度的確比之前快了不少。

這只是其一,他得到準確的親子鑑定結果後,就開始自己頭腦風暴,現在想來屬實是腦袋瓦特了,為什麼要捨近求遠?

這崽既然一上來就認出他是爸爸,肯定是知道一些身世相關的事情。

雖然這崽現在會說的字不多,但用上肢體語言,也是能問出些東西的。

江稚野走神了一瞬,一旁的崽子沒得到回應,就一直氣鼓鼓重複“系大爸爸”,即便陸時慎手機關機也不在他身邊,但崽堅定不移捍衛大爸爸的身份。

江稚野冷哼一聲,將矯正崽子認賊作父的事情先放一放,眉頭一擰直奔主題:“你到底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

崽聞言小腦瓜一歪,小眉頭也隨之擰起:“……哈?”

江稚野換了個角度:“被砸頭之前,你在哪裡?”

崽不假思索道:“家!”

“家在哪裡?”

崽張嘴啊啊了好幾聲,才發現自己不知道怎麼說,又伸手比劃起來。

江稚野看到的就是,崽先興奮地在空中畫了個巨大的西瓜,然後又困惑地皺起眉頭,像是遇到了什麼難題。

還是江稚野先制止道:“不是問你傢什麼樣的,是家在哪裡?地址?方位?城市?年份?”

江稚野把能想到的提示詞說了個遍,聽得身前崽愣眉愣眼,反應了一會兒才去摸脖子,然後發現脖子上光禿禿的,並沒有標註身份資訊的小牌牌。

對呀,他的小牌牌去哪裡了?崽面上的表情變得更困惑不解,小眉頭幾乎要擰成結。

崽腦中的畫面還停留在家中,他試圖去思考小牌牌被丟到哪裡去了,努力想了好半晌後,崽伸手拍了拍自己有些失靈的小腦殼,結果不拍還好,突如其來的悶痛讓崽的小臉痛苦地皺成一團。

他眼前一黑,好像被突然推進了一個狹小的盒子裡,腦袋裡什麼都看不到了,崽頓時痛苦地哼叫出聲,好在下一瞬便被熟悉的溫暖懷抱包裹。

聞著爸爸身上淺淡的柑橘香氣,崽終於緩緩撥出一口氣……

江稚野想起之前小李老師說的,被砸後有時候會突然頭疼,瞬間拳頭梆硬。

死小胖子一家!最好祈禱他家崽不會留下後遺症!

江稚野眉頭緊鎖,抱著孩子輕聲安撫:“好了先別想那麼多,放鬆些……”

江稚野幫崽揉了揉,又跟崽貼了貼,臨下車前總算恢復成美滋滋的小年糕崽子。

汽車停在距離學校正門最近的一處停車點,江稚野單手將崽抱下車,一直走到校門口才將崽放下。

他揉了揉崽蓬鬆的軟棕毛:“進去吧,要認真聽講知道嗎?”

崽乖巧點頭,但眼珠子還黏在江稚野身上,他可捨不得和爸爸分開了。

不過扣扣已經連上了,作為一直乖乖崽是不能影響大人們幹正事的,所以崽只是抱住爸爸的手,用小臉蛋一頓貼貼,一邊哼哼唧唧撒嬌道:“爸爸~爸爸爸爸~~想爸爸!”

“出息!”

江稚野話說得硬氣,嘴角卻翹得老高,掌心感受著崽軟軟滑滑的小臉蛋,第一次冒出想嘬一口的衝動。

不過最終只是輕捏了捏,抽回手在崽的小肩膀上拍了下:“快進去,爸爸也要上課去了.”

崽點點頭轉過身,一步三回頭地走進校園,走到就快看不清的地方還在跟江稚野揮手告別。

搞得第一次送親兒子上學的江稚野莫名鼻酸,不過還沒等他心生感慨,耳機裡就傳來崽子脆生生的叫爸聲:“爸爸~!”

嘖,真黏人啊,小孩子都這樣嗎?

好在崽子是隻遵守紀律的好崽,進到學校走廊裡就停止了他的爸言爸語,重新坐上車的江稚野又能空出腦袋琢磨正事了。

雖然崽的頭疼問題還需要再恢復恢復,但明確一點,從崽這邊入手應該比他胡思亂想來得靠譜些。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這崽就算知道很多重要資訊,但他現在完全說不明白,或者說沒人能聽懂他的“爸言爸語”到底在表達些什麼。

他也像陸時慎那樣教崽說話?

