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了青牙?”

芻武很是意外,接了傳訊檢視,有點看不明白,問:“什麼意思?”

手下道:“應該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下面人應該也搞不清是怎麼回事,只好如實上報.”

芻武琢磨了一陣,自言自語道:“青牙突然主動要來見我,那個老邱立馬也有了動作,莫非跟青牙來見我有關?”

手下想了想,點頭道:“確實有這個可能.”

街道上拉車的人猶如耕牛一般,牽引著車的繩子框在肩頭,也不愧是修士,操控自如。

車內的青牙看向了手中的茶盞,本以為裡面的蟲子折騰了好久已經摺騰累了,不知怎麼回事,突然又鬧騰了起來,而且反應很激烈的樣子。

然純粹是無用之功,落在了上玄修士的手裡,法力鎮壓之下,這麼一隻蟲子根本無法脫困。

車一路到了海邊,避開了人多的區域後停下了,青牙跟一名漢子先後下了車,在那名漢子的帶領下,一起飛身落在海面,一路踏波飛掠而去。

一襲斗篷的老邱並未靠近停車的區域,一路尾隨車輛的他,停在了人來人往的沿海路旁,目送了青牙的離去。

尾隨車輛的時候,他能感應到靈蟲就在車裡,他當時就想動手,看看四周,擔心有詐,終究是沒敢。

此時他又想跟去看看情況,海里動手是比較好脫身的,然而還是沒敢。

不過他的指尖卻又頂出了一隻金甲蟲,低聲細語告知,“跟去看看是什麼情況,記住,萬不可靠近,去.”

指頭不動聲色地彈出,金甲蟲亦迅速飛了出去,他有心遮掩下,沒任何人發現,包括暗中盯著他的人。

一輛停下的車中,蒙破從車簾縫隙裡盯著海邊的老邱。

一旁的酒樓掌櫃道:“陪同青牙的是千流山的暗探,不知是要去幹嘛.”

蒙破淡淡一句,“應該是見芻武去了,芻武的船停在那個方向.”

酒樓掌櫃驚訝道:“那位四洞主也來了?”

蒙破沒再多說什麼,只盯著海邊老邱的一舉一動。

向蘭萱在琥珀海的行事明顯要自如好多,有相氏父女的配合,島上的商鋪她幾乎是隨時可以徵用,譬如現在,她就直接出現在了海邊一處商鋪的樓上視窗後面盯著老邱。

無論是她還是蒙破,都只盯著老邱,都要幹什麼,然老邱站在那也不知在想什麼,沒什麼動靜,偶爾看看四周,偶爾來回走動兩步,似乎在看風景。

海船上,青牙跟著帶路的飛身上了船。

帶路的被勒令留在了船頭,接應的人示意了青牙跟他走,直接帶到了船樓上,帶進了芻武的房間。

“四洞主.”

青牙見到主人恭恭敬敬行禮,手裡的茶盞很顯眼。

坐在案後的芻武自然注意到了他攜帶的茶盞,也沒請青牙坐,直接問道:“何事見我?”

青牙道:“回四洞主,不久前,我剛去了趟探花郎那裡,質問他為何暗查靖遠船行碼頭的倉庫看守老邱,結果得到了一個驚悚的訊息,不敢有誤,趕緊過來報知四洞主.”

“驚悚訊息?如何個驚悚法?”

芻武語氣淡淡,頗有些不以為然,大話怪話他聽的多了去,也沒見有多少驚天動地。

“在我的逼問下,探花郎告知,他之所以查老邱,是因為在房間裡發現一隻奇怪的金甲蟲,他當時雖覺得那蟲子不一般有些奇怪,但也沒當回事,畢竟天地間奇奇怪怪的蟲子多了去,誰知回頭就有人塞了張字條進他房間,告訴他說是老邱養的,說這蟲子能聽懂人言,能窺探訊息……”青牙把庾慶告知的情況把握著大概重複了一遍。

雖看不清芻武的面色,但已經能明顯看出芻武的眼神鄭重了起來。

講完老邱的情況後,青牙又用力晃了晃手中的茶盞,於是茶盞裡又傳來了嘣嘣撞擊的聲音,“那蟲子的能耐令我毛骨悚然,我回到自己房間後,就立刻展開了徹底的搜查,結果怕什麼來什麼,我房間還真的藏了一隻那金甲蟲子,被我當場拿下,拘禁在了這茶盞內.”

芻武立道:“開啟看看.”

