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再造乾坤

“他媽的,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躺在地上的程三五,大口喘息的同時,嘴裡叫罵聲不斷,偏偏有氣無力,顯然十分虛弱。

而同樣虛弱無力的孫靈音,艱難抬頭仰面,質問道:“你到底做了什麼……”

“做什麼?”程三五自嘲般笑了一聲:“你這一身功力,完全仰賴饕餮所賜,我要是放任不管,只怕哪天你肚皮變大,搞不好真會生出個小饕餮出來.”

孫靈音瞳孔劇震,但轉瞬淡然,同樣自嘲道:“對啊,無緣無故,他怎麼會幫我.”

“伱明白就行.”

程三五說:“換做是以前,你這身功力我隨便一抬手就收走了。

可惜現在沒辦法,只能逼著你全力以赴,我才方便收回饕餮邪力。

至於你這身玄功修為……沒了就沒了吧,以你資質,從頭再修也不算太難.”

“你……不殺我?”孫靈音感到意外。

“你的死活與我毫無干係.”

程三五輕嘆一聲:“至於程家父女的仇,在十幾年前的那天夜裡便已報了.”

孫靈音氣息短淺:“你就不擔心我將來修煉有成,再來找你報仇麼?”

程三五爽朗一笑:“好啊,如果你能找到我的話,到時候再給你一個機會.”

孫靈音心中微微一動,程三五這番言行不似作偽,而且看他功力遠不如前,興許遭遇劇變,已無長久未來。

“豬膏飯好吃嗎?”程三五忽然問道。

“不好吃.”

孫靈音並未掩飾:“又鹹又膩,燒嗓子.”

“真挑剔.”

程三五支起身子:“嫌棄我做得不好,那你倒是做點好吃的.”

孫靈音還想說話,忽然南方傳來一聲巨響,地面也有細微震動。

“哦?倒是弄出不小動靜.”

程三五站起身來,拍了拍塵土,胸膛劍傷已然痊癒。

孫靈音艱難起身,看著程三五向南而去,一言不發。

天上雲翳飄散,幾縷光芒照落地面。

……

長青看著遠處爆炸,其中一段城牆轟然垮塌,揚起巨大煙塵,震撼洛陽內外兩軍。

“衝鋒!”

齊景陽高舉鐵槍,胯下戰馬揚踢嘶鳴,伴隨號角聲響,他一馬當先,率領數百精騎,朝著城牆豁口衝殺而去。

由於城牆突然垮塌,導致守城叛軍驚慌失措,根本來不及放箭攔阻,抵禦騎兵衝鋒的陣型也尚未擺開,結果就是齊景陽好似滾碾一般,所過之處血肉橫飛。

手中百鍊神槍舞動如旋風,罡氣怒卷而過,當者披靡。

如今佔據洛陽的叛軍當中,還有一批高手,他們都是死忠於康軋犖的將士與義子,清楚自己與朝廷勢不兩立,投降求生斷無可能,因此即便城牆被攻破,依舊頑抗到底。

其中有一名手持鐵棒的胡人,縱身飛躍朝齊景陽撲來。

兩件兵刃碰撞剎那,巨力擴散瞬間使得周圍地面下陷。

齊景陽胯下坐騎受不住此等衝擊,四蹄斷折,嘶鳴倒地。

齊景陽受擊飛退,但落地站定瞬間,渾厚罡氣在腳下爆開,揚塵翻土,再度衝出,手中鐵槍與空氣摩擦,刮出一層火光,可見速度之快。

那胡人也非易於之輩,咆哮一聲,體型陡然膨脹,撐破衣甲,豐隆體魄泛起金鐵色澤,仗著非人體魄,硬吃一槍。

齊景陽見槍尖不過沒入寸餘,無法傷及根本,當即變招,接連刺向對方各處要害,一時間槍影如林,彷彿千軍萬馬挺槍攢刺!

