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韋眼中餘光觀察了一下庾慶三人的反應,指著那人道:“所以你這輩子只能幹力氣活!大家這幾天要進一趟見元山,能識字、寫字的可以不用挑擔子,多長几雙眼睛,幫著押好隊就行。

也算是領隊,看到警示要能及時提醒大家,不能都大字不識衝撞了山裡的規矩,畢竟我們也不可能走哪都帶著你們。

就要兩三個,有嗎?”

一聽照樣進山,還不用挑擔子,還能當領隊,無異於有更大的活動空間,庾慶當即第一個冒泡了,上了前點頭哈腰道:“大老爺,小的倒是會一點.”

會一點?孟韋眉頭略挑,轉過了身,指著桌子,“那就試試吧.”

“誒.”

庾慶小跑到桌子後,看了看桌上東西,問:“怎麼試?”

孟韋指了桌上一本書,“沒指望你們能有什麼學問,有那本事也不用幹這行,能湊合著用就行,自己隨便翻一頁,隨便找一段抄寫了便可,會不會一看便知.”

確實簡單,庾慶應了聲,立馬翻開書頁,然後提筆蘸墨,唰唰落筆,照了一段抄,也就幾十個字的事,沒幾下就完事了,然後擱筆稟報:“大老爺,您看行不行?”

孟韋示意他寫上名字後,才扯到手看了看,嗯聲道:“還行,不錯,一看就是能識點字的。

行了,等派活吧.”

“誒.”

庾慶走了回去。

一看就這麼簡單,頓時有幾個都嚷了聲,都想試試的樣子,連南竹和牧傲鐵也都揮手了。

庾慶頗不以為然,壓根不把這些人當做競爭對手,一幫做苦力的能寫出個什麼鳥樣來?他對自己的字還是有點信心的,只要這邊管事的眼不瞎,當能看出誰更好。

沒一會兒,包括能歪歪扭扭出筆畫湊字的人都寫完了,孟韋便示意大家先散了,等安排。

待眾人出了倉庫,孟韋迅速將庾慶的字摺好塞進了袖子裡,快速離去,直奔樓上房間。

找到右綾羅,他把那幅字拿出奉上。

右綾羅到手一看,只一眼,便忍不住樂呵了一聲,“和考卷上的神韻一致,果然是那傢伙。

這廝有夠猖狂的,欺這裡無人,字跡都不帶絲毫掩飾的.”

孟韋苦笑,“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確認了,明顯也讓他有些頭疼。

“這傢伙瞎湊什麼熱鬧,真是沒事找事.”

右綾羅也捏了捏額頭,最終哼了聲,“他既然喜歡演,那就讓他盡情演吧,還有幾日工夫,也不要讓他閒著,明天開始,讓他把體力活過足了癮.”

孟韋遲疑,“先生,這合適嗎?”

右綾羅:“他們自己眼瞎,當別人也眼瞎嗎?以為自己穿個破衣服就像挑夫了?那個大胖子就像個土財主,糊弄一般人還行,在見多識廣有心防範的人面前能過眼嗎?給他們上層漿吧.”

孟韋抬手捂住了額頭笑。

於是,一群得以錄用的人暫時散去,讓明日大早正式來幹活。

師兄弟三人又再次去找落腳的住處,都混成了苦力,再住客棧也不合適,容易讓人懷疑。

三人滿縣城的到處溜達,找了個老舊房子租住了下來,勝在便宜。

次日,三人來到船行上工,派活的管事一見三人,立刻對一旁的工頭道:“正好,這裡來了三個,你帶去吧.”

那工頭立刻對三人招呼道:“跟我走.”

三人相視一眼,庾慶忍不住問了管事一句,“其他人呢?”

管事:“哪來那麼多廢話,來了還能閒著不成,自然都幹活去了.”

三人無語,只好跟了那工頭去,直接被帶到了城外的碼頭旁。

碼頭上停了幾艘大船,其中一艘船的船工正在卷雨布,露出了整齊碼堆的大麻袋,麻袋裡裝的都是豆子。

工頭把三人帶上船,告訴三人幹什麼,先把一大船的麻袋卸船,堆空地上去,然後再把邊上那堆石料裝船,今天天黑前務必把活幹完。

“這麼一大船的活,就我們三個人?”

南竹驚問。

工頭:“我看你就不像幹活的人,誰招的你?活就這些活,能幹就幹,不能幹就滾蛋換人,別耽誤事.”

“能幹,能幹.”

庾慶忙插話圓場。

工頭甩手就去了。

三人面面相覷,還能怎麼辦,為了保住這能進山的飯碗,幹活唄。

然而都沒幹過這種裝船、卸船的活,不得不去請教見多識廣的船工,最後架起了跳板,師兄弟三人開始扛麻袋,船上扛往船下。

這一趟趟的,那叫一個折騰。

幹到中午,好不容易卸完船,又跟著其他船隻幹活的人去找了地方湊合了午飯。

再回來才到了受罪的時候,石料裝船可比卸麻袋累多了,大太陽當空暴曬,三人推著獨輪車裝了石料一趟趟的往跳板上衝,縱有一身修為也是汗如雨下,硬是蒸曬出了一層油,還挺吃苦耐勞的樣子。

“不是說能識字、寫字的可以不用幹體力活嗎?就算我們兩個的不行,老十五你寫的字也不行嗎?”

