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江蘿第一次出遠門,江猛男那叫一個十萬分的不放心。
他從沒讓這丫頭離開過自己身邊,還是去這麼遠的地方,這一路上要是磕了碰了,傷了死了可怎麼好。
好不容易才養大這麼個閨女,真要沒了,他要怎麼跟她媽媽交代啊。
“記得老爸的電話嗎?背一遍給我聽聽.”
“記得啦,而且我手機裡存了的嘛.”
江猛男一邊給女兒收拾著行李,一邊絮絮叨叨地叮囑她出門的注意事項——
“萬一手機被偷了怎麼辦,你還是要要把爸爸的電話記在腦子裡,任何時候遇到不確定的事,第一時間給老爸打電話.”
“知道知道了!”
“不許跟陌生人說話,不要去貪小便宜,機靈點,仔細別讓人拐了.”
江猛男彷彿有被害妄想症似的,“賣到村裡給別人當老婆,你這輩子就完了,跑都跑不出來,還要捱打.”
江猛男只要一想到小姑娘被人欺負的場景,心都要被擰得稀巴爛了。
不行,還是不能放心。
“哎…算了算了,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吧.”
“爸,沒事的,不會被賣,祁盛和煤球他們一起呢.”
“那你一定要跟緊祁盛,千萬別獨自行動,不要離開他超過三米.”
“知道了知道了.”
江猛男從櫥櫃裡取出她的哆啦a夢藍色水壺:“喝熱水,不許喝冷水.”
“知道了!!!”
“還有,聽說酒店裡的水壺髒得很,你也別用了.”
江猛男從廚房裡取出了一個燒水壺,“這個我也給你帶上,你用家裡的水壺燒開水喝.”
“爸,你別太誇張了!誰出門帶燒水壺啊,我喝礦泉水就好了嘛.”
江猛男還是不放心,叮囑道:“還有,吃飯的時候啊,少去街邊小攤小販,都是地溝油.”
江蘿真是無語了:“爸,你自己就是街邊小攤販好不好!”
“你以為誰都跟你爸一樣做生意講良心啊,我用的油都是好油,別人可不一定,你給我記住了,在外面不許亂吃東西.”
“好了好了,知道了.”
樓下,傳來了煤球清脆響亮的口哨聲。
江猛男走到陽臺邊,看見男孩們三個聚在巷子口,煤球衝江猛男喊道——
“叔,江蘿好了沒有?我們等她一起去機場.”
“就好了,你們上樓來.”
他們幾個面面相覷,雖然拖著行李很重,卻也不敢違抗江猛男的命令,乖乖地上了樓。
祁盛剛邁進屋,江猛男就把小姑娘的哆啦a夢保溫杯掛在了她身上:“你負責監督乖寶喝水,她總是忘,不到口渴不會喝。
還有,這個燒水壺也要帶上,酒店裡的水壺不知道裝過什麼,你們也別用。
但是注意晚上八點以後別讓她喝水了,增加腎臟負擔.”
祁盛耐心地點頭,一一記下了江猛男的話。
胖子誇張地說:“哇,猛男叔可真是又當爹又當媽,連我媽都沒這麼細心,只叫我活著回來就行了.”
“總而言之,這次出遠門,我就把女兒交給你祁盛了,你要保護好她,好好給我帶回來,不許缺胳膊斷腿的.”
“放心,師父.”
他一直都叫江猛男作“師父”。
因為這些年,江猛男一直在教他拳擊格鬥,胖子和煤球也跟著學過一段時間,但因為太辛苦堅持不下來,後面都丟開了。
只有祁盛一直堅持下來,倒成了江猛男的關門弟子。
“煤球.”
江猛男又招呼道,“你負責給我們乖寶提箱子.”
“好!”
煤球趕緊將她的藍白色行李箱提過來,“叔放心,我會照顧好江蘿的.”
“胖子,這燒水壺你拿著.”
“行行.”
胖子開啟了自己的超大書包袋,“裝我包裡.”
“爸,不要燒水壺!好土哦!人家酒店都有熱水的.”
“帶著,萬一呢.”
總算收拾好了行李,江猛男送孩子們下了樓,目送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
胖子和煤球走在前面,祁盛和江蘿走在後面。
江蘿偏頭偷看他,乾淨簡單的白襯衣,挎著腰間的哆啦a夢卡通保溫杯,有點可愛。
江蘿想接過保溫杯自己掛著,祁盛順勢開啟瓶口,遞到她嘴邊讓她喝水。
胖子回頭看他們一眼,笑著對煤球道:“豬豬可真是公主啊,看看,我們幾個全成了她的跟班小弟.”
“她本來就是,猛男叔就是拿她當寶貝公主啊.”
“流下了羨慕的淚水啊,下輩子我也要投胎當女生.”
“那你也得先祈禱你有個猛男爸.”
