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0章 冊封韋氏,再算武承嗣

紫宸殿中,武后看著手裡的奏章,詫異的抬頭:“這是為了讓韋氏成為英王妃?”

“是的。”蘇良嗣拱手,說道:“南昌王欲讓英王以孝悌立世,如此朝野上下便能聽從其令,將來才好輔助陛下和天后處理朝政。”

“他倒是會抓根本,但是二郎。”武后眉頭皺了起來,李賢剛剛被廢,就將李賢的兒子轉為李弘的嗣子,多少讓她有些不舒服。

但李光順……

想起自己的長孫,武后的神色不由得和緩了下來。

那終究是自己的長孫。

李光順,晉陽郡王,授汾州別駕。

就如同李賢的太子妃房氏,在李賢被廢太子後,被免了太子妃的身份,李光順也一樣罷掉了晉陽郡王,汾州別駕的官職。

如今只是一介庶民。

武后心中終於不忍,緩緩開口,說道:“三郎,四郎,還有太平,無非是想讓二郎好過一些,不要受宮中刁奴的欺侮。”

蘇良嗣眉頭一挑,拱手不言。

的確,如果李賢的兒子繼承孝敬皇帝的香火,其他人總要顧忌一些。

武后抬頭,輕嘆一聲,說道:“其實他們這麼做也是為了本宮……做母親的,雖然孩子犯錯,但打也打了,便已經足夠了,傳話下去,等到二郎次子出生,便為弘兒嗣吧。”

“喏!”蘇良嗣微微低頭,眼神中閃過一絲驚駭。

這份孝悌之意,既在英王身上,同時也在天后身上。

以天后待廢太子如此寬仁,那麼之前所謂的傳言,便都是謠言。

南昌王這份深沉的算計。

蘇良嗣嗅到了一絲不大對勁的味道,但哪裡不對勁,他也說不上來。

“父愛子也深,母愛子也深,傳旨,英王嬪韋氏,門承鼎盛,質稟賢和,授為英王妃。”武后側身看向一旁,帷帳後面的舍人隨即站了起來。

跟著武后繼續說道:“後日,諸王陪同天子一起祭祀南北天地,昭陵獻陵。”

“喏!”舍人再度拱手,然後轉身離開。

蘇良嗣深深拱手。

他現在終於徹底明白,即便是英王不提,天子和皇后也一樣會讓英王嬪韋氏為英王妃的。

如今不過是想看看,他們自己能夠拿出什麼好的理由出來。

武后跟著說道:“英王妃即將誕子,你稍微盯著一點韋家的人。”

“喏!”蘇良嗣頓時肅然起來。

李顯將為太子,韋氏將為太子妃,那麼韋家就是新的外戚。

韋家可不同房家,房家在中樞實力薄弱,房先忠在李賢謀逆到被廢的整個過程當中,都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但韋氏不同。

韋家不提南北前朝,便是在本朝,便有好幾位后妃和宰相。

先帝太宗韋妃,宰相黃門侍郎、銀青光祿大夫韋挺,冀州刺史韋弘機,刑部侍郎韋待價,禮部郎中韋巨源,豫州刺史韋玄貞,許州刺史韋溫,右司郎中韋思謙,揚州大都督府戶曹參軍韋承慶,門下省郎中韋弘敏,太醫韋玄藏等等。

遍及朝野上下。

便是年輕一輩當中,也有進士韋嗣立,監察御史韋方質,還有士子韋湊等人,都是出色之輩。

上下一眾,密密麻麻。

稍不注意,便有權傾朝野之象。

武后已然在警惕了起來。

蘇良嗣眉頭不由得一跳,他似乎隱約察覺到了什麼。

真正在警惕韋家的,不僅僅是武后,還有南昌王。

世家。

上一個世家大族女為太子妃的,還是隱太子李建成的太子妃鄭氏,滎陽鄭氏嫡女。

即便是在建成死後多年,也依舊擁有龐大的影響力。

更別說,還有長孫家。

長孫無忌身上的最後一刀,還是武后和李治兩個人同時捅下去的。

這其中的教訓極深。

如今僅僅是韋氏剛剛走到臺前,武后和南昌王已經在有默契的聯手。

咦,那麼李賢的兒子被過繼給孝敬皇帝為嗣,這裡面而已沒有那麼簡單。

……

“對了,市井上的那些謠言,從明日開始,清除掉乾乾淨淨。”武后一句話,殺氣滿溢。

“臣領旨!”蘇良嗣立刻拱手,然後退了出去。

走在紫宸殿,蘇良嗣還在思索著之前的事。

市面上的謠言,有不少是有心人而為,但也有一部分是武承嗣和北門學士做的手腳。

武后剛才那句話,是要將武承嗣和北門學士的手腳也一併清除。

蘇良嗣心中敏銳的感受到,李顯成為太子,武后是最希望能夠穩定的。

北門學士和相王……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人影出現在對面。

趙鞏一身黑色錦衣,從外面走來,看到蘇良嗣,趙鞏停步,拱手:“蘇司馬?”

“中大夫。”蘇良嗣停步拱手,認真回禮。

“蘇司馬這是要回英王府?”趙鞏一句話,彷彿將什麼都說透了。

蘇良嗣勉強笑笑,隨即說道:“中大夫這是要去見天后吧,下官這就是先走了。”

“慢走!”趙鞏溫和的看著蘇良嗣離開,然後轉身看向乾陽殿,神色肅然的走了進去。

站在殿中,趙鞏認真的拱手:“天后!”

