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塞要地,多有險要之處。

此地時常黃沙漫漫,但卻並不缺少流水。

兩百一十人,兩百一十匹馬,踏著征塵出塞。

一路上,亂蓬荒草,黃沙之中,時常可見一些殘損的兵器甲片。

斷折的箭矢,有些還立在地上。

白骨處處可見,有新有舊,都是李世民當年見慣的場景。

蒼茫的邊塞,浩浩乎,平沙無垠,眾人避開大路,專走小道,一路上小心翼翼,數十里不見人影。

馬蹄在沙塵之上留下了一串細密的痕跡,風沙彌漫,便又覆蓋消失。

一座座山嶺糾葛在一起,河水好似銀帶縈繞,正是六月的天氣,在這西北天空還掛著大太陽,但風沙一起,竟然還有些陰冷。

戰場之上,常覆三軍,這風沙之間,不知埋葬了多少大宋與西夏的兒郎。

風沙打著亂蓬枯草,打著這行人的面龐,好似添了一層風霜。

連行了兩日時間,日光彷彿寒慘,月光白的像霜。

趕路之人不許發出過多的動靜,口中無言,默默感受著天地蒼茫,風悲日燻,似乎心頭湧上一股愁慘。

然而,在這默默無言之中,在這漫漫黃沙之間,一股憑陵殺氣儼然逐漸的沖霄而起。

“哥哥,發現一處暗堡,人數不多,要不要將他們拔了?”

楊春策馬回了大部隊。

他與李忠各帶十人散了出去充當斥候。

過了邊關,發現了敵軍暗堡。

李世民看著楊春為自己指示那暗堡所在的位置。

立在白蹄烏上,略一皺眉。

“莫要節外生枝,趕快趕到樂山。”

又衝著身邊的李孝忠下令。

“吩咐下去,任何人不許鬧出動靜,不許主動與敵人交戰!”

“是!”

秘密潛入這件事,李世民已經強調很多遍了。

但這些人畢竟不是正規軍,不得不在行軍路途中時刻的提醒他們,讓他們警醒起來。

以免躲避開了敵人卻又感到鬆懈漏了蹤跡,亦或是不聽命令,見到敵人人少便圍殺上去,想要逞一時之快。

吩咐了一番,又繼續謹慎的行軍。

樂山不過只是一座小山,與這附近許多連綿起伏的大型山脈不同,它就孤零零的兩三個大小不一的山包,立在韋州與溥樂城中間。

只因此地處於西夏的掌控範圍之內,旁邊又都是軍事重地,並沒有被敵人奪佔的風險。

故此,西夏人也並沒有派人把守這座小山。

若發現敵人蹤跡,只有最外邊的清遠軍城等一系列的堡壘進行接待,樂山僅僅只處於第二線。

被韋州城盡收於眼底,萬無一失。

也正是此地威脅不大,便給了李世民他們機會。

在這邊境晝夜不停,連行了兩天兩夜,披星戴月,腳踏風沙,小心翼翼的躲避著任何可能遇到的人,這才悄無聲息的終於在此夜潛伏進樂山。

在李世民的安排下,由朱武進行監督,分批次的,讓這兩百來人用一些乾糧和一些水,並且飲一飲馬。

這約摸著給馬吃的差不多了,便又重新給馬戴上馬嚼頭,堵住這些馬的嘴,免得馬兒嘶鳴起來,引起附近的敵軍。

李世民摸了摸自己的白蹄烏,白蹄烏感到非常的愉悅,但似乎也有靈性一般,連個響鼻都不打。

和往常與李世民親密的樣子不一樣,這個時候它彷彿也知道輕重,不打鬧了。

只乖乖的把頭靠在李世民的胸前。

它比尋常的戰馬要高出一個頭還要多,不僅僅是身體健壯,似乎還真的有些領袖氣質。

所有的戰馬見了它,都乖乖的低頭表示臣服,在它面前不敢亂動。

吃飽喝足之後,樂山之上又陷入了一片寂靜,一開始的一些細碎的細小聲音都消失了。

只能聽見一些微不可察的喘息聲,昏暗的月光之下,六月間的山頂上也並不炎熱。

仍有一些生命力頑強的蟲在鳴叫著。

李世民又巡視了一圈,佈置下了明哨暗哨站崗的。

夜色之中,藉著自己超人的目力,觀察了一下地勢。

便放心的回到了眾人聚集的地方,在這山坳之中靠在牆壁上休息。

“睡不著嗎?”

李世民看著在那裡翻來覆去的李孝忠。

李孝忠在黑夜之中張開雙眼,緊緊的盯著上方的夜幕。

“還不累。”

“緊張了吧?”

李世民輕笑一聲。

李孝忠沒有說話,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以往那個天不怕地不怕意氣風發的李孝忠,此刻消失不見了,只剩下有些坐立難安、心中忐忑的少年。

他還是第一次參與這般大的行動。

真正潛入敵境之中,才感到有些擔憂,只感覺四周都空落落的一片,都是未知,時刻有凶神惡煞的敵人可能會撲上來。

他們孤軍深入,沒有友軍,沒有援軍,到處都是敵人。

那種孤立無援的孤零零的孤寂感,折磨著李孝忠的內心。

這和以往他獨自一人騎馬馳騁在荒漠之中,面對四周茫然的風沙不同。

那個時候,他劫掠的只不過是一些普通的牧民。

憑他犯的事,他知道不會有什麼人來圍殺自己。

但現在不同了,他要正式和西夏的精銳動手了。雖然那些運送輜重的不知道是不是精銳,但此刻駐紮於自己周身四面八方的全都是西夏精銳的邊軍。

這讓李孝忠陷入了深深的不自信,再加上他們不光要贏,而且必須要速戰速決,大獲全勝,一點點糾纏都不允許有。

這就更讓李孝忠坐立難安了。

李世民沒有多說什麼,開弓哪有回頭箭?

什麼事情都只有第一次。

當初起兵反隋之前,也不知道自己和父親經歷了多少個難眠的日夜。

縱然自己心智堅韌,在那種不停思索著起兵反隋會有什麼好處,什麼壞處,未來會如何,種種未知也仍然不停的在折磨自己的內心。

但關鍵時刻,人總是要逼自己一把,他出去第一步,後面的路就不得不往前走了。

反隋著大旗舉起之後,就必須一路殺到底,那個時候,只需要全身心沉浸於廝殺,而不用再思索什麼要不要了。

踏入此地,戰鬥一觸即發,舉起刀槍衝鋒的時候,便不會再有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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