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過的第一次新年,謝安瀾的情緒並沒有受到昨天去陸家被冷遇的影響。喜歡網就上l。早幾天老元等人就已經在準備著過年的事物了,這些事情倒也不需要謝安瀾和陸離親自去操持。大年三十,整個宅子就已經張燈結綵佈置的喜氣騰騰了。一大早芸蘿就帶著幾個丫頭下人忙裡忙外的張羅,引得一直很是安靜的西西也帶著謝嘯月跟在芸蘿身後跑前跑後。

謝安瀾也發現,雖然換了一個世界,但是還是有許多東西和前世是一樣的。比如說大部分的傳統節日都是差不多的。不過東陵的地域和前世略有些不同,特別是上雍這地方倒是沒有想象中那麼冷。所以若不是周圍的人提起,謝安瀾只怕也意識不到已經過年了。莫說是下雪了,她甚至都沒有感覺到太多的寒意。問了陸離才知道,東陵的絕大部分地方基本上都是不下雪的。冬天真正比較寒冷的地方只有如今睿王鎮守的西北祁州和建州等地。再往西北就是西戎和胤安的地方了,那邊據說倒是一年有大半時候都是冰雪天。

悠然地坐在屋簷下笑看著在院子裡忙來忙去的芸蘿等人,謝安瀾面上也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這隻怕是他們過得唯一也是最後一個輕鬆自在的年了。等到明年開始陸離入仕,以後的事情和應酬就會越來越多了。

“西西,灰毛,過來。”看到謝灰毛開始折騰著去扯小丫頭的裙角,謝安瀾好心地抬手召喚。兩小隻聽到她的聲音立刻齊刷刷轉身歡快地朝著謝安瀾奔了過來。西西…被陸離改名為陸景曦,小名依然還叫西西。謝安瀾表示這個名字比商晞好聽,宜男宜女都很合適。

看著兩個小傢伙都睜著水汪汪地大眼睛望著自己,謝安瀾忍不住好笑。先伸手捏捏西西的小臉,又低頭撓了撓謝灰毛的脖子,“過年了,西西想要什麼禮物?”

“禮物?”西西眼睛明亮,從來沒有人過年送過他禮物。以往舅舅雖然經常讓人帶很多名貴的東西給他,但是因為見不到人小孩子總是很難產生收到禮物的感覺。

謝安瀾笑道:“是呀,新年禮物,西西喜歡什麼?”

西西低頭思索著,謝嘯月不甘示弱的低聲嗚嗚。謝安瀾笑道:“當然也不會忘了灰毛啦。”也不管謝灰毛到底能不能聽懂,謝安瀾思索著道:“明天多給你加一塊肉好了。”被撓脖子順毛順得很舒服的謝嘯月滿意地趴在了她的腳下。

西西抬頭看看謝安瀾,有些羞澀地道:“西西想要無衣哥哥的刀刀。”

“刀?”謝安瀾一怔,想起他好像只有那次救下西西時用過刀,但是她以為但是西西嚇壞了沒注意到才對,原來竟然還記得麼?

“西西為什麼要刀啊?”謝安瀾問道。

西西小臉肅然,“西西要學武功,保護無衣哥哥和姐姐,還有舅舅!”

看著眼前宛若女童的孩子,謝安瀾有些心疼的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輕聲道:“刀姐姐可以送給你,不過學武功的話,要等你滿七歲了之後。”其實謝安瀾傾向於讓西西再長大一些,雖然無論是哪個世界大多數人都認為小孩子越早打基礎越好,但是謝安瀾覺得太早習武對小孩子的身子骨並不好,很容易傷到。不過稍加鍛鍊,提高身體素質是還是可以的。

西西稍微有些失望,卻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謝安瀾抬手揉揉他的髮絲,柔聲道:“別怕,姐姐和哥哥都會保護西西的。”

“嗯。西西不怕。”西西點頭道。

陸離站在走廊的轉角處望著不遠處屋簷下的兩人一狼。穿著銀紅色衣衫的絕豔女子蹲在地上含笑望著跟前的女童,神色和目光都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和憐愛。一隻大半的小狼趴在地上慵懶地甩著尾巴眯著眼睛嗮太陽。冬日淡淡的暖陽早在屋簷下,讓她美麗的面容彷彿泛起了一圈淡淡的柔光。

