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6章 天子之威

“授同仁縣尉賀知章儒林郎之職,授士子盧藏用登仕郎之職,授士子畢構登仕郎之職,授士子陳子昂將林郎之職……”

隨著李顯的聲音落下,賀知章,盧藏用,畢構,陳子昂等人相繼站出,拱手應命。

李絢平靜跪倒在地,目光平靜的看著這一切。

皇帝之前雖然說過要封賞,但說實話,眼下的封賞規格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料。

皇帝竟然封了一大堆九品散官,這意味著,他們這些人,現在便已經深深的打上了東宮的烙印。

打上了李顯的烙印,這些人將來能夠成為李顯所用極大的班底。

李絢眼神中帶出一絲欣慰。

就在這時,他突然察覺到有幾縷隱晦的窺探目光,這個時候,突然的落到了他的身上。

李絢下意識的就要回頭,但立刻就想到這裡是太極殿。

一旦動作過大,立刻就會引起別人的注意,甚至會因為違背禮制被彈劾。

或許察覺到了這一點,其他窺伺的目光也並沒有收回,反而在這個時候,越來越多的目光落在了李絢身上。

李絢不由得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隨即,他的眼角餘光落在賀知章,盧藏用,畢構,陳子昂等人的身上,頓時醒悟了過來。

這些人,他們的身上,不僅深深的打上了東宮的烙印,也同樣深深的打上了他李絢的烙印,

這些人,都是這一屆極為優秀計程車子。

賀知章,盧藏用,哪怕畢構,身後都有人在支援,將來最低,四品的官位都是有的。

想象將來某一日,這些當中,哪怕僅僅有四五人同時站立在這殿中,對局勢的影響有多大,可想而知。

更別說還有李絢本人。

……

看到李絢神色不停的變化,裴炎站在佇列之中,眉頭微皺,神色詫異。

南昌王這是要做什麼?

編修《切韻》,招攬士子,寫《漢論》,作《遊子吟》,大灑文名。

如果是昨夜,裴炎忍不住要懷疑李絢在行王莽舊事,但是今日,當王德真,麴崇裕開始介入邏些道軍前的時候,裴炎就有些明白,李絢如今這麼做,似乎徹底的將邏些道軍前之事,敞開在皇帝眼前。

隱隱有一種……很是說不上來的感覺。

似乎他現在,已經在想著要鬆開邏些道軍前之事了,可是大唐攻伐邏些,必然是以李絢為主帥。

畢竟高原天氣非同一般,大唐將卒百姓能夠適應的不多,尤其皇帝更是將王孝傑也調回。

李絢在邏些道的職責就越來越重了。

不僅是攻伐吐蕃,甚至將來治理吐蕃,也需要李絢待上幾年,一直到局面穩定,才會將他調離……

裴炎的眉眼垂下,他終於把握住了最大的問題所在。

皇帝。

如果皇帝是當今天子在位,那麼誰都不必擔心,可若是換人了呢?

李顯。

裴炎能夠清楚的感受到李絢對未來局面的悲觀。

他擔心一旦龍椅之上的人換了,那麼朝廷必然不會讓他繼續留在吐蕃,或許會調回朝中任一閒職,甚至就連一個邊州刺史都不會給他,這樣的忌憚已經到了無比敏感的地步。

可是轉念想想,這樣的敏感,未嘗就沒有道理。

李絢拿下吐蕃,治理吐蕃,不知道暗中積攢了多麼龐大的力量。

這樣一股力量,哪怕什麼都不做,也會讓一些人如同芒刺在背。

這個人不會是李顯,但會是其他人。

天后,甚至是韋氏。

正是因為感受到了這股忌憚,所以李絢毫不猶豫的大展才華,同時提前佈局,為未來做準備。

他已經做好了放棄前線一切的準備,然後會朝中任一閒職。

只是任什麼閒職,卻是他已經很早就開始佈局的。

國子監。

一旦讓李絢成為國子祭酒,那麼即便不是宰相,他也擁有媲美宰相的威望和影響力。

……

裴炎目光微抬,下意識的就要看向皇帝,但還是強行壓了下去。

他知道,李絢的這種種作為,都是做給皇帝看的。

皇帝也滿意這種作為,只要李絢願意聽從皇帝之令,那麼一點小心思皇帝是會答應的。

甚至皇帝直接將麴崇裕和王德真授命為邏些道行軍副總管。

同時也深深的道出了另外一點,皇帝是考慮過要將李絢調回來的。

一切都要看吐蕃的局勢什麼時候能夠徹底平穩下來。

到了那個時候,或許就是李絢離開吐蕃的時候。

三萬大唐精銳騎兵,掌握在一個宗室郡王的身上,即便是再信任的皇帝,在午夜夢迴的時候,都會驚出一身冷汗吧。

李絢同樣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從去年八月回京,他就展現出了足夠的溫順。

甚至拋棄武事謀劃文途。

因為文途本身就是對皇權威脅最小的。

就像他和裴行儉一樣。

裴炎之所以咬牙不放的和掌握十幾萬大軍的裴行儉爭奪宰相之位,最大底氣,就是看穿了皇帝的心思。

冰冷無情的皇帝。

只是太子。

裴炎的目光落在了宣讀完聖旨的李顯身上。

太子將來登基之後,又會是怎樣的光景呢?

微微瞥起的一絲目光,裴炎掃見了高坐在御榻上的武后。

下一刻,裴炎已經低頭表示敬服,就如同李絢一樣。

只是心中在無限的沸騰。

……

“諸卿。”李治坐在高臺之上,目光平靜的看向眾人,平靜的開口:“調露二年,國之大事,平定突厥,擊破吐蕃,任何人等不得懈怠……吐蕃國使!”

