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十。

在縣試開考前幾天,賈芸他們從趙家莊回到了城裡。

這次去趙錦那兒補課,看似是在農村,比較自由,實則跟封閉式訓練沒什麼區別。

賈芸等十六名學生起早貪黑,每天從早到晚都在被各種科舉題目轟炸,尤其是每天要寫三到五篇八股文,篇篇趙錦都要求要寫出相當的水準,難度可想而知。

最開始幾天還好,只有趙錦一人出題閱卷,倒也容易對付。

後來也不知道趙錦從哪兒找來了六個有進士功名的教諭,由他們對賈芸這些學子有針對性的訓練考試,出題難度越來越難,各種刁鑽讓人防不勝防。

當然了,對賈芸來說,他的進度也是明顯的,經過最初的不適之後,他便很快適應了節奏,也習慣了那些進士的折磨。

說白了,他到底也是從後世各種題海中過來的,心態擺得很正。

他有各種學習方法應對各種困難,基礎紮實,理解能力強,思緒靈活,能夠舉一反三,再加上一點兒獨到的眼光,很快八股制藝就寫的有模有樣了。

回到家,襲人和媚人歡喜雀躍。

這次去城外雖說才大半個月,兩人在那兒待著卻度日如年。

畢竟,農村除了空氣好,視野開闊外,還真是有各種的不方便。

書房中。

襲人一邊給賈芸擺書,一邊笑嘻嘻說道:“總算回來了,如果再過上一個月,我估計就會瘋了!”

“哈,沒那麼嚴重吧?”

賈芸笑道。

他前世出生在農村,各種苦頭都吃過,這次去鄉下待著倒沒覺得有什麼好難受的。

這時,媚人從外邊兒端著熱水走了進來,大聲說道:“就是有那麼嚴重.”

“我算明白了,農村是真的苦,難怪城外那麼的流民,實在是因為鄉下農民日子過的太艱難了,遇到一絲風險就有家破人亡的可能!”

賈芸擺擺手,道:“行了,這會兒是放鬆的時候,提別那些沉重的話題.”

“哦.”

媚人哦了聲,將臉盆放下,擰了毛巾遞給賈芸洗臉。

等賈芸洗了臉後,媚人嘻笑一聲,問道:“芸哥兒,你可知道這會兒麗人妹妹她們在幹嘛不?”

賈芸隨口問道:“在幹嘛?”

媚人笑著說:“在隔壁翻地!”

“翻地?翻什麼地?”

賈芸愣了愣,一時沒反應過來。

媚人嘻嘻笑道:“跟著老夫人,在跨院兒那邊兒,翻菜地.”

賈芸恍然道:“呵,沒想到我娘一直記得菜地的事兒,倒是麗人和可人,她們兩個嬌滴滴的姑娘從小沒種過地吧?”

襲人接話道:“沒種過也可以學著種唄,等會兒咱們過去瞧瞧.”

“說起來咱們家那個跨院兒佔地倒不小,如果將那兒的空地全部種上,憑咱們家裡這幾個人估計還有些困難.”

賈芸點頭道:“八十多畝空地,嘖嘖,哪怕每年只是種糧食,也能收穫不少.”

襲人含笑道:“但沒那必要將整個院子都裝滿莊家不是?”

“是啊,種上幾塊菜地,讓我娘打發時間就可以了.”

賈芸點頭微笑道。

三人忙著將行禮歸置一番後,就一塊兒去跨院兒那邊看熱鬧。

左跨院兒中,卜氏帶著苗氏、麗人、可人擰著鋤頭翻地,說說笑笑,倒是挺熱鬧的。

賈芸過來後,發現她們已經翻了近兩三畝地了,估計她們這段時間在家裡沒少忙活。

尤其是麗人和可人,才這麼短時間不見,兩人都曬黑不少,打扮也不像以前那樣清麗,倒是有點往村婦的方向發展,不過看上去倒是利索不少。

見賈芸他們過來,卜氏幾人停下農活。

卜氏拄著鋤頭笑問道:“芸哥兒回來啦?還要出去嗎?”

賈芸上前,就在田間地頭給卜氏磕了幾個頭,然後起身回道:“不出去了,十六那天就要去參加縣試了.”

這時麗人和可人歡喜上前行禮,賈芸揮揮手,說道:“不用多禮,看得出來,這些天你們受苦了.”

麗人抿嘴笑道:“我們沒覺得苦啊,反而還樂在其中呢.”

