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4章 密衛,魔門,突厥人

夜色深沉,洛陽宵禁。

明日便是皇帝五十大壽慶典,但提前一日,洛陽卻是格外的平靜,甚至宵禁都提早了半個時辰。

觀德坊,狄仁傑平靜走在坊內長街上。

無數的金吾衛從狄仁傑身後衝出,朝著坊內直接蔓延開來。

在狄仁傑的身後,除了秦明以外,還跟著兩名佛門老僧。

這兩位佛門老僧,可不像天宮寺那幾位多以修行經典為主的大師,他們都是洛陽白馬寺上一輩羅漢堂的高僧。

沒有人能夠在陷害佛門之後,永遠安然無恙。

尤其是在皇帝允許,佛門的人可以協助調查的情況下,一條條線索直接匯聚到了狄仁傑的手裡。

三天的時間,最後他們查到了觀德坊內的一間道觀。

清涼觀。

站在清涼觀門前,狄仁傑面色平靜淡然,反而是兩名老僧有些遲疑猶豫。

清涼觀雖然小門小觀,但也是從五胡十六國傳承至今的古觀。

而且他們向來出入謹慎,很少和外人接觸,一心研習道法,怎麼可能會去栽贓陷害佛門。

兩位老僧現在其實反而已經有些開始擔心,這家道觀是否也和他們一樣,是被別人栽贓陷害的。

……

根本沒有給兩名老僧反應的餘地,狄仁傑用力一揮手。

下一刻,無數金吾衛已經直接衝進了道觀。

就在觀門被衝開的一瞬間,兩名老僧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因為一股微不可查的血腥味已經從院中直接衝了出來。

普通人或許察覺不到什麼,但這兩名修為精深的老僧,卻是瞬間如同渾身墜入冰窖一樣。

“走吧,二位大師,這裡的血腥味還很新鮮,這殺人之人,眼下怕還在這院中。”狄仁傑的話還沒有說完,兩名老僧已經直接衝了進去。

片刻之後,激烈的打鬥聲已經從院裡傳來。

狄仁傑面色平靜的緩緩而入,秦明跟在他的身側,同樣也不著急。

等到兩人出現在後院的時候,地上已經躺了一具穿著道袍的屍體,兩名老僧站在一旁,面色難看的可怕。

“二位大師,如何?”狄仁傑直接問道。

“是魔教的人,他們假扮掛單的道人,迷惑了道觀中人,然後趁其不備,直下殺手。”老和尚簡單的說了一下經過。

“那麼這樣的人,在整個洛陽的道觀裡,究竟有多少?”狄仁傑問的很直接。

老和尚的臉色瞬間就難看了起來。

如今正直皇帝大壽,別說是長安洛陽的道觀,就是長安洛陽的所有寺廟,裡面怕也是住滿了掛單的僧人。

這裡面難免會有魔教弟子潛入,到時候,措不及防之下,大下殺手,不知道要死傷多少人。

“秦兄,你陪兩位大師,讓金吾衛帶上白馬寺的僧眾,通知各家寺廟加強戒備。”狄仁傑對著兩名大師拱手,然後說道:“下官需要去一趟太清宮,讓太清宮的人陪同大理寺的捕快,通知全城道觀。”

“善!”

……

玉龍苑,燭火閃爍。

劉瑾瑜坐在屋內軟榻上,看著四娘舒璧和五娘瓊玉正在陪著和霞兒、昭兒玩,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

“王妃。”李筆站在門外,恭敬的說道:“城東清涼觀被狄懷英率金吾衛給端了,裡面的道士全部都被魔教暗子給擊殺,大理寺通報,讓我們清查家中的陌生人。”

劉瑾瑜皺皺眉,說道:“知道了。”

