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嘉在青城再正常不過了。

他老家在西藏,但青城是他師門所在地,不願意回老家的人留在這裡是情理之中。

這些樂瞳不知道。

她看著手上的包裹,總覺得燙手。

手機震動,她掃了一眼,是胡甜發來的微信,問她生日想去哪裡慶祝。

是了,明天就是她的生日,也許……大概,可能,這是秦嘉送她的生日禮物?

以什麼身份?

朋友?

樂瞳心裡很煩,工作和感情都不順利,讓她整個人顯得有些躁鬱。

她拿著快遞進了鐵皮房,一心研究圖紙,儘量不去想今天工人被抬走時那光禿禿的腳。

後面一天明鈺都沒出現。

聽說他接了個電話就走了,好像是上面安排了什麼人趕過來,他去接人了。

既然能派人來,就說明問題快要解決了,樂瞳輕鬆了一點,準備下班離開的時候,看到有人在那座廟宇前面測量什麼。

拉了個同事問,原來是專業的工程師在測量地磁場。

天都黑了,對方的測量也結束了,走過來對另外一個領導說:“這裡的地磁場沒問題.”

樂瞳眨眨眼,目光轉向那座無法破拆的廟宇,它看起來著實有些簡陋,但在淡淡的暮色之下,陰森滲人得很。

尖尖的頂端,錯落的瓦片,風雨飄搖卻又屹立不倒。

樂瞳手臂發涼,揹著包匆匆離開,步行回小區。

回去的時候在街邊買了包子和粥,晚上不打算開火了,就吃這些。

除了買的晚餐,她另一手也沒空著,正拿著今天收到的快遞。

明天是她的生日。

這應該就是生日禮物。

回到暫住的地方,晚飯都快涼了,樂瞳卻沒心思吃,而是翻出微信找到秦嘉,想把東西還回去。

可字都打出去了,卻最終沒有傳送。

“算了.”

樂瞳煩躁地把手機扣在桌上,一鼓作氣地拆了快遞。

先看看他送的什麼再說好了。

包裹不大,拆開之後更是個小盒子,很像首飾盒,是紅木的。

樂瞳找到開口處小心翼翼地開啟,在燈光之下看到了盒子裡的東西。

一條造型精巧少見的項鍊?

項鍊是用珠子一顆挨一顆密密串起來的,介面處還有一顆紅玉髓石。

紅玉髓的拉丁文有血肉的意思,顏色飽滿漂亮,這沒什麼新奇,新奇的是其他的珠子。

那些珠子樂瞳實在叫不出名字,摸起來手感油潤,輕重適中,形狀像打磨過?又像是純天然的,顏色近咖色,每一顆上面細細的黑色紋路都不太一樣。

樂瞳遲疑地拿來鏡子,想要戴起來看看,她並不覺得這項鍊適合自己,甚至比起項鍊,她覺得這更像是什麼高僧的念珠。

看著鏡子裡戴著疑似念珠的自己,樂瞳忽然想到,秦嘉那麼神通廣大,約莫是預料到她之後會遇到髒東西,所以給她這麼個禮物防身辟邪?

這樣一來,如果拒絕反倒是對自己不好了。

出於對秦嘉的信任,樂瞳對這串念珠非常認可,拿在手裡就覺得心安,她左思右想許久,晚飯徹底涼了之後才作出決定——

先留著吧,反正她本來也是想找人來看看的,這正是她需要的。

大不了等他生日的時候,她再問他要個地址回禮好了。

做好決定,樂瞳開啟微信給秦嘉發了條訊息。

【謝謝】

秦嘉那邊很快回了個問號過來,樂瞳盯著那個問號,其實很不想把注意力過多的放在他身上。

常常想念前男友會讓她覺得自己很沒用。

道謝的話已經說過,樂瞳就不管了,扔下手機去熱晚飯。

肚子餓得咕咕叫了。

這一夜吃過晚飯後,樂瞳將秦嘉送的念珠繞了幾圈在手腕上,安心地睡了。

然而,這一晚她睡得並不安穩。

半夜的時候她做了個噩夢,她彷彿躺在冰冷的地上,胸口被什麼東西壓得喘不過氣來,周圍吵鬧得她耳朵疼,她目光直視的方向看不到人,但可以看到尖尖的屋頂。

是那座廟的尖頂。

這兩天一直看那座廟,樂瞳可太熟悉這個尖頂了。

這還不足以讓她恐懼噩夢,最讓她措手不及的,是工人從廟頂上摔下來血肉橫飛的畫面。

樂瞳急促喘息著醒過來,被子滑落,渾身都是汗。

她抓起手機點亮,屋子裡有光就不那麼壓抑了,手機螢幕上顯示的是夜裡三點四十七分。

手腕上的念珠還在,卻在深夜給樂瞳帶來怪異的感覺。

她下床的倒了杯水,想著應該是白天發生的事刺激到了她,面上再鎮定,她心裡還是對工人出事感到唏噓和恐懼的。

所以才會做這個噩夢吧。

一定是這樣。

總不能那麼倒黴,工人和她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也能纏上她吧!