“魔教那些人的蹤跡查的怎麼樣了?”武后沒有抬頭,繼續處理奏章。

之前蘇良嗣查李賢被毒殺案,最後查到了魔教的身上,但魔教的人已經從草原撤走了。

這件事情,蘇良嗣就沒有再查了,但是他沒有想到,這件案子,武后私底下依舊還在讓趙鞏追查。

趙鞏拱手,說道:“草原之上,因為最近草原動亂,很多線索湮滅,難以繼續查察下去。

不過在洛陽,左千牛衛中,根據左鄰右舍所說,從去年年底開始,他們便已經偶爾察覺到簡真的不對,但因為簡真是千牛衛,祖父還曾經是刺史,雖然家道中落,但也不好深問。

也是千牛衛出面,他們才覺得不對。”

“去年年底,太子在長安不回來的那段日子?”武后的眉頭微皺,輕聲自語道:“難道那人是魔教放在二郎身邊的眼線?”

李賢和魔教的人有所勾連,這一點武后是所有猜測,但誰都沒有證據。

即便是李絢都不知道這一點。

“去年年底突厥二十四州酋長趕來長安,之後陛下將阿史那·泥熟匐放歸,阿史那·朵帶著魔教的人手返回,這裡面和隱極宗的關係不淺。”趙鞏稍微梳理了一下年初的事情。

“嗯!”武后微微沉思,隨即抬頭說道:“派人清查長安洛陽所有的魔教勢力,本宮要將他們全部趕出長安。”

“喏!”趙鞏拱手,然後轉身離開。

“等一下。”武后突然叫住了趙鞏,趙鞏回身,再度對著武后拱手。

“去查一下,從東宮消失的那隻鼴鼠,他是不是也和魔教勾連在了一起?”武后眼神幽微。

“喏!”

……

英王府。

李顯跪在中堂,身後懷孕八旬的韋氏被僕役攙扶著,也跪了下來。

前方,再次來到英王府的王福來,手捧聖旨到王福來,開口宣讀聖旨:“惟儀鳳四年,歲次己卯,八月癸酉,朔十九日癸未,皇帝若曰:

於戲!

諮爾京兆府豫州刺史韋玄貞之女。

慶承華族,禮冠女師,欽若保訓,踐修德範。

遵圖鑑史,操尚幽閒;內則嬪儀,道彰柔順。

陰教之美,國風攸屬,允資邦媛,作配藩闈。

是用晉爾為英王妃,今遣使少府監王福來,中書舍人來慶遠持節禮冊。

其率循懿行,懋昭令德,祗膺典冊,可不慎歟?”

李顯,還有神色激動的韋氏,同時躬身:“臣/妾恭領聖命,陛下萬壽無疆。”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神色激動的韋氏身上,從這一刻起,她真正成了這座英王府的女主人。

甚至於在不久之後,還會成為東宮,甚至整個帝國的女主人。

李絢的目光少有的落在李顯身上,李顯匍匐在地,沒有立刻起來,其他人也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

只有李絢知道,李顯是想起了趙琪。

這座英王府曾經不是沒有過女主人,只是她曾經死了而已。

……

英王府後殿之內,韋香兒靠坐在短榻上,對著李絢微微點頭,說道:“麻煩王叔了。”

“王妃客氣了。”李絢伸手按在韋香兒的脈搏之上,細細的診脈。

這個時候,韋香兒突然幽幽的開口:“妾身之前聽說,王叔想要過繼小兒給皇嫂?”

李絢一愣,隨即眼神一閃,點點頭,說道:“是有此事,雖說真正用意,是在太子的兒女身上,但若是有機會的,王妃的兒子若是能夠過繼,對殿下和王妃都有極大好處。”

韋香兒不由一愣。

她之所以提起這件事情,就是因為之前有人告訴她,李絢提過要用她還沒有出生的孩子過繼給孝敬皇帝承繼香火。

雖然只是託辭,但韋香兒心中一股不滿怒火已經升起。

然而當面詰問之下,李絢的回答竟然是如此懇切。

“妾身不明白,還請王叔解惑?”韋香兒神色有些不穩。

李絢輕聲說道:“王妃想,無論如何,孝敬皇帝的香火,都必須有人承繼。

這一點,陛下和天后絕對不會有遺,故而將來必有人去做,但詳細想來,殿下的兒孫來做,總好過相王的兒孫。

而太子的兒孫來做,相比也要好過相王的兒孫。”

韋香兒眼睛瞬間一亮,她雖然接觸政事不多,但這些皇帝承繼的道理,還是想的通的。

“如此,多謝王叔考量了。”韋香兒對著李絢認真點頭。

李絢拱手,告退。

……

夜色之中,燈火璀璨。

一隊千牛衛悍然闖入東市東北角的一座酒樓,隨即殺聲響起。

很快,殺聲停歇。

蘇良嗣一身黑色錦衣,從外面踏步而入。

酒樓之內,早已經躺了一地的屍體。

握刀的掌櫃,夥計,還有酒樓裡的客人,全部被殺的乾乾淨淨。

蘇良嗣進入了二樓最深處的房間之中,裡面的屍體依舊躺在地上,內裡四五名密衛正在清查。

看著這些出自周國公府的門客,蘇良嗣忍不住的搖搖頭。

武承嗣現在不過是汾州刺史,就如此積極的介入奪嫡之中,實在有些令人難想。

“統領!”一名密衛將一張紙條遞給蘇良嗣,面色凝重。

蘇良嗣看了一眼,臉色大變:“即刻進宮。”

火光閃起,紙條上的文字清晰的出現在風中。

急調聞喜縣公,平陽郡公回京救駕。

李賢。

落款之上,押著一枚印章。

太子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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