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
看著眼前的小院,餘安然忍不住長呼了一口氣。
就見清冷幽藍的月光下,滿院的斑竹被夜風吹動,影子投到地上,好似水中的藻荇。
院落冷清、牆體斑駁,滿目淒涼、十分慘淡。
餘安然側耳傾聽,那夜風中似乎還夾雜著低低的哭聲。
“很不錯的場景.”
她評價道。
可這對她而言,也就是小意思而已。
作為雲頂人,哪怕出身顯貴,從小到大都被保護得很好,可生在那樣一個地方,就註定不可能一點危險場景都見不到。
和骨子裡就透著一股陰冷潮溼之感的青山不同,雲頂大多數時候都是晴天,省內還有仙氣繚繞的老-母山和恢弘盛大的雲海。
只從表面看,它就是九州最陽間的地帶。
可其經不住細看,當你對那裡的一切產生懷疑的時候,那你離瘋癲就不遠了。
為什麼被砍掉枝幹的樹木長滿了眼?蒼穹雲海浮動是誰在呼吸?太陽月亮是不是在窺探人間?
我每天上班乘坐的公交車是不是在變顏色?那個東西我明明就放在那裡,為什麼會消失不見?
原本聽話的卡靈最近看我的眼神變得有些陰森,它是不是被什麼奇怪的東西替換?
制卡成功、識海沸騰,旋渦洶湧、思想歡快,是不是有什麼恐怖的怪物藏在識海?
有人稱雲頂為歧路,越是嘗試理解,越是走向荒謬。
可正是這樣一個地方,帶給了本地人極其充沛的“靈感”、相對頑強的“精神壁壘”,以及十分堅實的心理承受能力。
某種意義而言,桃源人不怕鬼,只是為適應環境做出的一種進化,或者說改變。
雲頂人的這些特質則與生俱來,只要不去瞎琢磨、鑽牛角尖,那就是娘-胎帶“掛”、天生鬼才。
而餘安然作為當地首富之女,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到夜之都打基礎,稍大一點,就來了青山一帶。
可以說是吃盡了雲頂的好處,基本沒沾壞處。
對她而言,這就是小場面。
於是抬手一揮,“誠哥”和“哥哥”便一左一右直奔瀟湘館闖去。
“奶奶”則留在原地守護。
然後,就聽“嘭”的一聲,古色古香的門被推開。
從中掠出兩個餘安然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正是“妹妹”和“媽媽”。
前者身邊跟著一頭老太太打扮的灰狼以及一隻人立行走、眼露邪光的山羊。
後者則換了身古代風的華貴服飾,此前一直盤著的長髮披散開來,隨夜風拂動。
“這都是我的卡靈啊!”
餘安然見此一幕,頓感心痛。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大家都不願意和紀年對位了。
壞,太壞了。
就這些髒手段下來,你即使能贏了他,也會受到極大心理創傷。
“上!”
好在她心理素質比較強,n-t-r什麼的,咬咬牙,也就接受了。
而一旁的“誠哥”聽了她的指揮,抬手召喚出“麻繩”、“溼報紙”這兩樣“武器”,棲身而上。
“媽媽”面無表情,眼裡卻透著極深的怨念,周身陰氣四溢,眨眼間就將那身緋紅古裝洇得暗紅。
然後自寬大的袖袍裡彈出兩把尖刀。
在冷清的院落裡,與“家庭殺手”誠哥敞開了廝殺。
卡靈卡靈,名字裡就帶了個“靈”。
不管故事是制卡師編的,還是在這個世上真實發生過,只要卡靈生成,那一切就都是真的。
即使餘安然能以精神力操控這一家五口並肩作戰,他們心中的仇怨也不會就此消散。
而是積累著、壓抑著,只待一個契機出現,便會化作暴怒的火山,將一切怨氣傾瀉出來。
而那個契機,就是現在。
正常而言,n-t-r來的卡靈,都是“人機”操控,也就是按本能行動,不具備意識靈性。
實力其實是有所減弱的。
唯有這個“媽媽”,在被強制拉入紀年陣營後,還能以自身意志和經驗本能戰鬥,一點水都不放。
甚至可以說是,極其兇狠。
餘安然剛給她的配件還有紀年之前奪走的刀,如今都在她的手上。
兩把尖刀在夜幕中肆意遊走,就像兩條陰冷粘膩的毒蛇,吐著信子,猛撲纏鬥。
“誠哥”見狀不斷甩動麻繩,好似風扇葉片轉動,瞬間帶起極強的陰風。
可這片場域的主場景,是名為【大觀園】的領域牌。
在這裡,紀年一方的雌性卡靈會得到提升,而敵對雄性卡靈的戰力將會有所削弱。
再加上剛進場域時交的“份子”。
彼竭吾盈之下,原本實力相差不大的誠哥和媽媽,瞬間拉開了很大距離。
誠哥一手麻繩、一手報紙,在那狂風暴雨般的攻勢裡,只能勉強招架。
漫漫長夜裡,冷厲刀芒四散而飛,將那斑竹削斷,猶如山嶽傾塌,向一旁的“哥哥”倒去。
“哥哥”見識不妙,下意識彎腰,卻被狼外婆和人立山羊抓住機會,咬住了脖頸和臂膀。
他拼命反抗,用頭猛撞狼首,又握手成拳,猛砸羊頭,嘗試脫困。
妹妹卻在這時獰笑著高高躍起,遮擋住那輪幽藍冷月。
而就在她下落之時,一頭巨大化的玩具熊出現,將她穩穩接住。
就見那頭怪熊身上打滿補丁,有些地方開線,露出裡面的填充物,卻是一條條蠕動的白蟲。
妹妹就坐在這樣一個怪物的肩膀上,指揮其抬起長麵包形狀的腿,朝“哥哥”重踏。
霎時間塵土飛揚,瀟湘館院內的石板地面都被踏開,無數斑竹脫離泥土,如飛矛沖天。
在達到一定高度後,又朝誠哥所在的位置疾掠而下。
兩個卡靈就這樣相互配合,在攻擊自己對手的同時,不忘給隊友創造有利條件。
再加上【大觀園】的屬性加持,不到兩分鐘就將誠哥和哥哥打到毫無還手之力。
就在餘安然有些急切之時,一道輕輕的話語鑽進了她的耳中:“看好了,安然同學,你的卡靈是這樣用的.”