那胡人一口氣捱了上百擊,身上迸出點點火花,雖然沒有遭受重創,卻也被弄得手忙腳亂、左支右絀,當即暴喝一聲,鐵棒橫掃,勢如山崩,要將眼前敵人轟碎。

眼看鐵棒挾千鈞之力壓來,齊景陽本該閃避,但他感覺突破關頭就在眼前,不容一絲一毫地退卻猶疑,當即奮動元功,手中鐵槍燃起烈烈火光,好似一杆旌旗,刺向胡人咽喉。

撲面而來的烈烈火光,讓胡人生出一絲懼意,他本能感應到自己的橫練金身抵擋不住這一擊,原本玉石俱焚的對拼,就因此一念之差,立刻變成攻敵所必救。

胡人瞬間抽身避讓、掄棒回防,孰料勝負之勢已然判明,齊景陽一槍遞出,境入先天,槍尖火光化作一道熾芒,直接洞穿胡人金身,將他頂出數十丈外,一路上穿牆破壁,硬生生鑿穿一整座裡坊!

一步邁入先天境界,齊景陽仰天長嘯,聲震數里,洛陽城內外皆聞。

夏軍將士見此情形,自然是士氣大振。

“眾將士,進攻!”齊景陽縱身跳上高處,手中長槍晃動,火光熾芒如旌旗飛揚,夏軍精騎所向披靡,叛軍節節後退。

“看來齊卿還是把握住這份難得機緣.”

洛陽城外,長青站在高臺上遙望戰況,看到齊景陽單槍破敵,不住點頭。

反攻戰略擬定之後,進展出乎預料地順利,河朔兩鎮經由井陘東出太行,一舉將叛軍在河北的地盤攔腰截斷,部分州縣見朝廷大軍來到,紛紛舉旗響應,甚至斬殺投靠叛軍的官長,大開城門以迎王師,許多地方几乎是傳檄而定。

河朔兩鎮漸漸將叛軍擠壓在幽州數地的同時,長青也下令對洛陽城發動進攻。

與先前設想的強攻不同,由於近來獲得意外助力,使得攻城難度降低不少。

“清虛道長,沒想到你的火藥威力竟然如此驚人.”

長青走下觀戰高臺,對一名畏縮道人說話:“若是早先肯投靠朝廷,潼關一役興許能避免我軍將士大量傷亡.”

這話一出,清虛子嚇得伏地跪倒。

潼關一役,叛軍慘敗,許多隨軍工匠僕役來不及逃跑,只能原地投降,清虛子也是其中之一。

而被朝廷兵馬俘獲後,清虛子被指認是叛軍中製造火藥的頭目,按說此等附逆之徒,應當梟首以警世人。

但長青見識過火藥之威,親自過問一番,讓清虛子拿出配方,並協助朝廷製作火藥,以此寬免罪愆。

這回進攻洛陽城,並非是將火藥填充在鐵殼石彈中進行轟擊,而是透過國色苑群芳,打探到洛陽城牆薄弱之處,然後暗中挖鑿地道,將火藥埋在城牆下方引爆,使得夯土壘築的牆體因為自身分量垮塌,從而創造出一個巨大豁口,不必浪費將士性命去蟻附攀城。

為了確保能夠一舉攻佔洛陽城,齊景陽甚至親自充當先鋒,本就在潼關折損大量精銳的叛軍,隨著城牆垮塌,軍心士氣難以為繼,已經有部分人開始帶著財物從其他方向逃離。

“罷了,也是朝廷過去選拔任用制度不足,你不必憂懼,用心辦事便好.”