嘖,想想都覺頭疼,他這人八字就和學習不合,更別說教人學習了。

而且之前他也不是沒旁聽過陸時慎的教崽環節,一個“鼻子”教了半小時,還在那八嘎呀路呢,哦不對,是八嘎呢。

江稚野從單肩包裡翻出染色髮蠟,一邊抓頭髮一邊琢磨,日常帶崽已經讓他手忙腳亂,連做髮型和搭配服飾的時間都抽不出來,再擠時間絮絮叨叨反反覆覆教孩子說話……打咩!

條件有限,江稚野沒法在車上搞出超級賽亞人那種火炬頭,只能用紅色髮蠟將頭髮統一往後抓捋。

因為他本身頭髮就帶點弧度,最後呈現的效果有點櫻木花道的意思,在他看來不夠酷炫,但沒有吹風機也只能這樣了。

今早雖然有他精神恍惚想七想八的鍋,但更多還是因為小臭崽太能賴床了。

為了能鑽被窩繼續睡,一會兒變成軟趴趴的麵條小人,一會兒又變成滑不溜手的泥鰍小人,搞得江稚野一個頭兩個大。

讓他這輩子第一次意識到,賴床這麼討厭,偏偏小崽子一笑著黏糊上來,教訓的話他又說不出口了。

難不成以後要早起半小時做造型?

問題是他也起不來啊!

他開始懷疑老天爺是故意派個迴旋鏢崽子來氣他的。

*

江稚野剛到學校,就被班主任柯辰叫辦公室去了。

大概是因為昨天鬧得很嚴重,今天柯辰改為懷柔策略,跟江稚野唸叨了將近一節課。

不過江稚野一向是左耳進右耳出,也不像是面對小李老師那樣時不時還要真誠捧哏兩句,應付自己班主任還是很輕鬆的。

等離開柯辰辦公室,江稚野才關掉靜音功能,看著崽正仰頭認真聽課,他一臉滿意地將手機揣進口袋。

坐進班級聽著朗朗讀書聲,江稚野自然而然睏意上頭,不過撐著手臂趴了一會兒,他卻沒睡著。

也不知是突然喜當爹衝擊過大所致,還是因為腦子裡裝了太多事。

半晌後,江稚野拄著下巴坐起身,琥珀色的眸子在班級裡掃視一圈,最終落在陸時慎的後腦勺上。

陸時慎雖然是班級第一,但因為身量過高,被安排在靠窗那列的最後。

而江稚野則在靠班級後門的位置,不僅沒同桌,甚至連同排都沒有,和前面的學霸同學們中間空出一整排的位置。

其實剛開始柯辰是把他安排在講臺旁的vip席位的,但因為正對著擴音器,江稚野嫌鬧耳朵,其他老師也嫌他礙眼,最後雙向奔赴之下,柯辰就把他發配到最末尾,恰合他心意。

江稚野耷拉著眼皮,看著斜斜斜前方的後腦勺,心生一計的同時也注意到陸時慎也是兩個髮旋。

不過大概是黑髮短硬,並沒有像崽那樣時不時就支楞起來幾撮呆毛。

江稚野蹙了蹙眉,倒沒多想,單純覺得陸時慎這個學人精實在不該和他家崽擁有同款,完全不顧什麼先來後到的順序問題。

桌堂裡的手機嗡了一下,江稚野沒拿出來看,畢竟他雖然做不到認真聽課,但在崽面前也得裝裝樣子,不然以後崽子有樣學樣怎麼辦?

到時候再像他似的,梗著脖子懟爹一句“都是跟你學的”,嘶,僅是想一下腦瓜子就嗡嗡疼。

五分鐘後下課鈴響起,江稚野拿出來看了眼,發現是丁毅給他發了一條連結。

沒等他開啟,耳機裡就傳來小年糕崽子奶呼呼的小聲音:“爸爸爸爸爸!大爸爸?”