這卻是陸離從未見過的謝安瀾,往常的謝安瀾不是神采飛揚如火一般的絕豔,就是慵懶彷彿沒有骨頭一般的軟趴趴的。再不然就是沒有半點正經,比登徒子還登徒子每每想讓人懷疑她的性別,但是無論是什麼樣的謝安瀾,美麗的眼眸中都帶著七分的狡黠和三分的嫵媚。如現在這樣純然的溫柔無害卻是少見的。

陸離心中突然升起一絲淡淡的不悅。這樣美麗的可以入畫的場景卻讓他覺得自己彷彿被排斥在外一般。

謝安瀾側首朝他的方向望了過去,不遠處一個人站了那麼久謝安瀾當然不可能沒有察覺。

見她望過來,陸離便也走了過來。

“陸先生。”西西規規矩矩地叫道。雖然跟謝安瀾很親近,但是西西對陸離卻一直有些畏懼。即便是知道陸離並不會傷害自己,但是顯然陸離也不是一個能讓小孩子覺得和藹可親的人。

陸離微微點了下頭,走到謝安瀾身邊。

“怎麼來這兒了?”謝安瀾回頭笑問道。

陸離道:“閒來無事出來走走。”

謝安瀾站起身來笑道:“大年三十呢,你就算有什麼百年大計也可以先放一放回頭再想。過了今年以後可以就沒有這種清閒日子了。”

本以為陸離會反對,沒想到他低頭思索了片刻竟然點頭道:“夫人說得是。”

謝安瀾眨眨眼睛,伸手在陸離跟前揮了揮。陸離抬手拉下她的手,以眼神示意她這是何意?

謝安瀾乾笑一聲,總不能說她在懷疑眼前的陸離到底是不是本人吧?陸離少年不是應該對她這種生活態度嗤之以鼻,並且諄諄教誨一寸光陰一寸金麼?

“今天城中頗為熱鬧,夫人可要出去走走?”

“唉?”謝安瀾有些驚訝。

陸離微微蹙眉,“不去?”

“當然去。”

謝安瀾打算將西西一起帶著也算是全家出遊,不過被陸離否決了。讓謝安瀾憂心的是西西自己對出門也沒有什麼興趣,彷彿這小小的院子對他來說是最安全的地方一般。外面的世界會讓他感到驚惶。他寧願抱著謝嘯月玩兒也不願意走出大門一步。但是西西畢竟是個男孩子,不可能真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養在深閨中。謝安瀾決定回頭要好好跟西西還有他那位舅舅談談。

對此陸離倒是不以為然,“既然知道他是男孩子,他自然不願意穿著女孩子的衣衫出門。”

但是男裝出去很危險啊。柳貴妃一心一意想要弄死西西,絕不可能這麼幾天風頭就能過得去的。陸離明年要科舉身份也瞞不住不可能說西西是他們的孩子,既然如此,一個來歷不明的男孩子實在是很招人懷疑。

今天上雍城裡果然很熱鬧,他們所住的地方本就外城最繁華的地段之一,出門不久就陷入了人潮中。陸離伸手拉住了謝安瀾的手,突然被他微涼的手握住,謝安瀾不由得怔了一下。側首看過去,陸離淡淡道:“人多,不要走散了。”

謝安瀾嫣然一笑,任由他拉著往前走去。

人們似乎都在朝著同一個方向走去,謝安瀾有些好奇地問道:“這是去幹什麼的?”

陸離道:“從年三十到元夕,上雍城中都有大型的廟會。今天是第一天,難免人多一些。”

謝安瀾瞭然,喜歡湊熱鬧是人類本性嘛。

牽著手,一邊往前走陸離一邊道:“城南的甘露山上有靈武寺,同是東陵四大佛寺之一。每年這個時候寺裡的大師都會開門施粥,許多信眾不遠百里趕來。許多年下來才在山腳下形成了一個極大的廟會。”

謝安瀾有些意興闌珊,“逛寺廟啊?”

