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朗,萬里無雲。

冬日裡的陽光暖洋洋的,曬得人渾身無力,軟綿綿的,昏昏欲睡。

書桌前,賈芸拿著夫子趙錦給他的制藝文章,用心揣摩。

八股文,是華夏文明的一大發明,由破題、承題、起講、入題、起股、中股、後股、束股八個部分組成。

其中文章的高潮是後面四個部分。

這四個部分絕對不可以隨便寫,必須採用對偶的方式,音律相攜,嚴絲合縫方才合規。

八股文對文章的形式感要求非常嚴格,要用孔子、孟子的口氣說話,四副對子平仄對仗。

不能用風花雪月的典故褻瀆聖人,不允許自由發揮,而句子的長短、字的繁簡、聲調高低等也都要相對成文,字數也有限制。

這種寫法看似古板,難度卻比較高。

想寫好一篇八股文,背誦經典、熟悉上下文只是基本功,還需要很強的發散思維和邏輯思維能力。

後世常有人說,寫八股文禁錮了人的思想,不許個人獨立思考,是統治階級的愚民政策,僵化思維的弊端的非議之聲從未間斷。

其實不然,科舉制度是一種公開公正的考試製度,不唯民族,出身,家庭,財富,凡符合條件者都可報考,更是朝廷人才選拔的第一塊敲門磚。

明朝江南四大才子,思想家王陽明、王夫之、顧炎武、黃宗羲等,都是透過科舉考試挑選出來的精英,就沒有一個愚笨的。

和高考相比,科舉是選拔中高階官員的考試製度,含金量十足。

一旦考中舉人進士就可改變人生命運,進入社會上層統治階級行例,從此人生得意,風光無限,富貴一生。

這也是為什麼科舉會備受社會各界高度重視,十年寒窗苦讀,無數人不知為之耗費了多少心血。

有的甚至從小一直考到腰弓背駝白髮蒼蒼人生幕年,仍不忘初心,砥礪前行!

賈芸現在看的八股文,是近些年來,京城附近各縣書生在參加鄉試,考中舉人時寫的優秀八股文章,有很好的參考價值。

文章裝訂成冊,全是手抄的,一看就是別的書院那些家裡貧寒的書生抄寫的,能拿到青山書院來賣,字跡和書面都是極好的,賞心悅目。

淡淡的書香徘徊。

賈芸完全沉浸在八股文的世界裡,暗暗揣摩著文章的寫作技巧,破題方法,立意本質,遣詞造句,條理邏輯,結構佈局和思想主題等,倒是頗有收穫。

不知過了多久,腳步聲輕輕傳來。

“襲人她們回來了?”

賈芸回過神來,往窗外一看,發現不是襲人她們買東西回來了,而是鴛鴦到院兒裡面露遲疑之色。

“鴛鴦姑娘可是有事兒?”

賈芸站起來喊了一聲,放下書卷,走出房間。

來到院兒裡,鴛鴦上前欠身微笑道:“芸哥兒,奴婢是得了空過來看襲人妹妹的.”

“不巧,她們出去買東西去了,姑娘快進屋坐,估計她們也快回來了.”

賈芸笑吟吟說道。

鴛鴦左右瞧了瞧,搖頭說:“還是不進屋了,奴婢就在院兒裡等她們回來吧!”

賈芸也沒勉強,點頭道:“那好,我去給姑娘拿把椅子出來,院兒裡的石凳冰涼.”

很快,賈芸拿了椅子出來,還拿了凳子,給鴛鴦泡了一壺茶,拿了些媚人做的小點心擺上。

“太客氣,芸哥兒,不用這麼麻煩!”

鴛鴦連連擺手,有些不好意思。

“姑娘請坐.”

賈芸抬頭示意,笑著說:“鴛鴦姑娘可是老太太身邊兒的紅人,我就趁機巴結一下你!”

鴛鴦家世代在賈家為奴,因是家生奴,甚受信任,因為這個緣故,鴛鴦在賈府的丫頭中有很高的地位。

她被賈母平日倚之若左右手,賈母玩牌,她坐在旁邊出主意,賈母擺宴,她入座充當令官,是一般人所不能及的。

鴛鴦雖然是賈母身邊的紅人,但她自重自愛,從不以此自傲,仗勢欺人,因此深得上下各色人等的好感和尊重。

賈芸跟鴛鴦打過幾次交道,深知傳言不虛,所以也樂得熱情待她。

鴛鴦遲疑一下,含笑坐下,回道:“奴婢哪是什麼紅人啊,不過是一個端茶遞水的丫鬟罷了,芸哥兒可別再這麼說,要不然奴婢臉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

頓了頓,她問道:“芸哥兒,襲人妹妹真跟了你啦?”

“嗯,是啊,這又不是什麼好隱瞞的.”

賈芸端起茶杯,喝了口熱茶後,頷首回道。

鴛鴦抿嘴一笑,說:“沒想到襲人妹妹平時不聲不吭,倒是個雷厲風行的,昨個她出府之前,硬是沒透露丁點兒訊息,說出府就出府了.”

“情之所至,一往而深,我和襲人那是看對眼兒了,呵呵……”賈芸笑了笑,說道。

然後他又問鴛鴦:“姑娘過來是真沒別的事兒嗎?如果有事請直言就是,能幫的我肯定幫.”

鴛鴦搖頭含笑說:“今兒奴婢是特意抽了空過來看襲人妹妹的,昨個事兒多,她走的時候奴婢來不及送,要是不親自過來一趟,心裡總是過不去.”

賈芸點頭道:“姑娘有心了,襲人有你這樣的姐妹,真是她的福氣.”

正說著話,外邊兒又來人了。

賈芸和鴛鴦側頭瞧去,發現是平兒正俏生生站在門口伸頭張望。

“平兒姑娘!”

“平兒姐姐!”

平兒聽到喊聲,微微一笑,緩步走了過去,她手裡抱著好大一包東西,看著挺沉的。

“平兒姐姐拿的什麼?”

鴛鴦起身上前迎接,有些好奇道。

平兒淺笑道:“是丫頭們給襲人和媚人湊的一些頭面首飾和胭脂水粉,我家奶奶聽說後,也湊了幾樣,順便就讓我送來了.”

她看著賈芸微笑道:“都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只是姐妹們的一番心意罷了,襲人妹妹不在麼,還望她莫要嫌棄才好.”

鴛鴦詫異道:“丫頭們湊東西怎麼我不知道?”

平兒笑了笑,小聲道:“就咱們院兒,寶二爺和林姑娘院兒裡的丫頭們參與了,沒張揚出去,怕別人說閒話.”

“我說怎麼一點兒信都沒有呢,既然你們都湊東西了,我也不能落下,不過今兒我兩手空空,等回去再補上.”

鴛鴦恍然道。

賈芸在旁邊笑著說:“東西等襲人和媚人回來,平兒姑娘再交給她們吧,我估摸著她們很快就要回來了.”

只是他有些奇怪,媚人都來家裡半年了,都不曾見人給她送東西過來,這會兒襲人剛來,就有人送東西來了。

想了想,他覺得應該是媚人那會兒是被攆出賈府的,所以丫鬟們不敢頂風作案,只等這半年風頭過了,才敢趁機聊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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