“這事兒可遇不可求,我爸一天到晚都在外面打麻將,壓根不管我和我媽.”
江蘿小聲對祁盛說:“我爸是不是特別囉嗦.”
“還好.”
祁盛聳聳肩,雲淡風輕道,“這樣的爸爸,很讓人羨慕.”
“那你去給他當兒子好啦.”
“猛男哥是我兄弟.”
祁盛理直氣壯道,“輩分是很嚴肅的事,不能亂來.”
見他這般煞有介事,說的跟真的似的,江蘿不忿地說:“你敢當著他的面叫猛男哥嗎,還不是得乖乖叫一聲師父.”
祁盛拍了拍她的後腦勺,江蘿奮起反擊,倆人一路拉拉扯扯、追追打打來到了巷子口。
一輛線條弧形十分優美流暢的黑色賓士轎車停在路邊,穿西裝的司機迎候在門邊,殷勤地替祁盛和煤球他們接過行李,放進車後備箱裡。
江蘿微微張嘴,可從沒見過這樣的排場啊。
胖子對江蘿解釋道:“這是祁盛爺爺派來的,其實家裡一直都有給他配車和司機的,但他不用,真是浪費啊.”
司機開啟了車門,迎候他們上車。
煤球率先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祁盛讓江蘿先上車,自己坐到她旁邊,胖子則最後一個上車,坐在祁盛右邊。
一上車,江蘿就明顯感覺到有點擠。
好在身邊的人是祁盛,而不是胖子,私心裡…還有些小竊喜。
感受到腿側與他緊緊相貼,隔著單薄的布料,他的溫度都那麼清晰。
江蘿低著頭,臉蛋泛著淺淡的粉。
祁盛卻嫌棄地對胖子說:“別擠老子.”
“這…”
胖子望了眼江蘿,試圖推卸責任,“你被兩個胖子懟在一起,能不擠嗎!”
江蘿紅著臉,連聲反駁:“別帶我!我沒你胖!”
“這是事實,你不承認有用嗎,從小到大就是個胖子,這會兒裝什麼,再說…”胖子望了眼祁盛,“某人又不是看不出來你是個胖妞,自欺欺人有用嗎?”
“就不是!就不是!”
“你喊,多喊幾聲你就瘦下來了!”
江蘿氣得伸手去打胖子,結果手肘撞倒了祁盛的鼻子。
他吃痛地悶哼一聲:“能不能消停點!本來就擠.”
江蘿連忙收了手,關切地問:“撞到了,疼嗎?”
“用了多少力,你自己不知道?”
“都怪胖子.”
她悶聲說著,心疼地摸了摸祁盛挺拔的鼻樑。
“還怪我?”
胖子說,“怎麼不怪你自己太胖了.”
“你還說!”
祁盛橫了胖子一眼,眼底帶著明明白白的威脅:“少說幾句.”
胖子不敢不聽祁盛的話,只好停止了這個話題。
江蘿努力往旁邊挪著,生怕真的是因為自己胖、才擠到了祁盛。
祁盛倒也不客氣,她挪多少,他就侵佔多少,結果把小姑娘擠到趴窗邊了。
胖子的位置倒是越坐越寬敞了。
最後,江蘿不滿地咕噥:“到底是誰擠誰呀.”
祁盛雲淡風輕地笑著:“很熱?”
“啊?”
“你的臉有點紅.”
“有、有點熱.”
江蘿的心跳蹦躂得跟兔子似的。
祁盛讓司機開啟了空調,吹著冷風,煤球哆嗦了一下:“這都入秋了好不好.”
胖子笑嘻嘻說:“盛哥,她不是熱,她就是害羞.”
祁盛漫不經心問:“害什麼羞.”
“沒有,亂講!”
江蘿當然不承認。
“這個世界上,有女生跟我們祁大美男坐靠這麼近不臉紅害羞的嗎?”
“我沒有害羞,沒有!”
江蘿一而再地否認,“我怎麼可能跟他害羞.”
祁盛笑了下,單手勾著江蘿的頸子,順勢將她攬入懷裡:“誰家女兒見了爸爸會臉紅的.”
“……”
感受著少年熾熱的體溫,嗅著他身上清冽的薄荷氣息,江蘿的心臟哐哐撞大牆。
快不行了,她就要中暑了。
深呼吸。
“嘖嘖嘖.”
胖子意味深長道,“你倆這不倫的關係,真是太刺激了.”
*
半小時後,轎車停在了機場航站樓。
窗外飄著微雨,雖然距離航站樓只有一段人行道的距離,祁盛還是摘下了自己的黑色鴨舌帽,蓋在江蘿腦袋上。
帽簷後壓,配著她的寬鬆大碼牛仔褲,真有嘻哈少女的感覺。
宋時微早就等在了航站樓裡,見他們過來,連連招手:“這邊!”