可人附和道:“是啊,咱們跟著老夫人種地,長了不少學問呢!”

賈芸覺得她們挺可愛的,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你們在家不好好讀書,偏偏覺得種地才能長學問,是不是本末倒置了,裡什麼學問沒有?”

麗人搖頭道:“裡說的那些雲裡霧裡,讓人摸頭不知腦,可種地不一樣,能夠親身實踐,體會自然不一樣了.”

“嗯,知為行之始,行為知之成,你們倒有點兒意思.”

賈芸點頭說道。

可人嘀咕道:“不懂芸哥兒說的意思.”

賈芸從卜氏手裡接過鋤頭,在地上揮了幾下,挖起幾塊黃泥,笑著說:“不明白也無所謂,等你們以後讀的書多了,開了智,自然而然就懂了.”

苗氏笑道:“呵,芸哥兒的莊稼把式倒是擺得挺正的啊!”

卜氏點頭道:“你可別把他真正當公子哥兒了,咱們家也只是從去年開始才好過些,往些年芸哥兒在市井求生活,沒少去農村做短工,只要能賺到銀子,什麼活都做.”

苗氏感嘆道:“還是嫂子教的好,所以芸哥兒從小就本分懂事,勤勞任力,一看就是能立得起家的.”

“哪裡啊,運氣才最重要.”

卜氏搖搖頭說,然後上前將賈芸的鋤頭接過來,沒好氣道:“行了,過過癮就可以了,我好不容易找點兒事做,你別又跟我搶!”

賈芸攤了攤手,道:“好吧,我也是怕娘辛苦了,既然你願意吃苦,可別說兒子沒孝心啊!”

卜氏笑道:“我兒有沒有孝心,娘還不知道麼?放心吧,街坊鄰居都知道你是個懂事的,沒人說你不好.”

賈芸笑呵呵道:“話雖如此,不過娘你也別翻太多的地,有個兩三畝就差不多了,咱們家也不缺這口吃的,只當是打發時間就行了,千萬別本末倒置了.”

卜氏揮手道:“行行行,曉得了,你帶著襲人她們回去吧,別在這兒耽擱我們幹活.”

頓了頓,她對麗人和可人道:“你們也回去吧,這些天都曬黑了,這樣下去可不行,等今後菜地種好了,那會兒你們再陪我過來澆水除草就可以了.”

麗人和可人面露遲疑,紛紛看向賈芸,見賈芸輕輕頷首,於是也不再勉強,紛紛扛著手裡的鋤頭,跟著賈芸回家。

……

薛府,後宅。

鶯兒拿了封信,蹦蹦跳跳的跑到房裡,激動的對薛寶釵嚷嚷道:“姑娘,姑爺讓人送信來了,他們今兒從城外回來了!”

“是嗎?太好了!”

薛寶釵大喜,接過鶯兒手中的信,拿出來看看了,然後高興道:“十六縣試就要開考了,所以他們才回來的.”

鶯兒小聲問道:“姑娘,姑爺能考中秀才麼?”

薛寶釵笑了笑,說:“他倒是說有把握高中,不過這事兒誰又說的準呢,我們也只能暗暗為他祈禱吧!”

沉吟片刻,她向鶯兒招了招手,示意她湊近些,然後耳語道:“下午他要過來見我,你去花園將閣樓清掃一遍,多備些糕點茶水.”

鶯兒默默點頭道:“曉得了,奴婢這就去辦.”

等鶯兒退下後,薛寶釵又拿起書信看了看,嘴角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

……

回到院兒裡。

媚人說要將這次帶到鄉下用的被子洗洗,麗人、可人閒著沒事做,跟著幫忙。

賈芸想了想,跟襲人小聲嘀咕幾句。

襲人翻了個白眼道:“我和媚人天天陪你渾鬧,你還不知足,那寡婦有什麼好的?除了長得漂亮,風騷一些,有什麼好迷戀的?”

說完,不等賈芸說話,就轉身去右跨院兒準備去了。

榮國府,李紈院。

李紈在臥室整理賈蘭要穿的換季衣服,突然素雲小跑著進來,高興道:“奶奶,對面閣樓上的窗戶開了!”

“真的?”

李紈驚喜道。

素雲笑著點頭道:“是真的,奴婢瞧的真真的.”

李紈深吸幾口氣,喃喃道:“這個冤家,總算是曉得回來了!”

回過神來,她對素雲吩咐道:“你去院兒走一趟.”

“嗯,奴婢這就去.”

