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9章 蕃州都督,西北王

七月流火,洛陽日長。

李治坐在御案之後,隨意的看著奏摺。

武后坐在側畔,將一本本奏摺批閱,然後又將需要皇帝過目的放在一側。

片刻之後,李治放下奏章,鬆了口氣,說道:“江南水患,最嚴重的時候總算是過去了,如今就看西北蘇毗之戰了。”

武后目光抬起,鄭重的看了皇帝一眼,說道:“蘇毗之戰臣妾倒並不擔心,臣妾擔心的是,入秋之後,雨水還有不少,若是懈怠,怕還會出事。”

“放心,朕不會松最後一口氣的。”李治笑笑,隨即側畔說道:“傳令各州縣,彭城郡公和黃仁素,也不得懈怠。”

“是!”帷帳之後的舍人站了起來,微微拱手,然後轉身輕步離開。

“也不知道西北戰事如何了,南昌王一直在等待出戰時機,也不知道會不會到來?”李治臉上升起一絲擔憂。

“是啊,都七月了,再有半月便是陛下大壽,他們原本還想著以大勝為陛下慶功,現在,天不遂人願了。”武后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李治無奈的搖搖頭,說道:“西北之事,是朕要求不能急的,一切必須以最佳狀態出征,朕可不希望看到南昌王損折在蘇毗。畢竟除開他以外,想要找一個適合站在論欽陵面前都統帥並不容易。”

武后默默的點頭,西北戰事,最大的敵人依舊是論欽陵。

李絢就像是論欽陵的天敵,有他在論欽陵面前站著,武后和皇帝總能放鬆幾分。

一旦換成其他人,他們難免要提心吊膽。

光是這種心情之下,西北的各種軍糧軍械軍力損耗,就不知道要有多少。

“對了。”李治的神色肅然起來,看向武后問道:“西北的那位蘇毗女王情形如何?”

武后的臉色古怪:“南昌王在五月,為她舉辦了大型的歡迎儀式,党項的那些大小頭人,全部都拜見了這位蘇毗女王。

甚至還有在党項諸地的蘇毗族人也全部找過來,拜見這位蘇毗女王,為她講訴蘇毗這些年發生的事情,還有百姓的悲慘,還有……”

“還有什麼?”李治正聽的津津有味。

“還有讓左右衛士卒,還有張公,刑文偉,程仲政他們講訴我大唐的繁榮,還有大唐和蘇毗的各種不同。”武后看向李治,說道:“好像南昌王已經打算要治理蘇毗了。”

“蘇毗女王。”李治幽幽的點頭,說道:“南昌王這是在害怕蘇毗變成第二個吐谷渾。”

“陛下,如果蘇毗成功拿下,那麼陛下打算如何治理蘇毗?”武后認真的看向李治。

李治輕輕敲敲桌案,思索著說道:“蘇毗位在高原深處,遠離長安,按理說,應該以羈縻州治法處理,但朕想,不妨效仿瑪多和稱多,如這兩縣一樣,選在唐蕃古道上的城池歸入大唐,其他的,由蘇毗王國治之。”

“一條線州,大唐直通邏些。”武后已經聽明白了皇帝心中的想法,他的目光直接盯向了邏些。

“那麼這一條線州,歸誰治理呢?”武后認真的看向李治,說道:“難不成,讓南昌王棄昌州,遷移新州?”

說將這一條線州,全部歸入昌州,別說是武后和皇帝,就是李絢也不願意。

從邏些到興州起碼有三千里,他一年到頭什麼事情不幹,直接在這三千里跑是吧。

“他自己恐怕就不願意。”皇帝忍不住的大笑了起來,真要讓李絢放棄昌州,往邏些任職,那他恐怕就真的徹底遠離朝堂了。

“如果真的拿下邏些,便讓他檢校禮部尚書,兼任太子賓客,領蕃州都督。”武后的眼神亮的可怕。

“不行。”李治直接搖頭,說道:“那就等於將整個吐蕃全部都交給他,與其如此,朕還不如將這條線上的所有城池全部交給他,讓他在這三千里路上來回跑。”

“那他就真的是西北王了。”武后一句話,說出了真正的核心所在。

李治笑了,看向武后說道:“不如朕讓承嗣去做蕃州都督,如何?”

“陛下,不要開這等玩笑。”武后難得說了一句軟話:“邊州重地,豈能輕易許人,蕃州重地,沒有能臣重臣,輕易治理不了的。”

李治收回笑意,面色沉重,沉吟的說道:“朕將張大安調去昌州,其實也有這方面的考量,但此事非是易於,想要徹底拿下邏些,三五年都不一定,甚至稍有波折,便是十幾年,乃是幾十年的漫長戰事,所以,這方面不急。”

稍微停頓,李治說道:“若是三五年內能有結果,朕便讓張大安任蕃州都督,到時候,換一個昌州長史便是。”

“考量一個昌州長史,倒是要容易很多。”武后有些恍然的點點頭,但心底武后卻明白,皇帝其實一定會這麼處置的。

“昌州的事情就放一放吧,朕的壽誕還有半月就到了,各州縣,各番國的使者陸續進京,讓鴻臚寺,金吾衛和河南洛陽二縣,妥善安置,同時嚴格禁止這些人在洛陽鬧事,若有不法嚴懲……”