她對寺廟興趣寥寥。進門不拜似乎無禮,但是既然不信卻去拜又是不誠了。

陸離道:“你不是喜歡湊熱鬧麼?靈武寺的素齋很不錯。”

謝安瀾這才有了點興致,“橫豎大家都沒什麼事,那就去看看吧。”

陸離看著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提醒道:“去了之後你最好安分一點靈武寺和靈巖寺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謝安瀾眨巴著眼睛好奇道。

陸離淡淡道:“靈武寺曾經助東陵高祖開國有功,雖然沒有國寺之名,但是每一代的方丈卻有國師之實。而且,東陵歷代天子大多篤信佛法。”

“來頭果然很大。”謝安瀾做恍然大悟狀。

陸離繼續道:“最重要的是,靈武寺中有八百武僧。”

“呃…這個好像有點厲害了。”謝安瀾道,不是好像是真的有點厲害。要知道在東陵國,即使是親王所能擁有的護衛也不超過三百人。陸離點頭道:“所以,別惹事。”

謝安瀾不滿,“別說的我好像整天惹事好麼?”

陸離道:“我只是提醒你,若是你在靈武寺惹了什麼麻煩,我可沒法子救你。”

謝安瀾不滿地輕哼,“指望你,我骨頭都要碎成渣了。”

陸離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越往城南走果然人就越多,不僅有穿著尋常粗布衣衫的尋常百姓,還有不少坐著轎子的達官貴人。如果不是皇城之內不許縱馬,只怕還會有不少人策馬而來了。原本就不算寬闊的道路,因為一頂頂轎子加入其中顯得越發擁擠起來。不過人們似乎也早就習慣了,並沒有人因此而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或者是…沒人敢。

好不容易走到甘露山下,地方頓時寬闊了起來。靈武寺絕對是上雍城中富得流油的存在,因為整座甘露山,包括甘露山的大片地方都是屬於他們的。據說這是東陵開國的時候開國皇帝賜予的。靈武寺中顯然也不乏有經濟意識的能人,山下的有一條街全是鋪面,通往山上的路口有大片的空地,因為靈武寺香火鼎盛,這裡也儼然形成了一個集市。特別是每月初一十五,更是人滿為患。今天雖然還不是初一,但是人卻比往常只多不少。

“好多人啊。”站在街邊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謝安瀾忍不住感嘆。她當然不是真的覺得人太多了,而是想說太擁擠了,上雍皇城的基礎設施有待改善啊。雖然還在山腳下,就已經能夠聞到一股濃濃的香火味兒了。謝安瀾還看到竟然還有人從山腳下開始就三步九叩地往山上的靈武寺而去,其虔誠的姿態實在是令人歎服。

無論是謝安瀾還是陸離都沒有去朝拜的意思,謝安瀾是完全不懂,而陸離雖然對佛法有些研究,但是顯然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於是兩人就一路姿態悠閒的在山下的集會閒逛,打算掐著點兒去靈武寺吃素齋。

“這位公子,夫人,貧道看兩位將有血光之災啊。”路邊,一個聲音突然傳來。謝安瀾愣了一聲才反應過來這話是對著自己和陸離說的。好奇的側過頭去看向說話的人,卻是一個穿著藏青色道袍的中年男子正看著他們,頗有些道骨仙風之感。

謝安瀾挑眉,問道:“道長…是在跟我們說話?”

那位道長點頭道:“自然是。”

謝安瀾興致勃勃地拉了拉陸離,將他一起拉到路邊那道長的攤位前,問道:“道長怎麼看出我們有血光之災的?”

那道長仰頭道:“我看這位公子印堂發黑,一月之內必有血光之災。夫人尋常還需謹慎一些,莫要被他牽連了。”

果然是高人啊。謝安瀾在心中嘆道,陸離這隨時隨地一副欠揍的模樣,確實很可能被人打悶棍什麼的。

“多謝道長提醒,我記住了。”謝安瀾笑容淺淺。那道長更多了幾分底氣道:“兩位不如來算一卦可好?”

