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跟你好像也沒什麼關係.”

簡嘉開口,又覺得自己這句話指責的意味太強,不由加了一句緩和語氣:“你來多久了?”

“剛來.”

陳黎習慣性穿西裝,義大利手工定製的,穿在他身上惹眼的要命,有一種二十出頭男生都模仿不來的成熟魅力:“怎麼就跟我沒關係了?”

簡嘉因為他的這句話胡思亂想了一瞬。

陳黎問道,漫不經心:“剛才送你回來的,是交的男朋友?”

“不是.”

簡嘉否認,攥緊了手機,手心發乾。

“交了也沒關係.”

陳黎揉了一把他的腦袋:“不過一定要帶過來給你哥我看一眼,免得你被騙了.”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陳黎會這麼說。

簡嘉心裡團起來的那股酸脹的氣,像被戳破的氣球。

不是猛地爆炸,而是一點一點的洩氣,滯澀感蔓延到了全身。

陳黎盯著簡嘉的臉看了幾秒,提醒他:“這種開豪車的公子哥富二代沒一個是好東西,都是隻看臉的禽獸,知道嗎.”

簡嘉嘀咕:“你不也是開豪車的富二代.”

陳黎都被他氣笑了,掐他的臉:“你哥跟別人能一樣嗎?”

簡嘉到希望陳黎和別人一樣,只是看臉的膚淺公子哥,說不定自己還有機可乘。

“都說了不是男朋友了.”

簡嘉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很輕快:“而且我也沒有談戀愛的打算,沒遇到合適的.”

“嗯。

你這個年紀確實小了點兒,重心還是放在學業上比較好.”

陳黎似乎不追究送他回來的那輛法拉利的主人了:“不想來理京上班也可以,找到新工作了嗎?”

“找到了,在恆遊事業部.”

“恆遊?環境還可以,什麼時候上班?”

“下週一.”

“週六晚上有個聚會,有空嗎.”

陳黎詢問他。

週六?

簡嘉下意識想拒絕。

高三家裡出事之後,簡嘉就不怎麼喜歡社交了,休息日更喜歡一個人呆在房間裡畫一天畫。

只是,話到嘴邊,拒絕兩個字怎麼也說不出口。

“那你新男朋友呢?”

簡嘉故作輕鬆:“不陪你?”

“和他沒關係.”

陳黎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他對所有的情人態度都一樣,換的比衣服還快,薄情的看不出他到底對人有幾分真心。

陳黎看著他:“真不來啊?”

簡嘉沒說話。

陳黎輕笑了一聲,語氣浪蕩又溫柔:“有點兒傷心怎麼辦.”

“陳黎,你別來這套.”

簡嘉聲音很低,有點悶。

“有用不就行.”

陳黎點了支菸,散漫的靠在車前:“來陪我嗎,嗯?”

半晌,簡嘉沉沉地嘆了口氣。

是一種對自己不爭氣的妥協:“……地址.”

-

聚會的地方是陳黎朋友開的酒吧。

位於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旁邊就是雲京著名的人工湖,一到夜晚,燈火輝煌。

雲京中央大道上豪車馳騁,紙醉金迷,連空氣中漂浮的都是香波的味道。

簡嘉拒絕了陳黎來接他的想法,打算自己坐地鐵過去。

他不喜歡陳黎那群太子爺朋友,打算十一點就用地鐵末班車做推辭回學校。

晚上九點,雲京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簡嘉在侍從的指引下來到斜坡酒吧的時候,陳黎還沒到。

蕭辰先看到他,大老遠就在卡座招手讓他過去:“小嘉,這裡!”

這幫公子哥里面,跟簡嘉勉強算得上說過兩句話的就是蕭辰。

還是因為這人比較自來熟。

簡嘉穿過震耳欲聾的音樂,撥開人群擠到了卡座邊上:“陳黎呢?”

他坐下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五六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餘光掃一眼一個都不認識,簡嘉也懶得打招呼。

他太熟悉這種視線了。

來自於男人隱晦又不懷好意的征服慾望。

簡嘉的打扮和這裡幾乎格格不入,端莊秀麗,渾身充滿了少年感和朝氣。

儘管坐在卡座迷亂的燈影之下,也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疏離。

這種高高在上不是說他的性格傲慢,來自於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分寸感。

等到冬天來臨,遊客無花可看,他就應該待在花園。

“你哥還沒來呢.”

蕭辰介紹道:“這簡嘉,哎,服務員,來杯牛奶.”

蕭辰剛說完,卡座裡的一個公子哥笑起來:“不是吧蕭二,怎麼不給漂亮弟弟點杯酒,不給面子啊這是?”

“滾滾滾.”