素雲點點頭,去府裡檢視情況去了。

兩人都是謹慎性子,就算出府,也都神不知鬼不覺,這得益於這些年李紈的低調行事,她在賈府,基本上就沒什麼存在感。

可就算如此,李紈也十分的謹慎,畢竟她的這種行為,一旦讓人發現,丟賈府的臉倒是其次,關鍵是會讓賈蘭今後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所以,李紈將謹慎性子發揮到了極致。

襲人從跨院兒回來,小聲跟賈芸說:“回信兒了,素雲在她們院兒裡拿著紅衣服揮了三下,等下她們就過來,角門的鎖也開啟了,你這會兒要過去麼?”

賈芸點頭道:“當然要過去,這麼久沒見面了,那寡婦估計也饞的要命,不把她們餵飽了,她是會有意見的.”

襲人掩嘴一笑,說道:“我這會兒想想,倒是有些佩服珠大奶奶了,你說她以前那麼久都沒碰過男人,是怎麼熬過來的?”

賈芸搖頭道:“那肯定是難受的,你沒見她先前那樣,跟死了有什麼區別?算了,不說這個,咱們先過去等著.”

襲人嘆了口氣道:“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你饞嘴兒偷吃,卻要我幫你望風,天底下就沒哪個女人能做到我這樣的……”

……

閣樓臥室中,賈芸擁著李紈和素雲。

李紈長長的吁了口氣,說道:“總算是舒服了,前段時間差點沒忍住去鄉下找你,我算是栽你手上了.”

賈芸驚訝道:“你能長時間離開賈府?”

李紈翻了個白眼道:“我又不是奴僕,怎麼就離開不得?”

“只要去跟老太太和太太說一聲,不管是出城敬香禮佛,還是回孃家什麼的,要離開賈府幾天還是挺容易的.”

賈芸點點頭,笑道:“幸好你沒去,鄉下條件太艱苦了,襲人和媚人呆了段時間,差點沒瘋掉.”

李紈笑了笑,疑惑道:“我記得你去年才去青山書院讀書的吧,今年就下場是不是急了點?”

賈芸搖頭道:“不急,教我讀書的夫子也有意讓我下場,說我考中秀才的機率很大.”

李紈點了點頭,好奇道:“在青山書院上學,進步真的那麼快?”

“你想什麼呢?我只是特例,要是人人都如這般只讀書半年就可以下場考試,那大家都可以去拼一把了.”

賈芸搖頭道。

頓了頓,他補充道:“不過青山書院的學風還是挺不錯的,就是束脩很貴,裡面的吃用也很昂貴,一般人家沒必要去那兒讀書,反正京城又不止一家書院.”

李紈琢磨道:“束脩高低貴賤倒無所謂,我想將蘭兒也送到青山書院去讀書,你覺得合適嗎?”

賈芸想了想,點頭道:“比起賈府的族學,青山書院真是不知道好哪兒去了.”

“不說別的,光是書院普通的夫子,至少也有舉人功名,有進士功名的更是一抓一大把.”

“還有一點,就是我剛才說的學風,別看青山書院各種吃用收費高,但管理是真的嚴苛.”

“賈蘭要是去那兒讀書,只要能堅持下去,考個秀才應該挺容易的,至於舉人和進士,那就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李紈沉吟一會兒,咬牙說道:“看來我真要將蘭兒送去青山書院讀書了,賈府的族學我去遠遠瞧過幾次,烏煙瘴氣,真不是讀書做學習的地方.”

賈芸笑呵呵道:“你捨得他離開你?”

李紈搖頭道:“不捨得又如何,事關蘭兒的前程,哪怕有萬般的不捨,我也要為他考慮.”

“再一個,我還可以搬到青山書院去就近照料他.”

說著,她抬頭看了看賈芸,意味深長道:“那樣我還有更多的時間來找你.”

賈芸笑了笑,側頭看了看素雲,小聲問道:“雲丫頭怎麼不說話?”

以前他就聽襲人提過,素雲和襲人、媚人、鴛鴦是一般大的丫鬟,都曾由賈母調教過,後來才分給李紈的。

從賈母手裡分出去的丫鬟,都是百裡挑一、優中選優選出來的,不管是模樣還是為人處事,都是拔尖的。

跟素雲接觸過後,賈芸才知道這丫頭看似低調謹慎,卻也是個活潑好動的。

素雲聽見賈芸問話,抬頭對他笑了笑,小聲嘀咕道:“奴婢想著等會兒又要離開了,有些捨不得.”