聲音來自風中,就像有人在她的背後輕聲訴說,她甚至都能感受到那人的呼吸。
可當她轉頭時,身後卻空無一人,附近也只有那個眼眶空洞、滿臉刁鑽的老婆子。
“可惡啊.”
餘安然咬了咬牙。
n-t-r也就算了。
貼臉嘲諷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要是以為我只有這點本事,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餘安然輕笑一聲,眼裡鬥志點燃。
就見她隨時丟擲一張卡牌,瞬間掀起無數血紅光點,並快速化作十幾個“人”:
滿臉溝壑的看門老頭、滿肚肥油的中學校長、滿臉不耐的黃毛小子、體格精壯的黝黑中年、滿臉陰鬱的清秀學生、眼鏡反光的輕笑肥宅……
知性溫柔的職場女性、滿臉怯懦的文靜少女、嘴角掛笑的大姐姐、略帶不耐的阿姨……
足足十幾道“人影”,男女老幼、應有盡有。
各自散開,將整個小院佔滿。
這是張名為【血月下的陽光小區住戶】的軍團牌。
餘安然正是憑著它,在那茫茫大漠裡,奪下了十五面小旗。
可那時的她狀態正佳。
而今卻身心疲憊,成功啟用卡牌,就累得滿臉發白。
太陽穴那裡就像有人在用錐子鑿動,十分疼痛。
“快去幫忙!”
深知不能再繼續拖下去的她輕喝一聲,那十幾道黑影便身形一閃,闖進瀟湘館內。
有的四肢扭曲、趴伏在地,好似蜘蛛;
有的肌肉鼓動、陰氣翻騰,活像蠻熊;
有的手執利器、橫衝直撞,殺機畢現;
有的身形佝僂、縱跳閃躲,靈巧如猴;
一齊向“媽媽”和“妹妹”出手。
由此撐開的陰氣大網甚至遮蓋了滿院斑竹的藻荇之影。
就在這關鍵時刻,這院裡的植物就像被賦予了生命,輔助作戰。
正是山鬼的【生長】技能。
在這滿院“變異”植物的瘋狂攻擊下,陽光小區的居民稍稍放慢了腳步。
然後就被一杆斑竹橫掃。
出手的,正是瀟湘館“林教頭”。
“一個不留.”
紀年的命令透過識海傳入黛玉耳中。
小姑娘當即一抖斑竹,胯轉臂掀,靈氣壓蓋。
將那四五米長的竹竿徹底耍將開來。
剎那間,風捲雲動。
連根拔怪樹,遍地卷枯藤。
但見滿院碧綠竹影,海潮般的靈氣翻湧。
所有試圖動手的陽光小區居民都被打得鬼軀破碎。
好似玻璃、瓷器炸裂的聲音接連響起。
餘安然看得呆住了。
饒是以她的心理承受能力,都被這反差感極強的一幕震住了。
這哪裡是什麼悽婉美人,分明就是一頭嘯傲山林的吊睛猛虎。
兇,太兇了。
在山鬼這個金牌輔助的加持下,本就具備主場優勢的林妹妹展現出了十足的悍勇。
竹竿打斷就換鍁。
連掀帶砍,刃端橫翻。
打到一半,浪漫炮臺。
倘若她的對手並非鬼類軍團,瀟湘館早已血流一片。
完全是一邊倒的局面。
都沒等到“九幽夢境”的時限,一整支軍團就被黛玉這一個卡靈盡數掀翻。
只剩下“誠哥”和“哥哥”,滿身創傷仍負隅頑抗。
黛玉看都不看,一“人”一槍,靈氣炸轟,將其直接送走。
然後就收起鐵鍬,弱柳扶風般上前,拍了拍餘安然的肩頭。
看上去沉鬱又溫柔。
然後反手一掌打爆惡靈老太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