不用想都知道這崽想幹什麼。

江稚野臉色瞬間垮到腳面,但想到自己的計劃,還是勉為其難翻出一塊橡皮,咻一下丟到陸時慎桌子上。

陸時慎回頭時,江稚野正單手撐在課桌上,一臉懶散地朝他揚了揚下巴,隨即起身從後門走了出去。

陸時慎面無表情跟了上去。

下課時間,班級內學習氛圍依舊濃厚,原本沒人注意到後排的動靜。

但陸時慎的小眼鏡同桌看紅毛校霸走遠了,底氣一下就提上來了:“江、江稚野他幹嘛啊?又要打人嗎?陸同學我去幫你跟老師說!”

雖然不是扯著嗓子喊,但涉及到“江稚野”和“陸同學”,瞬間便吸引了大半人的目光,畢竟這倆算是人盡皆知的不對付了。

說來也怪,江稚野從進入一班的第一天,似乎就打算好做一個完全不合群的人,和班級裡其他好學生畫風迥異,平時也幾乎零交流。

同班兩年半,江稚野和同班同學說過的話不超過五百個字,其中90%都在高一時用來和陸時慎嗆聲了。

與其他直接忽略江稚野的課代表不同,陸時慎這個數學課代表高一的時候沒少“為難”江稚野。

好幾次都氣得江稚野拍桌子踹凳子,彷彿下一秒就要掄拳頭開幹,陸時慎始終是沒什麼情緒起伏的模樣,淡漠且固執地收著作業。

最後兩人架也沒打起來,反倒是江稚野罵罵咧咧在空作業本上寫了名字,每次都往桌子上一丟,愛收就給你,反正裡面全是白紙。

後來還是數學老師跟陸時慎說不用收他的,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場景才算沒繼續再班內上演。

一班的同學們很長時間都好奇兩件事,一是江稚野為什麼沒有真出手過,二則是陸時慎為什麼那麼剛?

直到後來和兩人同初中的校友前來科普,說是兩人間有點遠親關係,十一中的校長,也就是江稚野的親姨父,每次見陸時慎都笑得跟朵花似的。

大家這才知道陸學神敢招惹江校霸是因為有家人護著,不過同時也看得出兩人的關係是真的差,正常親戚能處成這樣?每次對上都劍拔弩張的。

雖然倆人一直保持著某種微妙平衡,但就跟不定時炸|彈似的,一班內部的共識一向是:這倆人說不準哪天就擦槍走火幹一起去了。

是以聽到小眼鏡弄出的動靜,全班的注意力都陸續集中過來,有擔心的對班級造成不|良影響的,有一臉興奮準備看熱鬧的,還有好奇這倆人到底誰的戰力更強些。

雖然江稚野打人是出了名的快準狠,但陸時慎學神光環加身,一米九的挺拔身形,看起來完全不弱。

在大家既怕他們打起來,又怕他們不打起來的複雜目光中,陸時慎並沒有回應擰著脖子詢問的小眼鏡,徑直走了出去。

後排很快便有坐不住的,貓著腰從後門探身出去檢視,只見兩人走到走廊盡頭才站定,因為陸時慎背對著後門所在方向,出來探聽訊息的也只能看到抱臂而立的江稚野。

男生頂著一頭鬆散梳到腦後的紅髮,臭著臉皺著眉,渾身上下都寫滿了不好惹。

“說話了說話了!江校霸說話了!”

“說什麼了啊?”

“太遠了看不清唇語啊.”

“嘖,你這眼鏡該換了吧!來讓我看!”

“嚯!動手了,直接砸手機!”

……

江稚野聽說陸時慎是手機進水才一直關機,先翻了個白眼,要不是崽還遠端聽著,他非得嗶嗶兩句,不過沒說出口的話也都寫在臉上了。

陸時慎不動聲色地欣賞起來。

不過江稚野主打的就是一個速戰速決,抬手將手機一丟,讓他抓緊跟崽子報個平安,他還有其他事要說。

手機的確是砸過去的,但卻是直接砸陸時慎手裡。

陸時慎一垂眼便看到一張笑容燦爛的漂亮小臉蛋:“大爸爸大爸爸想大爸爸!”

江稚野的臉色明顯又黑了一度,沒等一大一小互動就伸手把手機又奪了回來:“行了,到處都是攝像頭,看一眼得了.”