江蘿立刻和宋時微站在了一起,遠離這幫男生。
宋時微帶他們一起去出票托執行李。
江蘿從沒坐過飛機,有些不太清楚流程,全程只跟著宋時微,她做什麼,她就跟著做。
安檢的時候,祁盛順手摘下她的小書包,在書包裡翻找電池、雨傘、手機一類的東西,單獨過安檢。
宋時微見狀,責備地說:“祁盛,你怎麼能翻女生的包包啊.”
祁盛理直氣壯地喃了聲:“管得寬.”
她書包,祁盛翻過不止一萬遍。
宋時微將江蘿的小書包奪了回來:“萬一有什麼不方便的東西呢.”
“她在我這兒沒什麼不方便的.”
“江蘿,你說呢.”
宋時微望向她。
江蘿輕鬆地笑了笑:“沒關係呀.”
反正以前祁盛還給她買過衛生巾呢,他們之間…就沒什麼不方便的事情。
宋時微撇撇嘴,也只好將書包遞給了他。
“你們關係真好哦.”
過了安檢,走在寬敞的航站樓落地窗邊,宋時微吃味地說,“讓人羨慕啊.”
江蘿一聽這話不對勁,連忙擺手解釋:“你千萬不要誤會,沒、沒那麼好,真的!”
祁盛聽到她如此急切地解釋,有點不爽,揉了揉她的腦袋:“爸爸對你不好嗎?”
江蘿趕緊推開了她,一個人躲到了煤球身後。
煤球像大哥哥一樣帶著她往前走,走了會兒,不知道怎麼的又被祁盛一手臂給攬了過去的,彷彿她永遠是他的小跟班,站在誰身邊都不對勁。
幾人坐在登機口的椅子邊候機,祁盛和煤球他們開始聯機玩遊戲,順手擰開江蘿空蕩蕩的哆啦a夢保溫杯,晃了晃,招呼江蘿道:“乖寶,去給我接杯水.”
江蘿見他專注地打著遊戲,索性接過了杯子,走去機場的飲水處。
全新的智慧化飲水器,江蘿從來沒見過,她將杯子對準了一個看起來好像是出水口的地方,按下了開水按鈕,卻沒想到出水口竟然不是那裡,開水直衝衝地落下來,燙到了江蘿的手。
“啊!”
她驚叫了一聲,杯子脫手而出,掉在了地上。
怕燙到周圍人,她心慌意亂地趕緊去關掉開水,手忙腳亂的又不知道按哪裡,一會兒冷水一會兒熱水,窘得她臉都紅了。
幾個男生聽到動靜,連忙放下手機,跑了過來。
祁盛抓著她的左手,檢查著手背的傷勢。
煤球趕緊關掉了飲水器,撿起地上的保溫杯——
“沒事吧,江蘿.”
“燙到沒有?”
祁盛關切地問。
“嗯,有點.”
祁盛拉著她去洗手檯沖水,嘩啦啦的涼水落在了緋紅的面板上,燒灼的疼痛感緩和了不少。
江蘿望向他,他眉心微蹙,清澈的眸子全神貫注地盯著她左手傷口處,眼底有自責的情緒:“是我不好,師父還叫我照顧你,出來沒一個小時,就把手燙了.”
“還好啊,我自己不小心.”
衝了水,祁盛又去了機場藥店買了清涼的燙傷藥,拉著她坐到椅子邊,單膝蹲在她面前,耐心地給她手背上了藥。
藥膏是薄荷味兒的,他的指腹柔軟粗礪,一點點慢慢地劃開,帶著溫暖,又滲透著絲絲涼涼。
“希望別生水泡.”
“不會的,沒事.”
“還疼嗎?”
“有點.”
祁盛輕輕吹著風,清涼的薄荷味兒漫開,讓江蘿有一種夏天終將逝去的感覺。
她笑著揉了揉祁盛的頭。
祁盛偏頭躲過,她固執地繼續摸,直到把他蓬鬆的頭髮薅得凌亂無比。
胖子、宋時微和煤球三人坐在對面,託著腮幫子,目不轉睛地盯著對面一坐一蹲的兩個人。
宋時微:“媽耶,他們平時都膩歪成這樣了?”
煤球:“更過分的都有…”
胖子:“習慣就好.”
上好了藥,祁盛大咧咧坐在她身邊,擰開保溫杯吹著熱氣,等水涼。
江蘿心裡蠻委屈的,小聲對祁盛說:“我好土哦,連機場的飲水器都不會用.”
祁盛聞言,拉著她來到開水間,耐心地教著她:“這個鍵,按一下解鎖,再按一下就可以接熱水.”
“嗯!”
“按這個,水就停了.”
“記著了!”
“以後有什麼不會的,就來問我,我教你.”
江蘿看著他腰間的藍藍的哆啦a夢保溫杯,低著頭,小聲問:“你能教我多久啊?”
祁盛壓了壓她的鴨舌帽簷,笑著說:“你想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