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嘉是個很有原則的人。

從來沒人可以打破他的原則,就算是他現在的師父也不行。

他說不在一起就不能告訴她,那就一定是要這麼做的。

可看著樂瞳困擾的眼睛,渴望的眼神,他喉結動了動,竟然什麼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沉默著,為難掙扎著,眼神幽暗翻湧,樂瞳注意到,不禁開始自己猜測。

“總不能真是狗血小說裡寫的那樣,要你捐個腎或者肝吧?”

聽起來就很離譜,但藝術來源於現實,生活中這樣離譜的事情可多著呢。

不過秦嘉搖了搖頭,那就說明不是。

樂瞳突然翻了翻包,神奇地掏出一罐牛奶遞過去。

“喝吧,胃裡不是難受嗎?今天忙了一天,都沒怎麼吃東西.”

看著那罐牛奶,秦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怎麼只一罐牛奶而已,就能感動到手都在顫抖。

樂瞳包裡顯然就這麼一罐牛奶,也沒別的東西吃了,可她沒自己喝,而是給了他,還記得他那因為嫉妒而惹來的胃病。

秦嘉覺得有些窒息,他被自己的情緒淹沒,深刻地意識到,少年時還不是他師父的道士告誡他以後千萬不要談戀愛,他該聽對方的話的。

他不該一眼見到樂瞳就喜歡,還在她的追求下心動無比,幾乎沒怎麼反抗就答應了下來。

樂瞳大概還覺得他難追吧?

但其實他面對她時那個追求難度,已經是相較於其他人來說打了骨折了。

他真的太喜歡她了,喜歡到喪失理智,喪失自我,只要她為他做一點小小的事,哪怕她接下來讓他用他獨有的能力去害人,他恐怕也不會猶豫。

族人還是聰明的,抓住這個軟肋,確實可以將他利用至死。

“關於你事.”

秦嘉垂下眼,低聲道,“如果你真的今晚你就能知道了.”

樂瞳遲疑了一會說:“不能現在就告訴我嗎?還要等回去之後?”

秦嘉突然道:“如果我說,我也不知道他們具體要讓我怎麼做,只是知道個大概的可能,你相信嗎?”

樂瞳愣了愣,點頭:“我當然相信.”

“當然”兩個字像投入結了薄冰湖面的石子,湖面頃刻間裂開無數縫隙,冰封碎裂,淌出溫柔的湖水來。

“你真我今晚就不替你守夜,你親眼見到,或許就能完全確認他們的目的.”

……不守夜。

剛睡了一次好覺的樂瞳猛地想起那夜躺在她背後,在她轉身之後幾乎與她臉貼臉的東西。

她汗毛豎了起來,後背發冷,小區近在咫尺,單元門像地獄的黑洞,讓她望而卻步。

她本能地想要退縮,逃離恐懼,可迎上秦嘉目不轉睛的視線,感受著他複雜動盪的情緒,樂瞳什麼都說不出來。

“……那就試試吧.”

她還是決定嘗試一下,不過:“如果我實在害怕,你會救我的對吧?”

秦嘉沒用口頭言語回答她。

他傾身過來,額頭抵著她的額頭,緊閉雙眸,長睫顫動,溫熱的呼吸灑在她臉上,帶著好聞的茉莉香。

於是她知道了。

他當然會救她,為了她,他其實也不那麼在意自己的生命如何。

回到臨時住所裡,秦嘉給樂瞳做了晚飯,這次是兩人一起吃的。

好久沒這樣心平氣和的和他一起吃飯了,真是令人懷念的時刻。

吃完飯,秦嘉收拾碗筷,樂瞳去洗漱。

想到今晚可能會遭遇的事情,她心口好像壓著塊石頭,洗完澡也沒吹頭髮,換上長袖睡裙,盤腿坐在床上等秦嘉回來。

秦嘉進屋看到她的樣子,不施脂粉,素面朝天,卻已經是他心目中最好最完美的狀態。

他轉身去了浴室,拿了毛巾再回來,一聲不吭地坐到她身邊幫她擦頭髮。

樂瞳閉眼享受著這寧靜舒適的時刻,忍不住道:“你以後不幹這一行了可以去給人按摩,真舒服.”

秦嘉動作頓了一下道:“我只給你一個人擦過頭髮.”

現在未來都只會給她一個人擦。

低沉的言語就在耳畔,手上的溫度透過柔軟的毛巾力道適中地落在身上,樂瞳心癢癢,可她知道今天不是時候。

“睡吧,困了.”

忙活了一天,還起了個大早,誰能不困?

