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6章 接連回京,暗潮洶湧

金壺玉液,九轉幽香。

李絢親手倒酒,元明拿起酒杯,朝著皇宮方向沉沉躬身,然後才一飲而盡。

“使君請。”李絢伸手躬身,元明點頭,看了元萬頃一眼,點頭,重新轉身,進了馬車。

李絢翻身上馬,微微擺手,身邊的南昌府衛已經護衛馬車兩側。

轟然的馬蹄聲在城門處響起,緊跟著,兩百名紅衣金甲的千牛衛已經呼嘯而至。

後面的黑衣黑甲兩百左右衛,對著李絢微微躬身,然後各自前往長安左右衛駐地而去。

元萬頃看到這一幕,神色微微一變,眼神幽微。

原來南昌王早就已經將一切都安排好了。

兩百名左右衛,在如今整個長洛將近十萬的大軍之中,毫不顯眼,但若是放到要害位置,一百人也能造成致命威脅。

南昌王在長安城中時,除非有聖命,明裡能夠動用的,只有二十多名王府護衛,能做之事甚少。

當然,元萬頃也知道,彭王府在開化坊,坊內王爵多數,各家本就有不少護衛,另外四周還有巡邏的金吾衛,暗藏的千牛衛。

在水面之下,南昌王能夠動用的力量還是不少的。

但在明面上,他能動用的只有自家王府護衛。

現在多了兩百名在戰場上跟隨他一起征伐的左右衛騎兵,南昌王在京中諸事中的話語權頓時就變重了。

元萬頃腦海中,瞬間閃過諸多針對這兩百左右衛的手段,但南昌王讓他們各自回左右衛大營的作法,卻將一切漏洞都堵住了。

這個狡猾的傢伙。

……

元萬頃抬頭看向李絢,就見李絢溫和的看向元萬頃,點頭說道:“先生,請!”

“好!”元萬頃微微點頭,然後翻身上馬,跟著李絢一起為元明引路。

李絢是王爵,元萬頃是天后親信,一左一右,引路前行。

兩人站在城門外等人,本就格外的引人注意,現在又有兩百金吾衛護衛,隨即在進入金光門時,黃篷車上的符節清晰的出現在四周百姓和官員家屬的眼裡。

所有人都退開兩邊,沉沉躬身。

等到一行人消失在眼前之後,四周頓時一片譁然。

這究竟是哪裡出使的朝臣回來了,竟然讓南昌王和元萬頃同時迎接。

李絢不僅是當朝郡王,邊州都督,最重要的,他還是皇帝親信。

至於元萬頃,他身上的天后親信標誌更重一些。

這兩個人同時迎接,同時護衛,這遠不是一般人能夠匹配的待遇。

就在眾人譁然之際,十幾輛馬車同時出現在城門之後。

為首的紫蓬馬車華麗貴重,後面更多的馬車裡隱隱裝著各色禮盒。

一隻手從最前面的馬車裡伸出來,隨即一張儒雅中帶著一絲陰沉的中年面孔,出現在天地之間。

武承嗣。

戴著黑色璞帽的武承嗣,從馬車當中探出頭來,皺著眉頭問道:“元著作郎沒在嗎?”

“回稟老爺,沒有。”一旁的管家上前拱手。

“看樣子是出事了。”武承嗣抬頭看向有些喧譁的城門處,點點頭,說道:“走吧,進城吧。”

“是!”管家躬身,然後退了開來。

隨後,整個車隊開始緩緩的朝著城門而去。

沒過多久,武承嗣一行人已經徹底的消失在城門口。

……

風雪越來越大。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西南而來,隨即,一名衣著華貴的青年停馬在金光門外。

隨即,二十多名千牛衛從後面快速的趕了上來。

城門內外,許多人都詫異的看了過來,今日這麼多的權貴回京嗎?

城牆之上,守門郎將忍不住皺了皺眉。

嗣鄭王怎麼突然回京了?

但他隨即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

朝中何人不知,嗣鄭王本身就沒多少心思在金州別駕的官任上。

實際上,金州上下也不願意嗣鄭王多插手金州事務。

如今情況,也算各得其樂。

金州刺史又不時地以各種名義派嗣鄭王回京,名義是讓他幫金州爭取一些東西,但實際上還是讓他遠離金州。

一般正常而言,各地刺史,進貢的進奏院,多在臘月二十三小年之後才回京。

嗣鄭王紈絝一些,提前幾日回京也不是什麼大事。

但偏偏,今日趕上了這麼多人一起回京。

出使吐蕃河州刺史,檢校鴻臚寺卿元明;周國公,汾州刺史武承嗣;嗣鄭王,金州別駕李敬。

還有南昌王和元萬頃的郊迎。

這裡面,越來越讓人感覺到,在水面之下,似乎有一股又一股看不見的暗潮在洶湧。

尤其現在這個時候,太子還沒有回京。

……

紫宸殿中,李治微微抬手,翻閱眼前奏章的同時,說道:“元卿請起。”

“多謝陛下。”元明趕緊躬身站了起來。

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四周,中書令李敬玄站在左側上首,後面跟著兵部尚書裴行儉,南昌王李絢,著作郎元萬頃。

今日,那是要好好的議一議吐蕃之事了。

“說說吧,如今的吐蕃內部究竟是什麼情況?”皇帝身體微微靠後,目光落在元明身上。

元明拱手,沉吟著開口道:“回稟陛下,臣自儀鳳二年二月末從昌州而行,一路經党項,蘇毗,過唐古拉山口,抵達吐蕃境內。

據臣觀察,吐蕃大小邦省無數,但大體分為三塊:西北荒涼之地,西南象雄舊地,還有東南吐蕃最富庶之地。”