蕭辰笑著罵他:“少他媽在這兒妖言惑眾的,陳黎要知道我給他這寶貝弟弟叫了杯酒,你們今晚就得抬著老子的屍體出去.”

有人興致盎然地盯著簡嘉:“這黎哥的親弟弟啊?我怎麼不知道陳黎還藏著這麼個漂亮弟弟.”

“不是弟弟.”

簡嘉反駁了一句,語氣帶了點兒固執。

“怎麼就不是弟弟了?”

話音一落,簡嘉感覺自己頭頂上罩了片陰影,陳黎揉了把他的頭髮:“我要再來晚一點,連你哥都做不成了是吧?”

陳黎朝卡座的人點頭:“來了.”

他一來,簡嘉明顯感覺到卡座那群公子哥有意無意的討好和奉承。

陳黎到哪兒都是人群的中心,這種天之驕子,生下來就什麼都有了,沒有什麼是想要而得不到的。

大概是這種原因,所以他永遠都被偏愛的有恃無恐。

很快,女伴也陸續到場。

到了陳黎他們這個階級,基本不會在酒吧裡找什麼人。

陪玩的女伴們不是明星就是大網紅,簡嘉甚至還看到一兩個眼熟的女演員。

只是來的女生這麼多,卻沒有一個敢坐在陳黎身邊的。

眾人暗暗遞了眼色,打量著他,簡嘉要起身:“我去別的地方.”

“去哪兒.”

陳黎按著他肩膀:“就坐我旁邊.”

原本還蠢蠢欲動的女伴們徹底死了心,面露遺憾,老老實實地坐在邊緣。

因為陳黎的這個舉動,簡嘉再一次被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中。

他長了張這樣的臉,幾乎沒人可以做到忽視他。

剛才叫他“漂亮弟弟”那個公子哥,點了支菸問道:“陳黎,不介紹一下啊,又換人了?”

既然不是“親弟弟”,能坐在陳黎身邊,簡嘉的身份就足夠令人浮想聯翩了。

簡嘉在昏暗的燈光中看著陳黎,後者放浪形骸地靠在卡座皮質沙發上,神情晦澀不明,讓人琢磨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

沉默持續了好幾秒,陳黎才開口:“別瞎猜.”

簡嘉鬆開了緊握著杯子的手。

“行行行,我不瞎猜。

那我陪這個漂亮弟弟喝一杯行吧?”

公子哥倒滿了酒,朝著簡嘉的方向。

“我不會喝酒.”

簡嘉禮貌的拒絕。

“哎,你這就掃興了啊,都來酒吧了怎麼就不能喝酒了?給個面子唄,弟弟?”

簡嘉看了陳黎一眼,淡淡道:“不喝。

不好意思.”

公子哥愣了下,沒見過這麼油鹽不進的。

現場的陪玩誰不是捧著他們,簡嘉驟然掃了他的面子,公子哥臉色難看下來。

他兩杯酒下去上了頭,說著就站起來往簡嘉這邊走,“沒意思了吧,不會喝哥哥教你怎麼喝——操!”

只是還沒走到,陳黎就對他的小腿踹了一腳。

他學過近身格鬥,這一腳下去沒有半分留情,公子哥直接跪在地上,眾人在嘈雜的音樂中都聽到了腿骨折斷的聲音。

“咔嚓”一聲。

卡座內安靜的只有酒吧裡狂亂的音樂,和陳黎慢條斯理的聲音,清貴又危險:“沒聽到他說不想喝嗎.”

酒吧的老闆終於連滾帶爬、點頭哈腰的過來把闖事的公子哥請了出去。

眾人在看向簡嘉的時候,心中已經驚了幾分,眼神中帶著別樣的意味。

簡嘉輕聲問道:“陳黎,你心情不好嗎?”

“沒.”

陳黎點了支菸:“嚇著了?”

簡嘉搖頭,半晌,他又開口:“其實我喝一點也沒關係.”

“我覺得有關係.”

陳黎閒散地靠在沙發上,右手搭著,仰著頭吐出一口煙,瞥他:“簡嘉,任何人都不能欺負你,讓你不高興。

包括我,懂嗎?”

“哦.”

簡嘉捧起那杯牛奶。

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他又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一段小插曲之後,卡座的氣氛再一次被蕭辰這個社交氣氛組給炒熱了。

陳黎在雲京的地位擺在那裡,哪怕是在上位圈都是眾星捧月的太子爺,誰敢說他一句不是。

幾輪遊戲下來,卡座裡已經熱鬧成了一片。

有個膽子特別大的女演員,看著才二十五六歲,舉著手機自拍了幾張,將卡座的環境盡收眼底,拍完晃了晃手機:“哥,我能發朋友圈嗎?”

“發唄,我長這麼帥怕誰看?”