青牙當即穩住茶盞,一手提蓋,緩緩揭開。

指頭大的縫隙一出,便見金光一閃,趁勢而出的金甲蟲火速射出,衝向窗外,意圖逃跑。

誰知還沒跑出視窗,便又倒飛而回,硬生生被一股無形之力給拽了回去,拽到案前,拽到了芻武的眼前。

金甲蟲懸空拼命掙扎,芻武盯著它仔細觀察,良久後似有點懷疑,“這麼小的蟲子,能窺探機密?”

青牙道:“我帶了人手進房間,發出了搜查的號令,這蟲子立馬從躲藏處飛出逃跑,顯然確實能聽懂人言,若是個做無用功的蟲子,潛伏在別人身邊又有何用?”

芻武:“若真像你說的那般,那這蟲子便已經開了靈智,昆蟲開靈智近乎傳說,還能一下出現兩隻不成?”

青牙:“未必就只有兩隻.”

此話出,芻武瞳孔驟縮,好一會兒後,他又平靜如常了一般,徐徐問道:“最近你跟探花郎來往也並不多,你是收了一封信之後才去了探花郎那追問老邱的事吧?”

室內突然靜的連空氣都凝滯了一般,青牙喉結動了下,意識到了自己的一舉一動也已納入了監視中,最終笑著回道:“四洞主明鑑,果然什麼都瞞不過您,確實如此.”

芻武:“早不去,晚不去,收到信就去了,兩件事有關聯嗎?”

青牙不可能承認,“兩件事並無關聯,信是海市驚鴻殿那邊傳來的,問我什麼時候回去,跟探花郎無關,只是剛好趕巧了.”

芻武意味深長的哦了聲,也不知道有沒有相信,而是伸出手指觸碰撥弄了一下眼前浮空的蟲子,一副只要我願意,隨時能捏死你的樣子。

正這時,又有人敲門而入,走到芻武跟前後,看了眼青牙,顯然跟青牙有關,不知道該不該說。

芻武:“若是老邱的事,就直說吧.”

來人這才道:“老邱跟蹤他跟到了海邊,就停下了,並沒有跟過來,也沒有要過來的意思,一直站在海邊等著的樣子,估計也不會再過來了,畢竟已經不知道了他所在的位置.”

聽到“跟蹤”以及“海邊”的字眼,加之當自己面說的,青牙立刻意識到了那個“他”是指誰,當即驚疑道:“老邱在跟蹤我?”

芻武平靜道:“你離開知海閣不久,他就出了倉庫跟上了你,一直尾隨至…”

話及此忽一頓,目光閃爍著。

青牙正吃驚於老邱跟蹤自己是什麼意思時,忽發現一股龐大而雄渾的法力波動從案後的芻武身上洶湧而出,迅速充斥全船,並快速球狀擴散於四面八方。

船上人頓感覺陷入了強壓鉗制中,站在跟前的青牙更是感覺難以動彈,連空氣都無法呼吸,除非強行施法抵擋,不過他又沒敢那樣嘗試,只能是老老實實硬捱著。

芻武閉目凝神狀,以他為中心,以他所乘坐的船為中心,半徑達百丈的方圓內,風不再吹,海水停止了波盪,平靜的如同一塊鏡子般,其中的飛鳥靜止懸停在了空中,水中的游魚亦被冰封了一般。

靜止範圍內,所有人體的抗拒力,呼吸的抗拒力,海水欲要波動的抗拒力,飛鳥欲要掙扎的抗拒力,所有欲要擺脫靜止壓制的大大小小抗拒力皆呈現各種不一反應。

凝神閉目的芻武忽然睜開了雙眼,那法力控制範圍內的鉗制之力忽然鬆開了,船上人員鬆了口氣,平靜的海面又恢復了波濤晃盪。

芻武目光投向附近桌上的一隻銀壺,於是銀壺飛來,落在了他跟前的案上。

海上,離船隻較遠的地方,一隻圍繞船隻遠距離繞圈觀察的金甲蟲,本來已經準備離開了,卻突然靜止在了空中,隨著海浪恢復了自由,它也迅速朝那艘船飛了去,直接飛入了船上的首艙內,最終飛到了芻武跟前,與另一隻金甲蟲浮空並立在一塊,同樣吱吱掙扎著。

青牙和邊上那人面面相覷,又抓了一隻?

海岸邊,一襲斗篷屹立的老邱突然臉色劇變,喃喃自語了一聲,“這怎麼可能?”

然後迅速看了看四周,繼而不再停留,轉身迅速離去了。

船上,芻武將兩隻蟲子仔細對比觀察後,冷哼了一聲,“還真是一模一樣,果然不止一隻。

青牙,看來真如你所言,此蟲具有觀察能力,能掌控此物者,確實非同小可。

天下修行蠱術的大能,我多少有所瞭解,卻不知何人能有如此能耐?”