“不必。”陸離淡淡道。

道長一副恨鐵不成鋼地模樣看著陸離道:“公子莫要不信,道家卜算之術源遠流長,高深莫測……”看到陸離明顯不耐煩地模樣,謝安瀾輕咳了兩聲低聲道:“那個,道長……”

“夫人來?”道長笑道。

謝安瀾搖搖頭,指了指身後的甘露山問道:“道長,你在佛門的地盤兒擺攤兒算卦,真的沒問題麼?”看起來不像是新來的,這麼久還沒有被人掀了攤子,顯然是不準的。

“……”道長啞口無言,最後只得連連搖頭嘆道:“上雍百姓多篤信佛教,哪裡明白我道家清淨修真的妙處啊。”顯然也是將兩人當成了虔誠的佛家信眾了。

看著道長嘟嘟噥噥的收拾起攤位離開,謝安瀾忍不住靠在陸離肩膀上悶笑起來。陸離不解,“不過是個騙子,有什麼好笑的?”

謝安瀾搖頭道:“我瞧這道長的生意不太好,在靈武寺下面擺攤算命都不知道剃個頭,這道長是缺心眼麼?”

陸離無語,“在靈武寺下面冒充和尚,更缺心眼兒吧?”

“好像…也對。”

靈武寺在甘露山的半山腰,所幸這座位於上雍皇城中的山並不高也不險要。靈武寺原本就有數百年曆史,到了東陵朝有了堪比國寺的地位自然更加了得。從山腳到山上都鋪出了一條寬闊平坦的石路。讓許多達官貴人的轎子可以直接抬到半山腰的靈武寺門外,倒是方便了許多。若是沒有這樣便利的交通,只怕靈武寺也不會有這樣的香火鼎盛,畢竟不是每個權貴都有那個力氣獨自爬上半座山去朝拜的。

兩人自然沒有坐轎子,而是不緊不慢地跟著人流一步一步地走上山去。沿途果然看到許多各式各樣各種規格的轎子從往山上走去。每到這個時候,路上的行人們總是避到一邊讓轎子先過。

“聽說理王妃和理王殿下也親自來了。”行人中,有人低聲議論道。

謝安瀾有些驚訝地挑眉,豎起耳朵繼續聽。

“理王殿下和王妃成婚已經八年,鶼鰈情深可惜王妃膝下只有一女,理王殿下和王妃是來求子的吧。”另一人道。

“有道理,靈武寺的送子觀音可靈了。聽說鄭國公府的少夫人成婚五年也不得有孕,在靈武寺求了菩薩之後,不到一年就生下了一對雙胞胎。”

“可不是麼,今兒有不少女眷前來,不都是為了那靈巖寺的第一碗素粥。聽說搶到靈巖寺的第一碗素粥,便能心想事成…”

“如此,那咱們可得快些!”

謝安瀾若有所思,“原來還有這種說法?”

陸離不以為然,“以訛傳訛罷了。”

謝安瀾道:“陸四爺不是喜歡力爭上游麼?不如咱們也去試試?”

陸離興趣了了,“去搶一碗粥?我做點什麼不好?就算你搶到了,比起其他的粥最多讓你不那麼容易肚子疼而已。”冬天吃冷粥確實是挺傷身的,所以搶第一碗粥吃也是有道理的。

“……”

一路說笑,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站在了靈武寺的山門前。山門前的空地上果然香火繚繞熱鬧非凡,許多人都在門外等著,就是為了靈武寺那據說有神效的素粥。山門兩側的施粥的棚子裡已經有年輕的僧人在做準備了。陸離和謝安瀾都對這個沒興趣,自然也就不去湊熱鬧了,兩人直接從山門進去。進入山門之後,寬闊的院子裡道路兩邊四個空蕩蕩的水池。這裡面原本是種滿了荷花的蓮池,只是這個時節蓮池裡自然是沒有蓮花的。倒是幾個蓮池周圍都有不少人,特別是女眷紛紛在朝著蓮池裡投擲銅錢。

陸離盡責地充當解說,“這是個蓮池中分別有四方神獸鎮池,據說分別代表著金錢,權勢,子女,長壽,若能將銅錢拋入池中神獸的身上,就能得到相應的福報。”

謝安瀾有些懷疑,“這個…拿錢砸神獸,真的沒有問題?”

陸離道:“牽強附會而已,何必當真。”

謝安瀾聳肩道,“我是在懷疑相信這個說法的人到底是怎麼想的。”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神獸啊,你拿錢砸人家還指望人家給你福報。真當神獸沒脾氣啊?