陸時慎見他將手機揣起來,便也重新將手放下,垂到一半中途頓住,攤開掌心露出剛被江稚野搶手機時抓出的紅痕,另一隻手撫了撫。

雖然沒說什麼,但眉頭微蹙的模樣明顯是疼了。

江稚野眼角一抽:“靠,你碰瓷呢?皮都沒破,別跟我說弄痛你了?”

陸時慎輕嗯了聲:“怕疼,不行嗎?”

江稚野一句我去你爹的都到嘴邊了,還是咬牙忍下,關了靜音才晃著食指氣咻咻道:“你最好是!”

媽的,狗東西當初被打得一身血也沒見你喊疼,這會兒當著他兒子面反倒矯情起來了?不用想也知道這傢伙是故意的,在崽子面前演他。

陸時慎黑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著眼前的炸毛少年。

江稚野的情緒非常容易被激起來,他知道他不僅怕疼,淚腺淺,一激動時還特別容易血氣上湧,先是臉頰眼周,然後是頸側,都會漸染上一層桃花般的緋色,讓人捨不得眨眼。

不過很可惜,這次江稚野並沒炸毛太久,深呼吸平復了一瞬便直奔主題:“你現在還接補課嗎?”

他知道陸時慎接補課這事,還是因為他曾經追的初中班花想找陸時慎補課沒排上號,聽說兩家是親戚,託江稚野去幫忙遞話。

媽的,隨便回憶一下都很氣人!

陸時慎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給你?”

江稚野總覺得這狗東西話裡有話,拳頭又硬了:“你也配!”

他緩了口氣,才撇開眼嫌棄道:“我是看你教小崽子挺來勁的,就打算讓你給他補補,讓他早點多蹦幾個字,就按你平時的課時費來付……怎麼樣?你不會不敢接吧?”

兩人這些年都是這樣針尖對麥芒,放以前陸時慎是不會吃他這個沒什麼技術含量的激將法的。

因為他清楚自己當下要做什麼,未來又會如何,和江稚野走的太近,最終只會徒增痛苦,不如保持著現在這樣不好不壞的微妙平衡……

“接.”

陸時慎唇角帶起微不可察的弧度,“今天就開始上嗎?”

*

江稚野原計劃是讓陸時慎像之前那樣遠端教學,但陸時慎說網課效果事倍功半。

考慮到崽子越早說話,他才能越早知道真相,江稚野猶豫了片刻還是同意了,但這樣少不得課後時間也要看到陸時慎那張狗臉。

當著崽的面,他還得和顏悅色好聲好氣說話,真是想想就憋氣啊。

算了,先用兩天,然後他再騎驢找馬,讓姨父幫忙找個各方面都合適的好老師再把陸時慎踢了。

因為陸時慎表示晚上有事,所以今天的課只能中午上,兩人打車來回時間倒也夠。

是以江稚野一早就訂好飯店包廂,午休鈴一響就第一時間坐上車,特意讓司機繞到後門去接的陸時慎,總歸是不能讓人誤會他和這狗東西有什麼關係。

江稚野大馬金刀地坐在後排,一人佔兩座,陸時慎很自覺上了副駕。

兩人就像兩個拼了同一輛網約車的陌生人,全程零交流,江稚野依舊戴著耳機和崽影片:“……嗯,對,就是這裡,在這乖乖等著,我們馬上就到.”

崽聽說大爸爸和爸爸要一起來,已經樂開了花,畢竟他已經十幾個小時沒吸到大爸爸身上的氣息啦!

桃花眼笑成彎月牙,甜滋滋的小梨渦和晃眼的整齊小白牙,燦爛的笑容落江稚野眼中是相當刺眼,只覺得騎驢找馬的事情必須儘快提上日程。

他就這樣臭著臉嗯嗯啊啊應付了一路,崽丁點沒受影響,彷彿天底下就沒什麼能比爸爸們一起來陪他更幸福的事情了。

因為太久沒吸到大爸爸,遠遠見到爸爸們走近,崽立即撒開小短腿飛奔過來。

不知何時翹起的小呆毛隨風晃動,雀躍而來的崽子,活像只熱情可愛的小金毛:“大爸爸!”

一旁的江稚野耷拉著眼尾:“呵呵.”

崽又轉頭撲進江稚野懷中,用軟乎乎的小奶音在他耳邊輕聲說:“想爸爸,想想想爸爸!”