抬手揭開了壺蓋,那兩隻漂浮的金甲蟲自動飄了進去,芻武伸手捏扁了瓶口和瓶嘴,這才收了法力,立聽銀壺裡傳來叮叮噹噹的撞擊聲。

芻武偏頭對一旁手下道:“通知琥珀海各部,涉密言論謹慎出口,嚴查身邊居所,謹防此等奸細.”

“是.”

那人領命而去。

芻武則又問青牙,“你還在找那個什麼海底密道?”

青牙尷尬道:“是的.”

芻武:“以你的能力,找到現在都沒有找到,你確定真的有嗎?不會是那個探花郎騙了你吧?”

青牙是親眼見證了海底密道存在的,確定了狗探花在找寶藏,更清楚是自己起了獨吞的心思,所以故作淡定道:“畢竟是名揚天下的第一才子,說謊騙人,應該不至於吧.”

這話說的他自己都不信,他一直罵那位探花郎是狗探花,如今卻非要別人相信。

芻武淡淡道:“看在你主動報信的份上…需要我派人幫你找嗎?”

青牙哪敢讓他介入,琥珀族累積了幾千年的寶藏,連跟狗探花分享都不願意,讓這麼個頭大的摻和進來,搞不好連湯都沒得喝,屆時自己還不敢有脾氣,何苦來哉,自然是趕緊謝過他的好意,“不用不用,船行吃了虧,我們自己討回來就行,四洞主是幹大事的人,我們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怎敢有勞,真到了我們搞不定的時候,說不定還真要來求四洞主高抬貴手.”

芻武哦道:“行吧,沒事就回吧,對了,找到了密道記得知會一聲,我也想看看.”

“呃…”青牙略怔,想到自己剛好知道一條密道,屆時可以交差,當即點頭道:“四洞主發話了,焉敢不從,找到了定立馬上報.”

芻武又盯著他觀察了一陣,方道:“行了,你回去吧.”

話剛落,之前那個手下敲門進來了,稟報道:“老邱已經摺返了,往靖遠船行碼頭那邊去了.”

青牙腳下未動,目光閃爍著,摸向口袋裡花生的手,又空著拎了出來,在這裡沒敢擺那放蕩不羈的德行。

“折返了?”

芻武看向了那還在叮叮噹噹響的銀壺,略作估算後,哼了聲,“青牙,看來人家突然跟上你不是沒原因的.”

青牙也察覺到了點什麼,“他與這蟲子之間有感應不成?”

“怕是以自身精血長期飼養的,血氣相通之故,若如此的話,按理說此蟲不太可能大量出現…這個老邱的事,你就不要介入了,以免打草驚蛇.”

“不抓嗎?這養蠱蟲的法門不得了啊,能掌握的話…”

“我自有打算,你找你的密道去,別瞎操心.”

“呵呵,四洞主,那我先告退了.”

待到讓人將青牙給送走後,一旁的手下又從視窗走回到芻武身邊,“四洞主,青牙說的其實也有些道理,這蠱蟲之術能掌握的話,我千流山無異於掌握了一件神兵利器,我們不取,別人只怕不會客氣.”

芻武語氣森冷道:“那個向探花郎塞紙條的人是誰?這個洞悉一切的幕後黑手才是最大的問題所在,我們豈能輕易讓人當槍使,你不怕死無葬身之地?”

回到倉庫的老邱有些失魂落魄,跌坐在了案後椅子上,癱軟著身子。

霍浪很快從暗中摸了過來,低聲問:“前輩,情況怎樣?”

“沒了,都沒了,又丟了一隻……”老邱把損失靈蟲的情況大致講了遍。

如此寶貝,居然又被抓了,哪怕是霍浪亦大驚失色,“前輩,這,以靈蟲的靈智,怎麼可能會這麼不小心,這般接連折損,不會是您被他們發現了吧?”

這個問題,老邱早就考慮過,無精打采道:“真要是被發現了,你以為我們還能好好呆在這?不管我們是誰,就憑煉製這靈蟲的術法,老夫敢保證,早就對我們動手了。

若知道我是誰,也不會打草驚蛇抓我的靈蟲,連丁甲青都未能殺掉我,不佈置妥當了,沒人敢冒然對老夫動手,尤其是這樣接連出手卻又不動我。

真要如你所言的話,你以為我們現在還能輕易脫身嗎?跑不跑都一樣.”

霍浪想想也是,手握這術法的不得了,不然這老魔頭哪敢輕易出山,故而遲疑道:“那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接連出事?”

“這世道…這幫年輕人,我是有點看不懂了.”

老邱唏噓復唏噓後,又沉聲道:“沒靈蟲相助,沒了幫手不行,看來是該找到那些人了,梨花老妖也算是闊別多年了,也該見見這位老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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