瞄了一眼不遠處據說代表這金錢的朱雀神獸,也不跟人湊熱鬧擠過去。從荷包中取出一個銅板在手裡掂了掂,隨手拋了出去。銅錢劃出一個優美的拋物線正好落入了蓮池中心立著的朱雀石雕的背上。讓一眾努力多時卻無可奈何的人們忍不住發出驚歎。紛紛轉身去招銅錢的主人卻發現身邊的人都和自己一個表情,根本不知道是誰拋的。

往四個蓮池分別拋了一枚銅錢,謝安瀾心滿意足的拉著陸離拋下一眾尋找高人的信眾走了。

穿過蓮池後面的鐘鼓樓,大雄寶殿就在眼前。

謝安瀾有些感嘆,東陵四大佛寺果然不同於泉州靈巖寺那樣的地方。只說這大雄寶殿就比靈巖寺宏偉壯闊了好幾倍不止。

佛殿中的梵音在香火中傳遍整個靈武寺,讓人猶如置身佛國。

雖然不信佛,但是到了這樣的地方謝安瀾也不由得收起了平時的笑鬧不羈。看著跪在大殿外祈禱著什麼的信眾們,有達官貴人也有平民百姓,所有人的表情帶著十萬分的莊重和虔誠。

兩人並沒有加入其中,站在屋簷下看著這些人,謝安瀾側首輕聲道:“其實這樣也挺不錯的不是麼?”

陸離有些詫異地看了謝安瀾一眼,以他這些日子對謝安瀾的瞭解,她是對這種執迷的篤信那些虛幻神佛的人嗤之以鼻的。此時聽到她這麼說倒是有些意外了。謝安瀾笑道:“尋常人哪兒能想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吃飽不餓,穿好不冷就好了。有個信仰,有個希望什麼的有什麼不好?”特別是在這樣的一個世道,只是依然有許多人太過清醒,無論是佛家還是道家或者別的什麼都無法讓他們深信不疑,所以他們只能靠自己。其中絕大部分人痛苦一生依然碌碌無為還不如尋常百姓過得快活,卻也有一些最終能夠走出屬於自己的道路。

“你信什麼?”陸離問道。

謝安瀾偏著頭笑道:“信我自己啊。”看著他蹙眉的模樣,不由莞爾一笑,“說不定…有一天我也會相信你呢。”

陸離微微抿唇,似乎對她的答案很是不滿。謝安瀾伸手戳了戳他道:“別得寸進尺啊,你相信我嗎?”

陸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我不會留不信任的人在身邊。”

謝安瀾點頭道:“啊,我記得嘛。聽話的人和不聽話的人,這麼說我算是聽話的人了?”

“你太高看自己了。”陸離瞥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看著他明顯帶著怒氣離開的背影,謝安瀾一臉茫然。

“搞什麼啊突然生氣?難不成這麼早就更年期了?”

被突然更年期發作的人拋下,謝安瀾也沒那麼好的耐性去追人。傲嬌的男人絕對不能慣,輕哼一聲謝安瀾扭身往另一邊走去了。

陸離路過一段路停下來,轉身發現身後的女人早就不見了蹤影,原本有些冷的俊臉頓時陰沉了下來。好半天方才慢慢的緩和了一些,輕哼一聲轉身繼續往前走去。

靈武寺的面積非常大,景色也相當的不錯。謝安瀾溜溜達達地在寺中逛了一圈,還沒有逛完就覺得肚子已經有些餓了。原本那點兒跟陸離置氣的鬱悶也已經消散了,想了想還是回頭去找寺廟的齋房用膳比較重要。能讓陸離都十分推崇的素齋,味道肯定不會差。

轉好好大一圈,又抓著幾個灑掃的小沙彌問過之後謝安瀾才終於找到了齋房的位置。靈武寺光是武僧就要八百,加上寺中其他的僧眾據說總共不下三千人。幸好甘露山夠大,出了靈武寺整個山上還分佈著不少單獨的殿閣。這樣的地方齋房自然也不會小,整整兩個相連的院子,面積就已經不比他們在城裡租下的小院小多少了。