樂瞳心驚膽戰地躺下,再次嘗試入睡,這次入睡倒是不難,沒多久就睡著了,可人分明睡了,心裡的不安一點都沒少,她眉頭始終皺著。

身上莫名覺得冷,樂瞳拉緊被子,這可一點都不像是四月底青城市該有的溫度。

就算是夜晚也不應該。

睡夢中的樂瞳都凍得瑟瑟發抖了。

到底還是又醒了過來,樂瞳煩躁地轉了個身,懨懨地眯著眼睛,等眼睛適應黑暗之後,她突然僵住。

面前一片冰冷氣息,淡淡的毛髮感迎面而來,黑影幾乎與她鼻尖貼鼻尖。

是一張臉。

分不清男女,就躺在她身後,她一轉身就與對方面對面。

樂瞳尖叫一聲,飛快地摔下床。

接觸地面的瞬間,失重感襲來,眼前一黑,樂瞳再一次從床上坐起來。

……又是個夢!

是夢嗎?!

最好是個夢!

樂瞳渾身發抖,完全不敢一個人待在房間裡,手不受控制地摸過手機,跳下床躲到廁所裡,呼吸急促地發了一條微信影片出去。

凌晨四點鐘,秦嘉接了樂瞳的影片請求。

她這裡廁所亮著燈,秦嘉那邊卻黑著,只有手機光照亮的英俊臉龐。

秦嘉看到她的模樣後微微一頓,視線停留在她的脖子上片刻,緩慢而有力地說:“做噩夢了嗎?沒關係,只是個夢,別害怕,我在這裡.”

樂瞳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她不想的,可是沒辦法,她真的沒辦法。

“秦嘉,我好害怕.”

樂瞳泣不成聲道,“我害怕,好害怕,剛才好像有東西在我床上,就在我後面和我躺在一起,我一轉身就看見那個東西的臉,我好害怕.”

樂瞳哭得很委屈,委屈自己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遇見這種事,委屈噩夢為何只纏著自己。

她其實也不需要秦嘉安慰,只是現在只有他的存在能給她安全感罷了。

她只需要這個影片電話持續著,能看到他的臉,聽到他的呼吸就行。

秦嘉似乎起來了,他開了燈,白皙的身體外套了件白t,頭髮都沒打理,拿了車鑰匙就想去找她。

可走出幾步他又停下,重重坐到了床邊。

“我不能去見你.”

秦嘉抿唇道,“我就這樣陪著你行嗎?”

樂瞳鼻音很重地“嗯”了一聲,可憐的樣子讓秦嘉真的快要忍不住了。

“是我不好.”

他聲音很低,不斷自責,其實也不是為了讓樂瞳聽見,更多的是說給自己聽。

樂瞳也確實沒注意到,她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情緒,等哭累了,就靠在角落裡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手機始終被她緊緊抓在手裡,在手機攝像頭的盲區之中,那串秦嘉送的念珠在燈光下散發著幽暗的光。

七點半,樂瞳被鬧鐘叫醒,她渾身痠疼地睜開眼,發現自己睡在廁所後,昨晚的回憶橫衝直撞地浮出現腦海中。

樂瞳臉色蒼白地望向手機,鬧鐘被按掉,畫面回到了微信影片,秦嘉沒有結束通話。

他一整夜都在,現在也在,人就坐在床邊,維持著昨晚的姿勢,安靜地低著頭。

他沒有睡覺,半垂著眼,好像在走神。

樂瞳張張嘴,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他先看了過來。

對上那雙帶著幾分憂鬱,秀雅精緻的眼睛,樂瞳有些說不出話來,而秦嘉在這時開口。

“你醒了.”

他先說了這三個字,隨後又彷彿十分困難地說了四個字:“生日快樂.”

樂瞳心跳漏了一拍,一言不發地切斷影片,看到父親這時發來訊息,也在祝她生日快樂。

昨夜十二點,胡甜就發來了生日祝福,一大長串,比秦嘉更早,更有誠意。

可樂瞳始終無法將耳邊迴盪的聲音遮蔽。

秦嘉說“生日快樂”的聲音一遍又一遍響起,像要人命的靡靡之音,令她頭昏腦漲。

樂瞳不想再沉溺下去,開啟門出了廁所,飛快地掃了一眼臥室,裡面窗簾還拉著,一片黑暗。

她鼓起勇氣走進去,無事發生。

拉開窗簾,陽光照進來,身上暖洋洋的,人安生不少。

樂瞳迅速換了衣服,在廁所簡單洗漱,匆匆離開了住處。

現在只希望昨晚的一切真的都只是噩夢,她已經確定自己不管換幾個地方都不得安寧,那就不再想著搬家的事。

緊緊攥著戴了念珠的手,希望秦嘉送的東西可以有點效果,她真的渴望睡個好覺,徹底遠離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求求了!

然而,念珠並沒有聽到她的禱告,在被噩夢驚擾之後,樂瞳工作時再一次受到驚嚇。

明鈺接了人回來後,連夜拆掉了那座廟。

這次的大師顯然很有實力,都能拆掉那座廟了,大家都以為不會有事發生了。

可是沒有。

廟被拆掉不久,就聽到有人大喊:“挖到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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