江稚野相當不屑地“嘁”了一聲,然後便伸手捏了捏崽的小鼻頭。

因為只知道這崽喜歡吃麥噹噹,江稚野訂了包廂也沒提前點菜,等到了讓崽自己挑喜歡吃的。

看到崽點了一堆自己愛吃的,江稚野越發確定這就是他的親生崽,24k高純親生崽,否則喜好怎麼會和他如此一致?

中午客流量大,等菜的時間相對長,陸時慎就抱著崽開始上課。

江稚野跟著聽了一會兒,深感自己的決策正確,一開始就打消了親自教崽的念頭。

畢竟聽著都煩,更別說親自上手教了,他和學習這事,果然是天生八字不合。

一個人坐著無聊,江稚野突然想起丁毅上午給他發的那條連結。

繼上次的煲電話粥烏龍後,丁毅從妹妹丁艾處得知她並沒有給江稚野和新班花牽線搭橋。

因為害江稚野被班主任訓了一頓,還被沒收了一個手機,他也不好意思繼續追問江稚野和誰打語音打得手機那麼熱。

為表歉意,丁毅主動將身份從兄弟暫時降到兒子輩,這些天對江稚野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不過因為突然冒出個叫爸崽,搞得江稚野實在太忙了,根本分不出精力再像之前那樣跟丁毅約籃球或者去網咖通宵,搞得丁毅心急得很,但江稚野不等放學就沒影,他想再降一級當孫子都找不到機會。

在論壇裡翻到和陸時慎有關的瓜,就立馬給他發了過來。

以丁毅對江稚野的瞭解,陸時慎的其他事他也許不屑一顧,但戀情瓜他肯定感興趣,畢竟江稚野這些年的早戀之路,全毀這為學神校草身上了。

江稚野一點開,入目就看到【陸神有主】四個大字,後面跟了一連串的感嘆號和問號。

主樓是一張半身照,雖然有些模糊,但江稚野一眼就認出是他倆在城西醫院的診室裡。

當時崽躺在診療床上,江稚野和陸時慎候在一旁,隨時回應醫生的問話。

照片上陸時慎微側著頭,露出小半張臉,江稚野則因縱容崽亂吃吃出毛病心虛得很,上半身微微前傾,正一聲不吭聽著醫生的訓話。

也因為這樣的站姿,照片上的背影看起來就更矮了,再加上他那天沒來得及做造型,垂下的髮絲長度略有點長。

要知道江稚野最有辨識度的兩樣,就是炫彩q|q秀般的紅毛和穿搭,而那天剛好因為熒光綠外套被崽子吐了,他就直接脫了扔垃圾桶,剩了一件套頭帽衫顏色還挺正常的。

但他也萬萬沒想到,會因為背影看起來太單薄,自帶微卷弧度的稍長短髮,直接被吃瓜群眾定義為陸時慎的女朋友。

江稚野猶如一個原地炸開的二踢腳,一拍桌子噌一下就站起身,二話不說就走出包廂。

正努力學舌的小鸚鵡崽子見狀呆了呆,朝著陸時慎眨眨眼睛小聲問道:“爸爸?”

陸時慎眼神柔和地彎了彎唇,伸手揉了把崽毛茸茸的小腦殼:“沒什麼,他只是突然有事情出去處理一下.”

崽這些天還是第一次見到陸時慎露出這麼明顯的笑意,頓時也被帶著露出兩枚甜甜的小梨渦,伸出小白爪去蹭他嘴角,甜甜軟軟叫道:“大爸爸~啊!”

他喜歡大爸爸的笑容,感覺自己更幸福啦!

陸時慎突然握住了崽子戳過來的小手,神情也在一息間變得凝重起來,崽困惑地歪了歪頭:“大爸爸?”

“諾諾,看著我.”

崽受其情緒感染也努力嚴肅起來,煞有介事地抿起小|嘴,睜圓眼睛看向陸時慎,心裡非常好奇大爸爸這是要做什麼,又要揹著爸爸準備驚喜嗎?

然後便聽陸時慎一字一頓地問道:“諾諾有兩個親生爸爸?”

崽理所應當點頭,對哇。

陸時慎眸色一沉,繼續問道:“一個是江稚野,另一個呢?”

崽困惑地擰起小眉頭,眼底寫滿了奇奇怪怪,同時毫不猶豫伸出小手指向陸時慎:“系大爸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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