李治的目光突然停頓了下來,越過前方的殿門看向外面。

一名千牛衛已經快步從殿外奔來,最後一本奏摺放在了李治眼前的桌案上。

李治開啟之後,看了一眼,然後奏摺遞向武后說道:“五日之前,昌州暴雨三日,通天河水暴漲,暴雨未歇,南昌王已經率軍出擊,兵進蘇毗。”

武后接過奏章,面色肅然的說道:“半個月,半個月的時間,等訊息吧。”

李治輕輕點頭。

……

夜色之下,小雨淅瀝。

一艘二十米的龍舟帆船,從西北方向快速的駛往前方十里之外,燈火璀璨的昌都。

無盡的高空中,一隻蒼鷹率先高飛,地面上所有的一切全部盡收眼裡。

李絢一身黑衣黑甲,面色冰冷的站在船首。

在後方,二十多艘同樣的龍舟帆船,快速的駛向前方。

一條寬闊的扎曲長河直通昌都,將整個蘇毗昌都分為東西兩城。

在西城之中,又有一條昂曲河從唐古拉山腳下直入昌都。

夜色之下的昌都城,東半城熱烈無比,而西半城則是一片清冷。

因為東半城多是貴族居住所在,而西半城多是奴隸所居,破敗不堪。

長河兩岸之上,也有十數座哨塔沿岸邊長路而建,但對長河監視根本不足。

彷彿他們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人沿著河道直接殺來昌都。

再加上李絢前行,晝伏夜出,連續半個月陰雨天氣,又有前線牽制,根本沒人想到,會有人乘船夜襲堅固的昌都城。

看著遠處的昌都城越來越近,兩座城外哨塔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李絢抬手,朝著左側微微一擺,下一刻,龍舟已經朝著左岸悄悄靠近。

手持長刀,李絢率先上岸。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人影悄然的從黑暗中走出,四周計程車卒立刻握緊長刀。

“王上。”李墨的聲音清晰的傳來,隨即,十幾米黑色人影同樣從黑暗中走出,然後無聲拱手。

李絢鬆了口氣,低聲問道:“情況如何?”

“前面哨塔的人,還在喝酒,城中‘吐蕃貴族’送來的酒。”李墨看向遠處的哨塔,沉聲說道:“我們的人只能將東西送到城外的哨塔,但城牆的守衛全是論欽陵的人,我們接觸不到。”

“無妨。”李絢搖搖頭,說道:“一會佔領哨塔之後,換上他們的衣服就行,之後用軍報騙開城門。城門一開,昌都就是我們的了,記住,殺入城中,一切按照計劃行事,不要亂來,我們的時間不多。”

“喏!”李絢身後,周乾的聲音響起。

“殺!”

……

昌都城中,東北方宮殿之中。

論欽陵站在主殿之中,目光擔憂的看著黑暗的天空。

春天的時候,雨水不多,他還沒怎麼在意。

到了夏天的時候,雨水突然增多,通天河水況驟然變化,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

如果不是接到了扎巴拉的信件,論欽陵恐怕真的會以為,李絢是在準備全面渡過通天河,然後在河上搭橋。

畢竟在通天河北岸搭建了那麼多的水車,本身就是為了搭橋所用。

誰能想到,那竟然只是一個假象,南昌王真正的目的,竟然是過河奪礦。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在身後響起,論欽陵轉身。

一名將領快步而來,手裡握著一封軍報,拱手說道:“大相,東面大唐劍南道大軍開始動作。”

“他們也該是時候有動作了。”論欽陵輕嘆一聲,他怎麼可能忽略掉大唐劍南道大軍。

“傳令,將附近關卡的守衛全部調過去,北面的力量主要集結在四周的金礦附近,另外,注意北面的軍報,一有訊息,立刻傳回。”論欽陵直接擺手,中年將領立刻拱手而走。

輕吸一口氣,論欽陵的神色肅然起來,他知道,今年這一戰,是雙方明年大戰的序曲。

去年一戰,論欽陵雖然戰敗,但根基還在。

另外隨著大唐步步緊逼,國內的貴族也開始放棄了矛盾,全力支援論欽陵整合軍隊。

但在同時,他們的力量也順勢入侵到了論欽陵的地盤。

但沒辦法,誰讓論欽陵戰敗,這種結果是他必須要承擔的。

只要能夠擊敗大唐,他就有足夠的時間來慢慢整理。

一條通天河,大唐想要過河不容易,吐蕃想要過河同樣不容易,但突然間的一場大雨,直接讓局勢變得詭異莫測起來。

論欽陵不知道李絢想要做什麼,但在新的蘇毗女王出現的情況下,為了保證蘇毗穩定,論欽陵不得不親自坐鎮昌都。

一陣喧鬧聲,驚醒了沉思當中的論欽陵,他抬起頭,朝著西北方向望去,就見在西北城門處,一處火光頓時升起。

“他還是殺來了。”論欽陵輕輕囈語,他沒有想到,李絢竟然還是殺到了昌都。

這個他想象當中最不可能的可能,李絢竟然真的膽大包天的殺了過來。

“傳令。”論欽陵冰冷的聲音響起,身後十幾名衛士同時站了出來。

“各部以王宮為中心,逐次散開,這一次,我要看一看,這位南昌王,怎麼闖這座本相已經為他精心準備好的陷阱。”論欽陵嘴角帶起冰冷的笑容。

如今整個蘇毗,所有金礦的黃金,都在王宮之中,他必然會來。

火焰迅速的蔓延開來,在整個東城蔓延開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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