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菩提心種遊識海，殺人殺己真殺星
陸萬悄然離開，王修端詳著陸瑾。
蒼老的面容上，晦暗的眼睛裡，閃過羞愧、自責、後悔等等光芒。
靈玉入手，和陸玲瓏口中所銜一模一樣，只是玉面雕琢並非龍紋，而是鳳紋。
陸瑾道：“這是一塊龍鳳呈祥玉，龍玉一直留在陸家，鳳玉出了點波折，幸好拿了回來。”
說著說著，陸瑾的雙眼復又晦澀，王修點點頭。
陸玲瓏房中。
粉絲的長髮在燈光下熠熠生輝，精緻的眉眼緊緊閉著，睫毛修長，彷彿安然沉睡的小公主，惹人無比憐惜。
有點嬰兒肥的臉頰肉嘟嘟的，王修情不自禁，伸出手輕輕捏了一下，臉上便露出欣悅的笑容。
陸瑾倍感古怪：“先生，請出手吧。”
王修頷首，陸瑾已是先一步，取出陸玲瓏口中的龍玉。
他眉頭一挑，也不在意，而陸瑾緊張注視，但見龍玉離體，陸玲瓏神色並未改變，明瞭是王修法門之功。
龍鳳雙玉在手，王修兩掌相合，輕輕一壓，便乾脆作了一灘翠綠的齏粉。
陸瑾不無心疼，無聲嘆息，又生訝然，玉石之堅，竟如此輕易碾碎？
望了那漸漸發紅的白淨雙手一眼，陸瑾一言不發。
不過片刻功夫，白淨之手赤紅如血，掌心的玉粉受到高溫煅燒，翠色漸漸消去。
陸瑾一眨不眨：“沒想到先生還是一位煉器師。”
王修微笑，煉器篇他的參悟並不算深，只是勉強煉出了一件法寶而已。
在法門催化下，掌心玉粉趨於灰白，翠綠的光澤卻漸漸凝聚。
很快，他掌中有一滴綠瑩瑩的液體，散發出玉石精華的輝光。
屈指一彈，那一滴玉精便落入陸玲瓏的眉心，剎那間，白皙的面板都染上一層生機勃勃的顏色，又緩緩消泯。
陸瑾登時大喜，分明聽到了陸玲瓏強健有力的心跳聲。
吹掉無用玉粉，王修道：“本源已經補足，但意識還在昏睡，接下來還請陸家主暫時離開，在門外為我護法。”
陸瑾遲疑片刻：“勞煩先生上心了。”
說罷離開屋內，而王修將床上的陸玲瓏扶起，又挑開了眼皮。
她的情況比想象中還要嚴重一些，之前的傷勢和餘毒都有靈玉之精恢復，按理說有了醒來的條件。
但連續幾個月的昏迷，不可避免的讓意識落進了識海深處，哪怕身體已經恢復，何時甦醒卻是個未知數。
如果是以往，王修也只能一籌莫展，但現在不同。
在啟程之前，菩提心種就已煉成，本想去暗堡一趟，奈何陸家先來了人。
於修士本人來說，心種可以澄明心境；於他人來說，最淺顯的能耐，既是侵入識海。
隨著修為提高，神魂壯大，心種的妙用不在少數。
王修目射神光，照進兩粒空白瞳仁。
剎那間地覆天翻，為了讓陸玲瓏儘快甦醒，王修也冒了一定的風險。
他人的識海並非好去處，沒有壓倒性的神魂強度，有可能迷失，輕則損傷修為，重則產生認知障。
深吸一口氣，四處眺望，如果不是心裡有準備，還以為到了赤帝傳承之處。
入目皆紅，卻非火紅，而是血紅。
陸玲瓏的識海沒有天地之分，只有天海之別。
他此刻站在一片血海之上，無邊無際，壯觀至極，又可怖森森，偶爾浮現些波濤，隨著搖曳才能站穩。
刺鼻的血腥味爭相鑽入，王修皺了皺眉頭，猛地扎進血海，放出神念，尋找陸玲瓏具象化的意識本體。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一天一夜……
誰人道血海無邊，回頭無望。
四肢百骸都被這血水包裹，時而冰冷刺骨，時而灼熱如炭，灌注進來的神念難免磨損，仍未找到陸玲瓏的蹤跡。
王修目光堅韌，陸玲瓏究竟是個孩子，識海構建出的意象不可能深不見底。
又是十二個時辰過去。
漸漸地，周遭血水越發深沉，顏色也加重許多，不僅有冷熱的交替，偶爾還會冒出個泡泡。
那泡泡破碎的時候，一幕幕斷斷續續的光影便在身旁乍現。
有她坐在陸瑾肩上咯咯直笑的畫面，有她在眾人的簇擁中得意昂頭的情景。
也有昏昏夜色，靠著一個男人懷抱，安然睡去的嬌憨……
王修大為振奮，知道功夫不負有心人，已經進入了識海深處，這些泡沫形成的光幕，赫然是陸玲瓏的記憶碎片。
又緊守心神，這便是入他人識海的危險之處，如果沒有了你我之分，產生認知障，可謂大禍臨頭。
再十二個時辰過去。
泡泡越來越少，也不再破碎了，這涉及到最深層次的記憶。
嬰兒矇昧，總是記不太清。
驀然傳來隱約的哭聲，他微微激動，一個衝刺。
四周的一切，都像是一副抽象的畫面，大片的顏色不分彼此。
依稀能分辨是一間房子，血海在上面流淌，陸玲瓏趴在一個嬰兒的搖籃中啜泣，身前是一大片血紅的人形模糊。
“玲瓏！”
陸玲瓏猛然抬頭。
頃刻間，億萬噸血水倒灌，將屋中一切衝得支離破碎，她雙目射出兩道血光，淡淡殺意縈繞胸懷。
王修渾身微震，這殺意如此的熟悉，又如此的純粹。
區別於肖自在殺戮生靈的瘋狂，她目中的殺意，純粹到連自己都包括在內。
若有所思間。
周遭血水接近暗紅，其中的灼熱與冰冷，一個生滅便變換一次，將王修的神念軀體磨得若有若無，瀕臨破碎。
王修喚道：“是我！”
血光消融了，黑白分明的眸子刻滿驚愕，張口：“你，你……”血水卻灌進口鼻。
她四肢伸展，驚慌失措，想要爬出這無邊血海，可血水不僅充斥肺腑，更冷若玄冰，力氣一個眨眼便抽了個乾淨，身體越來越重，連扎掙都成了一種奢望，小小的身軀，揹負著萬頃血海，直直的往下沉去。
王修連忙遊了過去，牽住了陸玲瓏幼嫩的小手。
溫暖渡來，一如昨日。
“找到你真不容易，跟我走吧。”
嬰兒肥的可愛面容上，那些驚慌便消失了：“嗯……咳……”
在識海中留了三天三夜，現實中不過半盞茶的功夫，王修輕舒口氣，放目望去。
修長睫毛輕顫，明亮的眸中尚有些驚悸，當王修入眼，吧嗒吧嗒落下淚來，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
王修將她抱住，那些委屈便由深沉的喜悅所替代。
“修哥哥！”
激動入內的陸瑾，當場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