“鬼知道。

上山得幾天後吧,這些黑心商人,怎麼可能讓人歇著拿工錢,再忍忍吧.”

傍晚收工的時候,白胖子已經曬成了紅胖子,三人那叫一個灰頭土臉。

至少庾慶知道了幹這種活的人留個馬尾辮不合適,頭髮不盤起來都不行,扛大包的人也不適合戴髮簪,這種苦力要包頭。

類似的活,三人硬是幹了幾天。

第四天晚上收工時,三人被通知明天進山,說是也看出了三人是個勤快人,頗讓人放心,加上又能識字,點了三人做進山押隊的。

苦盡甘來,三人有種付出換來了回報的欣喜感。

此時的三人也如同換了個人,已經是曬了個黑不溜秋,黑裡帶紅。

次日趕到船行,師兄弟三人都扛了根粗棒棒來,說是防備抬東西的時候用得上,實則是裡面都藏了武器。

一見孟韋,被孟韋當場點為押隊後,拿著棒子的庾慶和南竹立馬狗腿子似的圍繞在旁,唯獨牧傲鐵杵根棒子在旁沉默,似不屑兩位同門的德行。

庾慶和南竹其實也討厭老九掛相的樣子,大家是為了發財,是為了找仙家洞府去的,擺清高有意思嗎?清高能換來錢嗎?有骨氣沒修煉資源,躲在玲瓏觀修煉那麼多年有用嗎?

然而兩人知道,老九永遠都是這副狗不吃屎的樣子,再怎麼說也沒用。

城裡的一些商鋪也在往船行裡送貨,在孟韋的示意下,庾慶師兄弟三人招呼眾苦力上手幫忙裝擔,裁剪紅綢在擔子上結綵掛花。

一切都準備妥當後,船行負責此地開埠事務的右綾羅也終於露面了,身後跟著兩名護衛裝扮的人。

右綾羅問了下準備情況,孟韋回覆都準備好了,而後喊了庾慶三人過來,介紹道:“先生,這三位都識字,幹活也勤快,是此行押隊的。

先生途中有什麼事也可以直接吩咐他們去做.”

庾慶和南竹立馬點頭哈腰,一臉堆笑。

右綾羅問了句,“誰是牛有慶?”

庾慶小抬了一下手,含著腰道:“小的正是.”

那稚嫩小鬍子的一臉巴結樣,右綾羅凝噎無語了一會兒,方咳嗽一聲道:“你寫的字我看過了,不錯,幹這行是有點屈才了,以後就跟在我身邊吧,慢慢來.”

孟韋忙幫腔道:“先生對你另眼相看了,還不快感謝?”

正愣神琢磨的庾慶忙點頭哈腰感謝,心頭卻是不屑,只要此行目的一達到,他立馬跑人,哪裡還會跟著這老頭混。

孟韋當即順著話將庾慶指認為了頭號押隊的,連南竹和牧傲鐵這一路上也要歸他管。

老七和老九相視無語,師父指了老十五當掌門也就罷了,怎麼連這裡也指成了他們的領頭,讀書人這麼吃香的嗎?

很快,幾匹馬牽來,右綾羅、孟韋和兩名護衛皆騎馬在前,一群苦力則坐了裝擔的板車,現在還無須他們挑,路太長要給他們節省一些體力。

賀禮足足裝了八輛馬拉的板車,跟在右綾羅等人身後一路遠去……

直到馬車無路可行,一夥挑夫才紛紛下車,紛紛將裝擔的賀禮挑上。

身為頭號押隊的庾慶扛著根棒子招呼不停,“快點,大傢伙都快點,還要趕幾十裡山路呢.”

正忙碌之際,忽見到兩個不想見到的老熟人,不是別人,正是鑑元齋的大掌櫃秦訣和崔遊。

看樣子也是來賀喜的,只是遠沒有這邊的陣容大,總共也才四人。

秦訣和崔遊也很意外,並不是意外庾慶三人出現在此,而是意外三人的變化,要不是有些人的身板太明顯,還真是黑的差點沒能認出來,還意外三人進山的身份。

“這三個傢伙竟曬成這樣,為了進山還真是下了血本,對自己有夠狠的!”

崔遊在秦訣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秦訣波瀾不驚,帶著幾人就此進山,一副不認識庾慶等人的樣子。

進山的也遠不止這點人,就碧海船行這麼點準備的工夫,陸陸續續便來了十幾批人,不少都是巒州這邊數得上的商號,甚至還有巒州這邊的官員。

荒山野嶺之地,一時間竟變得頗為熱鬧,來人絡繹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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