秦嘉昨晚就沒睡好,今晚不需要守夜,也終於填報了肚子,確實也可以睡一會。

但他還是沒睡,樂瞳閉著眼睛,感覺到秦嘉呼吸平穩,可他始終睜著眼,一點睏意都沒有。

他像夜色中等待獵物的獵人,一瞬不瞬地盯著樂瞳,眼神冰冷刺骨。

這個眼神可不是對著她的。

睡著後不久——也許很久,樂瞳漸漸有了鬼壓床的感覺。

她心神瞬間清明,知道那個東西又來了。

第一次的驚悚是毫無防備,突如其來的,第二次的驚悚是主動迎接的,按理說該好一些,但是樂瞳的心情和狀態沒有一點和緩。

人類對未知生物的恐懼,在這一刻到達了頂峰。

她掙扎著想要甦醒過來,手腳卻彷彿被捆住了一樣,根本動彈不得。

她人是閉著眼睛的,但視野卻非常清晰,胸口悶著一口氣,上帝視角能觀察到臥室所有的情況——僅限於她自己和鬼壓床她的東西。

秦嘉不在她的視野範圍內。

樂瞳有一瞬的驚慌,隨即又鎮定下來。

她相信秦嘉,他答應了會守著自己就不會離開,這樣的時刻不管發生什麼他都不會丟下自己離開的。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落在屋頂,正對著她床的位置。

那上面懸掛著一臺頗具藝術氣息的吊燈,垂下來的流蘇輕輕搖晃,像是被風吹動了。

流蘇搖晃的力道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漸漸的,吊燈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如同鞦韆一樣擺動起來。

樂瞳怕得要死,很擔心吊燈直接掉下來砸在自己身上。

這已經不可能是風吹的程度了,更像是真的有人在用吊燈盪鞦韆。

是的,盪鞦韆。

樂瞳眼睛一疼,手腳稍微可以動了一些,就聽到一聲詭異而陰森的呢喃。

“衣服……”

“我的衣服……”

“把我的衣服還給我……”

樂瞳瞪大眼睛——幻視上的瞪大眼睛,實際上她還是閉著眼無法醒來。

她清晰地“看”到吊燈上緩緩出現一個身影,黑漆漆的,身形乾瘦,四肢纖長,頭上頭髮很長很長,面板慘白乾枯,它倒掉在吊燈上來回搖晃,頭顱以一種活人不可能辦到的旋轉角度望向床下,與她幻視的眼睛對上。

“衣服,把我的衣服還給我!!”

一雙血紅的眼睛,雌雄難辨的聲音送入耳中,樂瞳看到它從吊燈上跳下來,她的心幾乎跳出嗓子眼,以為它要跳到自己身上,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但它沒有。

它像爬行動物一樣縮到了屋頂的角落,四肢吊在牆面上,陰鷙詭異地盯著她所在的方向。

“血脈的味道……把我的衣服還給我!!”

樂瞳看到暴漲的頭髮猛烈朝自己襲來,如同萬箭齊發,不禁驚恐地喊叫出聲。

“——啊!”

也就在這個瞬間,她找回了身體的控制權,眼睛發紅地坐起來,胸口急促起伏,被身邊人牢牢地擋在身後。

屋裡亮著燈,沒了黑暗,樂瞳反而還恍惚了一瞬。

她看著秦嘉擋在身前的背影,他面對著她甦醒之前看到那東西的位置,灑了一碗符水出去,一切都安靜下來。

樂瞳低頭看看自己,除了睡裙被汗水溼透了之外,沒有任何不好。

秦嘉轉過身來,沒問她有沒有事,他就在這裡,看到了全程,不用問這種問題。

他彎下腰,直接將她抱到了自己身上,像抱小孩那樣讓她坐在自己膝上,趴在他肩頭,一下又有一下耐心地撫摸著她緊繃僵硬的身體。

樂瞳把臉埋在他頸窩,好半晌才徹底冷靜下來,嗓音嘶啞道:“我聽到它說話了.”

秦嘉應了一聲,輕聲細語道:“不要急,白天再說,你先休息,沒事的.”

她知道他是怕她立刻回憶剛才發生的事,剛平復下來的心情會再起波瀾。

可樂瞳還是想現在就說。

“它讓我把衣服還給它.”

她撐起身子,長髮凌亂,額頭佈滿汗珠,有些語無倫次:“它說什麼血脈的味道,什麼是血脈的味道?反正它一直在重複,要我把它的衣服還給它.”

她有些困惑:“我沒拿過它的衣服,沒動過任何別人的東西,是因為那串人骨念珠嗎?可你不是很快就給我摘掉了嗎?後續應該也處理妥當了吧?”

念珠秦嘉確實已經交給師父,處理妥當,但透過念珠這個媒介被送到樂瞳和秦嘉身邊的東西,就沒那麼好打發走了。

師父拿到念珠的時候一直在搖頭,秦嘉就知道這事兒得靠他自己解決。

他用手帕幫樂瞳擦掉汗珠,很慢很慢,艱難地吐出那些他自己都不願去深想的事。

“它說的衣服,不是真正的衣服.”

樂瞳不解地看著他。

秦嘉放開她,低著頭將手帕摺好:“祝巫族有個習俗,生下孩子之後會把胎盤埋在房梁下面,意為族之棟樑。

祝巫族的人死後,得挖出房梁下面的胎盤一起下葬,意為穿回來時的“衣服”。

他們相信只有這樣,亡者才可以真正地穿過迷霧,進入輪迴.”

樂瞳呆了呆,不可思議道:“……胎、胎盤?那個東西的胎盤?……為什麼找我要???”

別太離譜好嗎!

八竿子打不著吧!

秦嘉很快給她解惑:“不在你身上.”

樂瞳心頭剛剛鬆了一下,秦嘉突然露出微妙而複雜,帶著一點茫然之色的笑容,輕飄飄道:“但大概在我身上.”

???

什麼意思?

顯而易見,那個東西和秦嘉都是祝巫族,一個應該是死了,一個還活著,但被遺棄了。

死掉的那個,胎盤在被遺棄的這個身上?

這離譜程度並沒有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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