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國,”流魂緩緩的道,“月氏一族。”
“鏡國?”君盡歡驚訝,“難道你是鏡國的皇族中人?”
“是的。”流魂道,“我曾經鏡國皇族最年輕的長老,後來與皇室產生矛盾,我便投靠澤國,成為澤國皇帝的國師。”
“原來如此,難怪這麼多人想盡了辦法也查不到你的來歷……”君盡歡喃喃片刻後,忽爾眯起眼睛,“鏡國之所以被滅,不會是因為你的出賣吧?”
論國力和戰力,曾經的鏡國遠遠不是澤國的對手,但鏡國乃是島國,遠澤國的海岸線極遠,且鏡國四周常有霧氣,海中也多有暗礁和海流,如果不熟悉鏡國四周的海域且瞭解水性,一般人和一般的船隻很難登得上鏡國。
此外,位於大陸的澤國造船術並不發達,也沒有強大的水軍,想出兵攻打鏡國難如登天,但就在這樣的情形下,澤國卻成功的出兵攻打鏡國,導致鏡國滅亡,據說月氏一族除了鏡妃,全部被殺。
現在想來,鏡國之所以能被澤國亡國,應該是有皇室的核心人員將鏡國的種種國家機密洩露給了澤國,才招來亡國之禍。
“是的。”流魂沒有否認這一點,“我將鏡國的兵力、佈防、國庫、海島四周的水域情況、戰船技術等送給了千秋業,千秋業才得以建造戰船,訓練水軍,成功穿越危險海域,登陸鏡國作戰。”
“可以說我是鏡國第一罪人,鏡國人沒有不想我死的。”他道,“所以,我是千境離一生的仇人,千境離絕對不會放過我的,既然你與千境離也是敵人,為何不留著我對付千境離?”
君盡歡沉默片刻後,笑了:“你這個人,果然也是個狠人,毒人,但我很想知道,你當年出賣鏡國和族人,為千秋業效忠至此,究竟為的是什麼?”
“因為不甘心。”流魂也是沉默了片刻才道,“以我的條件,足以為鏡國的王,但皇室卻認為月溶溶樣樣比我出色,非要任月溶溶為王,我不服氣,我要證明我比她強,還要讓她徹底失敗,永無翻身之力。”
君盡歡疑惑:“月溶溶。”
流魂道:“月溶溶乃是鏡妃的原名。”
“原來如此。”君盡歡點點頭,“我能明白你的想法,你簡直壞到沒有人性了。”
流魂道:“你要因此看不起我和排斥我?”
“怎麼會呢,”君盡歡笑道,“物以類聚,你也知道我不是什麼好東西了,這樣合作起來也比較方便。”
流魂道:“這麼說你是打算放過我,並讓我為你所用了?”
“是。”君盡歡道,“不過,我建議你不要背叛我,我最恨別人背叛我。”
“那是當然。”流魂道,“我以前從未背叛過千秋業,只有這一次,我為了保命才私下解除死亡盟約,其它時候我對千秋業無不順從。”
“說得也是,我暫且相信你。”君盡歡抿唇一笑,“那麼,就請國師隨我回去罷。”
流魂看著他:“我還是想再問你一句,我是為你所用呢,還是為新帝所用?”
君盡歡笑:“這還用問嗎?”
流魂點頭:“確實不用問了。”
他效忠的當然是君盡歡,千夢同那個廢物,憑什麼能驅使他?
君盡歡率先走在前面,走了幾步後他轉頭,看著慢如蝸牛的流魂:“你真虛弱至此?”
流魂點頭:“是,我眼下每走一步都如揹著山前行。”
“好罷,我讓人抬你下山,暫且讓你在外頭安心休養。”君盡歡將手指放進唇間,吹了幾聲鳥鳴。
很快有數名灰衣蒙面人趕到,其中一人只從君盡歡的指揮,背起流魂就往山下跑去。
待流魂被背進城中君盡歡的秘密別館靜養時,天色已經暗了。
雖然京城已經取消戒嚴,但晚上還是實行宵禁,天一黑,街上就沒有什麼人了,只有零零散散的禁軍在來來回回的巡邏。
嫁衣坊裡,鳳銜珠一如既往的打坐,直街額上微微冒出細汗時才睡下。
她睡得不太安穩,眼皮子總是跳的,總感覺會有什麼事發生。
迷迷糊糊間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的耳邊突然傳進“咚”的一聲,這聲音不大不小,似乎是從院子裡傳進來的,驚得她猛然坐起來,側起耳朵,專注聆聽外頭的動靜。
安靜。
外頭安靜到就像剛才那一聲“咚”只是她在做夢。
她聽了將近一刻鐘,再也沒有聽到任何動靜後才沉沉的躺下,但再也睡不著了。
沒過多久,她的耳邊又隱隱傳來細微的聲響,一般人不會將這種聲響當一回事,但她還是再度睜開眼睛,坐起來,側耳細聽外面的動靜,做好了抽刀或離床的準備。
有人走在院子裡……
然後順著建在外面的樓梯往上走……
他的腳步非常輕,就跟一隻貓似的,普通人甚至都聽不到他的腳步聲,但她聽到了。
腳步也非常慢,就像重病的病人每走一步都要休息一會,但在這種時候闖進她住處的人,絕對不是善茬。
終於,腳步聲停在她的門外,好一會兒不動。
鳳銜珠握緊了從枕頭低下拿出的匕首,緊緊盯著門外。
“篤,篤,篤。”然而那人卻輕輕的敲起門來。
這是在試探屋裡有沒有人麼?鳳銜珠蹙眉,想了想沒有回應,繼續靜觀其變。
“銜珠——”那人而後又用非常低的聲音叫起她的名字,這聲音低到連鳳銜珠都聽不出來是誰的聲音。
她想了一想,跳下床,走到門邊,貼在牆壁上:“誰?”
“是我。”那人的聲音稍微拔高了一點點,普通人若是聽到這個聲音,大概還是辨認不出來是誰在說話,但聽力已經被鍛鍊到超出常人的鳳銜珠卻是聽出來者何人了,眼睛瞬間睜得大大的,心跳都漏了兩拍。
是他?真的是他?
會不會是她的錯覺,或者有人在冒充他?
兩人好一會兒不說話,而後,那道聲音又低低的響了起來:“銜珠,是我,我來見你了,我說過我不會有事,我脫困後一定會來見你的。”
真的是他!
鳳銜珠眼睛就是一紅,閃出身來,慢慢的拉開房門。
外面是幽暗的,院子裡連一盞燈都沒有,但她還是看到了他飄逸如雲的身影,哪怕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也知道他是千真萬確的站在她的面前。
四目相觸,兩人眼裡的微光似乎能將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黑暗照亮。
“你……沒事麼?”鳳銜珠終於微顫著雙唇,低低的問了出來,“有沒有受傷?現在……可是好好的?”
“嗯,我沒有受傷。”他道,“你放心,我全身上下都好好的。”
鳳銜珠的聲音微啞:“那你為何……現在才來找我?”
兩天前的晚上,當京城百姓還沉浸在夢鄉之中時,她已經察覺到了君盡歡等人的異動,心裡知道千秋業很可能出事了,她的心臟便吊到了嗓子眼上,滿心只擔心一個人,甚至打算去找鳳穿雲或君盡歡,想問問他怎麼樣了,然而她剛出門就被勸回來了,走不掉。
“因為我直到現在才能走得動。”他道,“也直到現在,我才找到機會潛進這裡,抱歉,讓你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