蕭辰應聲道。

女演員順勢就倒在他懷裡親暱的玩鬧,時不時吻在一塊兒。

鬧了一會兒,女演員看著手機忽然頓了下,從蕭辰的懷中起來,不確定地看了一眼陳黎。

“黎哥.”

女演員支吾了一聲。

“什麼事?”

陳黎道。

女演員把手機遞給陳黎,上面是她和別人的聊天記錄。

簡嘉撇過來一眼,神情就僵住了,備註姓名寫著簡星洋。

“星洋刷到我的朋友圈,說想過來找你.”

女演員小心翼翼:“他說想跟你道歉,讓你別不理他。

你看,要不要讓星洋來一趟?”

卡座的這個角落安靜的可怕。

簡嘉放下喝了幾口的牛奶,恍然大悟,原來陳黎是因為跟物件吵架了才心情不好。

原來不是因為他。

陳黎閉著眼休憩,沒說話,女演員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簡嘉垂眸盯著那杯牛奶,忽然感覺空氣悶熱的窒息,下意識端起桌上的威士忌一口悶了,匆匆站起來:“我去趟洗手間.”

“嘩啦——”

冰涼的水撲在臉上,簡嘉感覺到酒勁後知後覺的上來。

抬起頭時,雕刻華麗的鏡子裡折射出一張漂亮的驚人的臉。

眼眶微紅,神色蒼白,喝醉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

簡嘉揉著胃,走兩步就有點暈眩了。

卡座裡面烏煙瘴氣的,他暫時還不想回去,於是找了個落地窗前的沙發,準備坐著吹會兒風。

四月的風已經偏暖了,夜風拂面,他愈發迷糊。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嗡嗡震動了一下,通知欄跳出了微信訊息,來自於陳泊生。

[到宿舍了沒?]

簡嘉連忙回覆:[到了,師哥。

]

對面幾乎秒回:[?]

陳泊生:[你抬頭看看我幾點發你的訊息?]

——中午十二點半。

簡嘉:……

好社死。

啊啊啊啊啊。

[還沒睡嗎。

]訊息又來了。

[還沒……]簡嘉兩隻手打字,因為醉酒失焦的緣故,怎麼也摁不好二十四鍵,索性切換了語音:“還沒睡,師哥,不過我現在正打算睡覺.”

語音發過去兩秒之後。

陳泊生回了一段省略號:[……]

簡嘉以為自己語音有什麼問題,點開來聽了一遍。

除了他說話的聲音,還有震耳欲聾撕心裂肺的酒吧dj:“我是一個酒精過敏的帥哥!我的酒品爆差!但我爆!愛!喝!”

沒什麼問題啊。

他口齒還挺清晰的,前後鼻音都沒錯呢。

“你確定你要睡了?”

陳泊生也發了語音過來,聲調略帶一點離譜:“你準備在哪兒睡覺?”

“沙發啊.”

簡嘉邊說邊看自己坐著的沙發。

“哪兒的沙發?”

陳泊生問。

“坐著的沙發.”

簡嘉老實回答。

“你喝酒了?算了.”

陳泊生說:“現在拍照給我.”

“……哦.”

簡嘉拍了張酒吧沙發的圖片過去,角落入鏡了酒吧的名字。

“簡嘉,你在酒吧.”

陳泊生毫不留情的拆穿。

簡嘉不知道怎麼回事,莫名就叛逆起來,固執道:“我沒有在酒吧.”

“嗯,你沒有.”

陳泊生涼涼一笑:“等著.”

簡嘉盯著“等著”看了一會兒,被酒精麻痺的大腦已經分析不出陳泊生這句話的意思。

於是就按照字面意思的理解,等著就是坐在原地不動。

好長的時間,陳泊生都沒有再給他發訊息。

簡嘉茫然地睜著眼睛,放空一般的看著初夏的夜色。

不遠的露天走廊裡,陳黎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了,半倚在欄杆上,是遊戲人間的薄情姿態。

簡星洋急切地攀附著他,滿臉淚痕的在解釋。

他看到陳黎低頭,掐滅了手中的煙,遊刃有餘。

直到簡星洋被他身體罩著,接吻時吞掉了聲音,不再說話。

喧囂的音樂之中,簡嘉的背影被襯地有些單薄,彷彿下一秒就要隨風破碎一般。

簡嘉感覺陳泊生今晚應該不會再理他了。

結果手機再一次震動起來,這回是語音,陳泊生清冷低沉的聲音傳來:“回頭.”

簡嘉下意識回頭,重心不穩的踉蹌一步。

陳泊生就站在他身後,將他的腰托住,攬了一把,簡嘉幾乎跌在他懷中。

大少爺挑眉,冷颼颼地放箭:“小騙子,這叫沒在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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