吐蕃國使扎巴拉麵色難看,他今日已經足夠低調,甚至就連請求皇帝賜婚這樣冒昧的事情都沒做,沒想到皇帝還是不放過他。

扎巴拉走出到殿中站立,向前拱手:“外臣吐蕃國使扎巴拉見過大唐皇帝陛下。”

李治輕輕點頭,然後開口:“從今日起,國使可以回吐蕃了。”

扎巴拉一愣,什麼,他沒有聽錯吧。

皇帝讓他回吐蕃。

不對,扎巴拉迅速的意識到,皇帝這是在告訴他,從今日開始,吐蕃將不再成為一個國家。

起碼在大唐的眼裡,吐蕃已經註定要被毀滅。

“陛下,外臣有責,立於長安,溝通大唐和吐蕃……”扎巴拉的話還沒有說完,皇帝已經直接擺手打斷了他。

“朕這裡有篇檄文,國使帶回去,親手交給貴國國主,還有國相。”李治在提到國相兩個字的時候,嘴角帶出無限嘲諷。

王福來手裡捧著黑色的錦盒,從金階走下,然後放在扎巴拉的面前。

扎巴拉抬起頭,看了皇帝一眼,在皇帝冷漠的逼視下,最終只能無奈的一閉眼,然後狠手拿到了錦盒。

“國使現在可以離開了。”皇帝冰冷冷酷的聲音響起。

扎巴拉渾身冰冷,正旦大朝,還沒有結束,皇帝就已經要趕他離開了。

“踏踏……”沉重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四名金甲軍士已經站立在扎巴拉的身後。

扎巴拉頓時就明白了過來,皇帝這不是在請他離開,而是在驅逐,驅逐他離開。

扎巴拉抬起頭,看向站列在佇列之中的李絢。

李絢的眼神同樣冰冷。

扎巴拉無奈的輕嘆一聲,一轉身,慢慢的朝殿外走去。

邁步走過門檻,溫煦的陽光落下,但扎巴拉卻感覺不到絲毫溫暖,只能渾身僵硬的走下金階。

就在這個時候,高朗的聲音在身後大殿內響起:“為大唐檄吐蕃文:

自古帝王臨御天下,皆中國居內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國。

四海以內,罔不臣服;此豈人力,實乃天授。

吐蕃惡鄰,乖戾之邦,其性鮮仁寡義,狡黠好鬥,慳吝且荒淫;繁禮做偽,土猾且猖亂。

窺竊隴右,非一日而止;痴心妄想,無一時不停。

冥頑不化,趁釁縱害;忘恩負義,舉兵侵奪。

……

我大唐皇帝,遣邏些道行軍總管,右衛將軍,南昌王絢,率右領軍衛將軍黑齒常之,右屯衛將軍孫仁師,左驍衛將軍史暕,左金吾衛中郎將崔鼎等將,攻伐蘇毗,掠軍羊同。

逼唐古拉山北麓。

揮力一擊,破那曲于山南;縱身一躍,毀邏些於頃刻。

後嗣沉荒,失君臣之道;宰相專權,憲臺報怨;有司毒虐,於是人心離叛。

天兵一起,立刻兵將分崩。

死者肝腦塗地,生者骨肉不保。

雖因人事所致,實天厭其德而棄之之時也。

今天子恭承天命,驅貪邪於殿堂,拯生民於塗炭,寬宏氣度,納降許和,不加謗斥。

吐蕃臣民,雖非華夏族類,然同生天地之間,有能知禮義,願為臣民者,與大唐子民撫養無異。

願能有降,誠心歸附,則通好如故,扶助依然。

負隅頑抗,為我讎寇,則天戈澄宇,掃蕩無遺。

身死國滅,為天下笑。

故茲告諭,想宜知悉。

如律令。”

……

“噗”的一聲,一口鮮血直接噴淋出來。

吐蕃國使扎巴拉難以置信的回頭,看向兩儀殿內。

在那裡,皇帝高座,一名身穿緋袍,面色冰冷的中年人站立臺階,大聲朗誦著檄文。

無盡的聲音在半空中迴盪。

扎巴拉只覺得眼前一黑,下一刻,人已經向後栽倒。

但在倒地的瞬間,宏亮的聲音在他耳邊不停的迴盪:“……吐蕃惡鄰,乖戾之邦,其性鮮仁寡義,狡黠好鬥,慳吝且荒淫;繁禮做偽,土猾且猖亂……

揮力一擊,破那曲于山南;縱身一躍,毀邏些於頃刻……

後嗣沉荒,失君臣之道;宰相專權,憲臺報怨;有司毒虐,於是人心離叛……

死者肝腦塗地,生者骨肉不保……

天厭其德而棄之……

身死國滅,為天下笑……

如律令……

如律令……”

無數人目光驚駭的看著扎巴拉就這樣倒下,下意識的轉頭看向高臺上的皇帝。

皇帝輕輕揮手,跟在扎巴拉身後的四名禁軍將士已經直接拖起了扎巴拉,然後拖著他一路往下。

遠遠的離開了兩儀殿,離開的眾人的視野。

就像是墜入了無間地獄一般。

就在這時,皇帝的聲音再度響起:“眾卿,稍後兩儀殿中準備了豐厚美食,還請諸卿盛享。初三之日,朕要祭祀天地,還請諸卿勞累,與朕一起前往,敬告天下,討伐不臣!”

“臣等遵旨。”群臣拜首。

“噹噹噹噹噹!”蕤賓之鐘響起,太和之樂應奏。

“朝訖,聖人出,兩儀殿大宴群臣。”

“臣等恭送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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