還沒到開飯的時候,院子裡有不少僧人在忙碌著。還有人正抬著巨大的鐵鍋往外走去。雖然扣著蓋子,卻也能聞到鍋裡那濃郁的勾人食慾的香味了。

謝安瀾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從粥上引開了,因為她聞到了更加誘人的味道。遁著香味一路找過去,卻是在齋房後面一個偏僻的小房子離,原來是一個小廚房。一個鬍鬚花白滿臉皺紋地僧人正在做菜。跟靈武寺別的莊嚴的僧人不一樣,這位老僧面帶笑容慈眉善目,如果不是那一身裝扮只怕就要當他是個普通的大廚了。

“小姑娘,既然來了就進來吧。”廚房裡,老和尚抬頭看向外面笑眯眯地道。

雖然沒有刻意掩飾行蹤,但是對著人家的飯菜想入非非被人當場捉包,謝安瀾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的。想了想還是走了進去,果然看到一邊簡陋的木桌上已經擺放了好幾樣素齋。都是很普通的菜色,甚至沒有入許多酒樓或者權貴之家的飯菜刻意擺出精緻漂亮的模樣,但是不知怎麼的就是感覺很好吃的樣子。

“打擾大師了。”謝安瀾有些歉意地笑道。

老和尚擺擺手道:“打擾倒是沒有,不過你這丫頭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謝安瀾指了指桌上的菜道:“大師的菜很香啊。”

老和尚笑道:“我是說,你是怎麼進來的。一般人就算聞到香味,也找不到路進來。”雖然與齋房只是一牆之隔,但是卻沒有相通的門。想要進來就需要先出了齋房,再繞到後院出了靈武寺,再從外面一個偏僻的小門進來。一般人早就被繞暈了,更何況素齋的香味並不濃郁,能隔著院牆聞到就說明眼前的女子嗅覺著實不錯。

謝安瀾含笑指了指高高的院牆,不好意思地道:“我翻牆。”

“哈哈。”老和尚撫掌大笑,“有趣,這年頭還有人敢翻靈武寺的牆。沒被人發現麼?小心靈武寺的棍子可不輕呢。”

謝安瀾道:“我運氣好。”

老和尚也不在意,將最後一道菜出鍋端了過來,道:“既然來了就是有緣,坐下吃飯。”

“打擾大師了。”謝安瀾道。

老和尚道:“平常我也不做這麼多菜,今天你來了可見是緣分。我今兒得了一罈好酒。”

謝安瀾略有些愕然,原來…和尚是可以喝酒的啊。

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老和尚一臉的高僧莫測,“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謝安瀾眨眨眼睛,豎起大拇指讚道:“大師高見!”

老和尚很是滿意,道:“小姑娘很不錯,以後有空再來,老和尚再給你做菜吃。”復又感嘆,“可惜這世上,跟你這樣想得明白的人太少了。”

要是全天下的和尚都喝酒吃肉了,不知道還有幾個能將佛祖留在心裡啊。謝安瀾心中暗道。

老和尚走到房間的一角翻出一個小酒罈子,嘆氣道:“酒是好酒,就是太少了。那小子真是小氣的很,小姑娘先吃吧,那小子去找他媳婦兒了,你多吃一些給他們留點殘羹剩飯就行了。”

謝安瀾正要推辭,那老和尚已經扒開了酒罈的蓋子,謝安瀾的話立刻就吞回去了。

難怪她覺得這小酒罈子有點眼熟呢,這特麼不是醉歡樓的梨花醉麼?今天出門沒看到陸離帶東西啊?

猶豫了一下,謝安瀾問道:“大師,你說的那小子…是不是姓陸?”

老和尚心滿意足地直接抱著罈子喝了一口嘖嘖稱讚好酒,聽了謝安瀾的話微微眯眼打量著她,“你認識?”

謝安瀾笑容可掬地指了指自己,“我就是他媳婦兒。”

這話音未落,陸離就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謝安瀾坐在桌邊先是挑了下軒眉,道:“你怎麼來這兒了?”

謝安瀾聳聳肩道:“隨便走走就到了啊,你出去找我了?”