賈芸和李紈相視一眼,很明白素雲這丫頭怕是動了情了。

也是,素雲才十五六歲的年紀,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如今成了賈芸的女人,自然對他生出了情愫。

只是世道如此,丫鬟不得自由,哪怕是李紈,也無法輕易讓素雲留在賈芸這裡,要不然就會引火燒身。

李紈湊到賈芸耳旁,輕聲說道:“勸勸這丫頭,免得她將情緒帶回去了.”

賈芸默默頷首,將摟著李紈的胳膊拿了出來,然後環抱著素雲,柔聲道:“捨不得離開,就要珍惜眼前,知道麼?”

素雲雙眼含春,嬌憨道:“奴婢知道,奴婢會把喜歡藏在心底,卻不敢有非分之想.”

賈芸點頭道:“這就對了,為了咱們的未來,你可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絲毫異樣,要不然不但你會受累,還會牽連到你家奶奶和我,知道麼?”

素雲狠狠點頭,咬牙說道:“放心吧,奴婢回去後,會和平時一樣,不會露出什麼馬腳的.”

賈芸笑著:“既然如此,我就先獎勵你,要不要?”

“要,你給多少,奴婢就要多少!”

素雲高興道。

賈芸哈哈大笑,翻身而上……

……

襲人將角門鎖上,回到站在閣樓走廊裡的賈芸跟前,微笑道:“寡婦就是不一樣,每次過來至少要瘋一個時辰,她就不膩麼?”

“你是飽漢不知餓漢飢,少說風涼話!”

賈芸沒好氣道。

襲人嘻嘻笑道:“也是哈,珠大奶奶守寡那麼些年,如今有吃的了,不得把以前的補起來?”

賈芸輕輕拍了拍襲人的翹臀,瞪眼說道:“補什麼補?走,回去了!”

襲人在他身前嗅了嗅,說道:“你身上有她的味道,下午還要去寶姑娘那兒,你卻要沐浴更衣了才能過去.”

賈芸頷首道:“不用你提醒,我也會注意的,對了,你今兒要跟我去薛府麼?”

襲人笑道:“我是你的貼身丫鬟,我不去像話麼?”

“什麼貼身丫鬟?你不想做姨娘了?”

賈芸揹著手往前走,回頭問道。

襲人抿了抿嘴,搖頭道:“算了,我不做姨娘,就做你的丫鬟,那樣的話可以常常伺候你,用不著經常青燈相伴,苦守閨房.”

賈芸微笑道:“隨便你,你和媚人最早跟著我,我便一視同仁,想做姨娘就做姨娘,想做貼身丫鬟,就做貼身丫鬟.”

“那感情好,我就怕今後家裡人多了,你嫌棄我們.”

襲人笑著說道。

賈芸回頭道:“愛你們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嫌棄你們?”

“你們可是我在寒微之時結交的,今後我若有所成就,如果沒有你們跟著一同分享,那便少了點兒意思.”

回到家,襲人和媚人伺候賈芸沐浴更衣之後,差不多就到飯點了。

吃飯的時候,苗氏說了一件事:“剛才我回家的時候,聽街坊說,最近米價又上漲了,年前是三百五十文一石,如今漲到四百多一石了,聽說還要漲.”

卜氏嘆了口氣,說道:“如今這世道越發艱難了,前幾天我去劉嫂子家坐了一會兒,她說現在做針線活已經養活不了人了.”

賈芸問道:“咱們家的儲糧還有多少?”

家裡的糧食還是搬家的時候,他從空間拿了些放在庫房,後來就沒去看過。

苗氏回道:“約莫還有三百多斤大米,兩千多斤麵粉,倒是還能吃很長時間.”

賈芸點點頭,家裡之所以麵粉會多些,是因為店鋪裡要用,所以就備的多。

想了想,他提醒苗氏道:“苗嬸兒注意一些,今後家裡的麵粉儲量低於一千斤,你就要跟我說一聲,我好提前補貨,免得耽擱了店鋪裡的生意.”

頓了頓,他繼續道:“至於大米、小米這些只有咱們自家吃的糧食,只要低於三百斤,你就提醒我一下吧,家裡有糧,心裡不慌,咱們都提前備好.”

苗氏笑著點頭道:“行,既然芸哥兒提醒了,我今後就有數了.”

賈芸想了想,跟苗氏說道:“對了,傍晚如果我不在家,嬸兒跟䒔哥兒他們說一聲,如果他們家缺糧,可以在咱們家用平價買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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