“你現在去將鴻臚寺的訊息,和天山公府的訊息拿過來。”劉瑾瑜說著站了起來,走到了桌案之後。

“喏!”李筆拱手,立刻離開,很快,他就又重新返回。

這個時候,劉瑾瑜已經在桌案上鋪開紙張。

道門,魔門,佛門。

密衛,太子。

朝廷,李敬業,突厥人。

看著自己寫下的這些名字,劉瑾瑜的臉色越發的凝重。

無疑,眼下這些人,都是準備要在皇帝大壽有所動作的,但這些人當中,也要分為正反兩面。

正面:道門,佛門,太子,朝廷。

反面:魔門,李敬業,突厥人。

筆停在這裡,劉瑾瑜的神色越發的專注起來。

如今她的筆下,只剩下一個名字沒有落下,密衛。

密衛在這件事情當中,究竟起到了什麼作用。

明崇儼擾亂太子的眼線,用的是魔門的人,也就是說,密衛已經在滲透魔門。

甚至是掌控魔門。

一個大膽的想法,突然出現在劉瑾瑜腦海中。

密衛在試圖透過魔門,影響突厥人,讓他們在這場皇帝壽辰上鬧事。

密衛在有意引發大唐和突厥的矛盾。

劉瑾瑜幫助劉仁軌處理政務多年,眼光早已經過了少年時期天真對錯之分的階段了。

密衛有意引發大唐和突厥的矛盾,究竟是在刻意的卸去大唐和突厥的矛盾之氣,還是說,在刻意引爆大唐和突厥的矛盾,引導戰事朝著完全不控制階段發展。

應該是前者。

劉瑾瑜憑著自己對武后的認知判斷,密衛應該是要用一部分突厥人的死,來緩和大唐和突厥的矛盾。

這並不是多麼出奇的手段。

雖然一時的殺戮,會讓一部分人陷入憤怒,但迴歸根本,因為殺戮死亡而空出的草場,會極大的緩和突厥人向大唐發難的意圖。

同樣,因為空出的草場而引發了矛盾,也會讓草原內部更加的彼此對立,讓他們沒有更多的時間和心思花在大唐。

這應該就是武后和北門學士一幫人的設計。

皇帝也未嘗不知。

但很多事情,計劃是極度完美,但到了跟前,卻總是錯漏不斷。

突厥人可沒有那麼容易被利用。

魔門的那些人同樣也沒那麼容易被利用。

……

劉瑾瑜輕輕的閉上眼睛,明日皇帝大壽,關鍵便是各州,各外臣向皇帝獻禮。

突厥的人如果要動手腳,機會便在那個時候。

至於之後,究竟是他們被密衛的人所控制,還是說他們能夠打破密衛的控制,最後徹底的逃出洛陽,這就要看他們的命了。

但,這件事情所牽涉的,僅僅是突厥人嗎?

重新拿起鴻臚寺的訊息,劉瑾瑜面色凝重起來。

鴻臚寺的訊息,這幾日諸多番邦國使之子,大多數時,聚在一起飲宴會,絕大多數人都會到場。

只有少部分該到而沒到的人,額外引起劉瑾瑜的注意。

因為這些人,都是安北都護府北部,一些突厥酋長的子嗣。

但現在,重新審視這份訊息,聚集在一起飲宴的絕大多番邦國使的子嗣。

他們聚集在一起,真的是單純飲宴嗎?

劉瑾瑜慢慢的翻閱著上面的記錄,臉色越發的凝重。

這份訊息當中,只有開場一些客套的飲宴,至於中間,卻是一句話都沒有。

要知道,在以往,鴻臚寺的記載當中,雖不至於說將每個人說的每句話都記下,但起碼一些出格的話,鴻臚寺是有職責要記錄的。

但現在,這裡面連半句出格的話都沒有,看起來正常,但太不正常了。

酒後之人,難免會不受控制的說些真言。

大唐掌控天下,遙控西域,絕大多數利益被大唐攫取。

貪婪的,無法生存的,這些人難免會對大唐多有抱怨。

但現在這份記錄上,卻是什麼都沒有。

“這是欲蓋彌彰啊!”劉瑾瑜抬頭,看向李筆,問道:“天山公府,一切可還正常。”

“天山公府一切正常,倒是吐谷渾王子慕容忠,最近行跡有些詭異,只是我們的人歷來只做固定監視,從不做跟蹤監視之事,所以在脫離監視之外,他究竟做了什麼,怕是一時難知。”李筆話說的謹慎,但他肯定慕容忠一定做了什麼。

李絢對慕容氏一家人向來沒什麼好感,他手下的所有人,態度幾乎都隨他。

他們都懷疑慕容忠有不臣之心,眼下,卻是他做些什麼的最佳時候。

“之前吩咐,一定要必須完成,明日我都出發之後,家裡的所有人都去西府。”劉瑾瑜的臉色異常凝重。

“喏!”李筆拱手領命,隨即他低聲問道:“王妃,是否要通知左相?”

劉瑾瑜搖搖頭,說道:“不,如今這些人事情都只是我的猜測……不。”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劉瑾瑜趕緊說道:“立刻將這張紙條送到隔壁。”

劉瑾瑜快速的重新拿出一張紙,然後在上面寫下了,長安,阿史那五個字。

李筆看到以後,頓時一驚。

他不敢絲毫耽擱,對著劉瑾瑜一拱手,便已經快速的跑到了隔壁。

幾乎是片刻之後,樂城縣公府已經有一匹快馬奔向皇宮。

所去的地方並非內宮,而是尚書省。

現在這個時候,尚書省依舊有人值守。

一旦遇到緊急大事,甚至可以召集諸相扣開宮門。

但現在遠還不到如此,一隻信鴿很快從尚書省飛起,直接飛向了長安方向。

突厥人好不容易有機會,一次性這麼多人一起抵達洛陽。

這麼多突厥部族首領,或者首領的使者齊聚洛陽。

洛陽距離長安只有一線之隔,他們很容易就將突利和頡利的子孫全部從長安搶走。

一旦突利和頡利的子孫返回草原,那麼草原各部族立刻就會有了新的主心骨。

那個時候,草原烽煙再起已經是必然。

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烽煙。

……

七月二十一,皇帝大壽,滿城轟動。

洛陽城,一片載歌載舞的景象,無數人盛裝出門。

東宮,太子車駕載著太子,太子妃,皇長孫,緩緩的朝則天門而去。

思恭坊,劉瑾瑜陪著母妃歐陽氏,帶著兒子昭兒,女兒霞兒,和彭城縣公府的車駕一起前往皇宮。

嘉善坊,無數外國使臣緩緩的朝皇宮而去。

突厥陣營當中,一名漢官模樣的中年男子,抬頭望向乾陽殿的時候,眼中閃過微不可查的血光。

觀德坊,來自天下三百州的郡縣官吏,肅正的朝著皇宮而去。

有人不經意的回頭,一道熟悉的面目遮掩在鬍鬚之下,綠衣成片,一閃而逝,瞬間那人臉色大變,但卻又緊緊的閉上了嘴巴。

與此同時,一匹快馬從長安直奔洛陽,上面的千牛衛身上揹著厚厚的軍報。

城門一下,另外一名千牛衛同樣打扮,一直到了半個時辰之後,他才極速的衝向洛陽。

……

漢長安宮地宮,李邈平靜的睜開了眼睛。

他是難得的,坐在岸上,看著這麼一出大戲。

誰生誰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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