陸離淡定地道:“不是說好了,帶你來吃素齋麼。”

“我以為你指的是……”指了指隔壁齋房的方向,老和尚嗤之以鼻,“他們會做什麼菜啊,簡直是糟蹋糧食。京城裡那些沒見識的還一個個都捧上天去了。”

謝安瀾笑道:“大師的手藝當然不是常人能比的。”

陸離坐下來,拿起筷子替她夾了一些菜到碗裡,道:“吃吧。”

謝安瀾點點頭低頭嚐了一口,讓陸離如此推崇的菜品果然不同凡響。看著都是最普通的食材和菜色,但是吃入口中卻讓人覺得回味無窮。比起前些日子在醉歡樓吃到的菜,竟然毫不遜色。甚至更多了幾分清淡的食材本身的味道。謝安瀾並不是一個特別喜歡清淡口味的人,但是她覺得如果是這個菜的話,讓她天天吃素也甘之如飴。

老和尚似乎對桌上的美食並不感興趣,只是抱著酒罈慢悠悠地喝著。看著兩人不緊不慢的吃著飯菜,還有謝安瀾臉上歡欣的神色似乎就足夠讓他高興了。

又喝了一口酒,老和尚看看陸離道:“小子,你真的不打算告訴老和尚這酒是哪兒來的?”

知道了酒的出處他就可以自己去買了,不用再被這小子要挾來做菜。雖然他老人家平時沒事也天天做菜,但是自己做和被人抓著把柄要求做感覺還是很不同的。

陸離抬眼看了他一眼道:“你最好還是不要知道。”

“這是為何?”老和尚不滿,“這種法子下次可就不靈了。哼!老和尚想要的話什麼樣的美酒沒有!”

陸離真誠地問道:“這酒是從醉歡樓拿來的,大師打算親自去買麼?”

“醉歡樓?”老和尚不解,“這是什麼地方?”京城以及京城附近好像沒有叫這個名字的酒樓啊。

陸離也不隱瞞,“是在嘉州的一處青樓,會寫詩詞,能讓花魁看得順眼就能進去。進去了你就可以求她送你一罈梨花醉。”

老和尚回過神來,頓時氣的老臉通紅。

雖然說是酒肉穿腸過吧,雖然說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吧,但是讓一個和尚還是他這樣德高望重的大師去逛青樓是不是太過分了?!特別是…嘉州很遠的好不好!

“混賬東西!”老和尚大怒。

陸離也不在意,看向謝安瀾問道:“味道如何?”

謝安瀾點頭,一邊豎起大拇指表示味道好極了。

陸離道:“老和尚連半篇經都不會念,而且很愛喝酒,但是他沒錢。所以,以後想吃只需要帶兩壇酒給他就行了。”

老和尚老臉通紅,只是這次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被陸離揭穿了老底羞得。

“誰說我不會念經?!”

陸離淡淡問道:“地藏菩薩本願經有多少字?你會背誦幾句?”

“呃……”老和尚語塞。

謝安瀾驚歎不已,堂堂大靈武寺竟然還隱藏著這樣一個奇葩,竟然沒有被靈武寺的方丈掃地出門,不得不說這也是一個奇蹟啊。

看看眼前的美味佳餚,寫謝安瀾眼珠子一轉,十分殷切地問道:“大師,收徒麼?”

老和尚斜眼看謝安瀾,“收徒?你麼?你資質不行,不收。”

謝安瀾狂汗,“您從哪兒看出我資質不行的?”

老和尚道:“我一看就知道你這丫頭只會吃不會做。做菜是一門高深的學問,你以為隨隨便便就能學會麼?”

謝安瀾聳肩,能有多難?好吧,她自己也確實沒有打算學什麼高深的廚藝。

“你幫我教兩個人出來,我一個月給你五罈美酒怎麼樣?”謝安瀾笑眯眯地問道。

“美酒?”老和尚猶豫,看看手中小巧的罈子,“梨花醉?”

謝安瀾道:“就算不是梨花醉,也是跟梨花醉不相上下的好酒。”

老和尚懷疑地看著她,“就憑你有這個本事?”

謝安瀾道:“能用錢解決的事兒都不是事兒,我有錢,你沒有。所以,我有美酒,你沒有。”

“……”老和尚一臉被打擊的模樣,半晌才道:“十壇。”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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