李絢站在一旁,輕輕點頭。

這和他對吐蕃的認知是相同的。

吐蕃真正最核心的,還在東南一帶。

“然則西北雖然苦寒,但戰士強壯兇悍,尤其唐古拉山南側出口一帶,更是以西北軍團為主,絕對是一塊難啃的骨頭。”元明拱手,然後說道:“至於象雄,臣多聽人道聽途說,倒是邏些,繁華景勝,絕對不弱於大唐一州首府之地。”

李治的臉色沉了下來。

大唐如今繁盛,多於數代人篳路藍縷,不停奮進。

隋末亂世到今日,雖然只有一甲子時間,但繁榮昌盛,終於少不了數千年的文化積澱。

但吐蕃呢,在松贊干布,還有他的先輩,不過幾代而已,在更早之前,吐蕃不過是荒涼一片而已,哪有什麼千載文化積澱。

能讓吐蕃形成如今局面的,只有一個原因。

財富。

這些年吐蕃從西域,還有天竺等地獲得了不可計數的財富,而這些,原本都應該是屬於大唐的。

……

“說說邏些吧,這幾年戰事,對吐蕃君臣影響如何?”李治的神色平靜下來,目光從裴行儉和李絢的身上掠過,心思沉定。

“是!”元明略微思索,繼續說道:“臣抵達邏些之後,一開始並未見到其國君,甚至就連處理外事的臣子都沒有見到,他們甚至直接派大軍,將臣軟禁到驛站當中,整整半年沒有讓臣見任何人,一直大非川大勝之後,吐蕃人才放鬆了管轄。”

“元卿辛苦,繼續。”李治身體微微前傾,神色認真,他真正關心的,也是大非川吐蕃大敗之後的變化。

“大非川一戰之後,吐蕃放鬆了對臣等控制,臣雖然依舊待在館舍之中,但手下人卻可以出入城中。”元明認真的拱手,說道:“大非川之敗後,論欽陵等人雖然依舊選擇封鎖訊息,但死傷那般嚴重,如何能避過眾人。”

大非川一戰,除卻吐谷渾,党項,羊同,蘇毗等大小部族,吐蕃本族人起碼死傷了四五萬之多,還有被追殺,路上自己逃散的,本族的精銳戰士,他們死傷了起碼超過六萬。

甚至還有一支兩千人的重甲騎兵。

全是精銳。

便是吐蕃本土依舊有同樣數量的軍隊,同樣精銳,甚至還可以迅速進行補充。

但即便是補充的再及時,吐蕃人的戰力依舊整體損失了不止三成。

……

元明將一切娓娓道來,殿中眾人聽的很專注。

尤其是李絢。

因為接下來,攻伐吐蕃,將是以他為主。

“去年蘇毗一戰,對吐蕃本地影響不大。”元明抬頭看了李絢一眼,然後對著皇帝拱手道:“論欽陵隱瞞了昌都真正的損失,但是臣還是從一些渠道知道了吐蕃君臣的動盪。”

李治輕輕的點頭,密衛在吐蕃的佈置,雖然在大非川之後有所收斂,但還是有不少人手在的。

尤其是在吸納了李絢在邏些的佈置之後,密衛的實力更加膨脹。

前線戰敗之後,論欽陵將怒氣發洩到了邏些內外所有的反對勢力上。

密衛的佈置自然也在掃蕩之中,但好在他們提前預測到了,及早收手。

“蘇毗一戰,南昌王輕易突入昌都,然後又全身而退,讓吐蕃人對原本蘇毗守衛陣線的信心,最大的動搖了起來。”

元明有些驚歎的說道:“甚至即便是論欽陵,也有些動搖,有傳言,論欽陵曾經說過,要將昌都所有的貴族全部遷入邏些,但若是蘇毗不打這一仗,那麼對整個吐蕃計程車氣都會有極大的影響。”

“所以,他們還是要碰一碰的,南昌王,你做好準備了嗎?”皇帝轉頭看向來李絢,神色冷冽。

“陛下,臣原本以為吐蕃人會用蘇毗、羊同騎兵作為掩護,自己隨後掩殺……臣原本還擔心會有些損失,但如今吐蕃主力要和臣碰一碰,在臣看來反倒是一件好事,擊敗他們將更加輕鬆。”李絢一句話,殿中群臣全部愕然。

“如何說?”站在李絢上首的裴行儉越過皇帝,開口詢問。

皇帝沒有在意,因為接下來的分辨,裴行儉這個兵部尚書最有發言權。

李絢微微躬身,神色平靜的說道:“原本是我攻敵,地形限制之下,敵優我劣,但如今敵要攻我,敵劣我優。”

“地形限制,便佈設陷阱。”裴行儉贊同的點點頭,他已經有些明白李絢想要做什麼了,他輕聲說道:“但這需要更多的軍械物資,需要軍將更多的聽令,一切如臂使指,四面而起,一戰可定。”

“如此說來,南昌王的計策可行嘍?”皇帝看向裴行儉。

裴行儉直接點頭,說道:“可行,臣看南昌王恐怕還有後手,似乎是想要拿下羊同,然後勾連西吐谷渾?”

看到裴行儉目光看過來,李絢拱手,說道:“是的,西吐谷渾之地,地形較低,一旦軍中有人受傷,便可以儘快治療,避免軍中傷亡過重,而且去掉後顧之憂,才可殺入吐蕃本土。”

“但首先,是唐古拉山口。”裴行儉直直的盯著李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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