長青揮手讓清虛子退下,心中已經開始計較日後如何改革科舉和官吏銓選。

經過一番叛亂,大量舊時勳貴、世家高門遭到波及,過去許多深受阻礙而無法推行的新政,現在便有機會實施。

洛陽城內的戰鬥一直持續到夜間,叛軍主力退入紫微宮,倚靠宮牆死守。

但是有齊景陽和任風行這樣的先天高人出手,摧枯拉朽般撕開叛軍防守,朝廷大軍魚貫而入,對剩餘敵人毫不留情。

待得次日清晨,洛陽城內已經大體平定,只剩下各處裡坊搜查殘兵敗將,以及派出輕騎追擊外逃叛軍。

由於叛軍過去所作所為,可謂是民心喪盡,因此幾乎沒有百姓會選擇窩藏他們,使得清剿十分順利。

長青為安定民心,再三要求眾將士入城之後不得搶掠百姓,姦淫殺人者必須處斬,主管將校也要受罰。

並在各處裡坊張貼事先準備好的佈告,同時將叛軍搜刮的糧食布帛分發給久受飢寒之苦的百姓。

一連串安排,使得洛陽百姓無不稱頌大夏天子,甚至市井傳出,當今陛下乃是仙人轉世下凡,要來救度受苦百姓。

當長青獲悉此事時,只是搖頭一笑,現下洛陽光復,他諸事忙碌,已經無暇關心這些瑣事了。

天氣轉涼,時近冬至。

這半年來長青一直停留在洛陽,中原叛軍已被消滅,但幽州本鎮仍在堅守,甚至引來契丹、奚人、渤海聯軍一同入寇,使得戰局僵持半年之久。

但是由於中原安定,河北大部光復,漕運暢通無阻,來自江淮的糧草財帛能夠源源不斷轉運北上,支援大軍在前線征戰,因此儘管叛軍仍盤踞著幾座城池,但勝負格局已然分明。

打完了最艱難的幾場仗,也不需要長青御駕親征,他如今要做的,便是趁此機會完善新政,並對朝堂內外加以整頓、安排人事。

確切來說,這些事從太極宮被黑幕結界籠罩開始,陸衍便著手謀劃,只是因為幽州節鎮叛亂,不得已暫時擱置。

陸衍雖然已經辭世,但他遺澤豐厚。

大夏經歷這場幾乎波及半壁江山的叛亂,都畿道一帶人口減損極為嚴重,可依舊能夠迅速恢復,不得不說與陸衍過去推行新政關係密切。

而長青以前也親身參與其中,如今對於許多事情,處理起來也算是得心應手。

他這才發現,自己過去所學所遇所歷,無不是為了今日登上帝位、有所作為而準備。

雖然陸衍從來沒有對自己明言,可長青已經明白,他或許一直都期盼著自己能夠登上帝位。

就是不知道如今的自己,是否能讓他滿意?

“陛下,芙女史回來了.”

長青正在批閱奏疏,一名宦官前來稟告。

“哦?快讓她來.”

登基日久,就算長青自己無所謂,但宮闈內外終究要講典章制度,哪怕他一直准許阿芙隨意出入,但一應通稟還是不可或缺。

而經歷這麼多變故,內侍省遭受重創,加上長青自己並不喜歡陰行詭譎,因此下詔進行整頓。

內侍省迴歸原本宮廷內務之責,不準干涉外廷政事。

至於拱辰衛,因為人員死傷而凋零,自然形存實亡。

任風行因功被拜為左千牛衛大將軍,受封國公。

而阿芙因為是女子,長青還在想如何加封,結果被對方拒絕,只好暫時頂著一個女史頭銜,便於她出入宮禁。

“我把柳娘他們一家帶來洛陽了,眼下正在後宮.”

阿芙笑道:“有幾個傢伙訊息靈通,直接在城門口準備儀仗,差點就要吹吹打打地進城了.”

長青滿臉無奈,按筆起身:“我打算冊封柳娘為皇后,你怎麼看?”

結果阿芙只是聳了聳肩:“那是你的事,問我做什麼?”

長青聞言苦笑,正打算前往後宮看望柳娘,天上忽然傳來一陣隆隆雷聲,桌面杯中水生漣漪。

二人同時感應到一股強烈無匹的氣機激盪,雖然相距遙遠,但依舊震撼。

若是在近處,其威能恐怕比起長青引動雷劫誅伐康軋犖還要大!

“北邊!”長青對氣機感應十分敏銳,滿臉驚異:“天、天要裂開了.”

阿芙聞言變色,立刻說:“我先去探明情況!”

毋庸多言,二人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數都有默契,長青在洛陽準備召集人手,阿芙則是身形一閃,趕往北方。

剛出洛陽,翻過邙山,尚未渡過黃河,遠遠就能望見河對岸一道豪光直衝而上,直達雲霄極高空處,伴隨著開天闢地般的造化之功,似乎要將天幕撕開。

阿芙飛身趕往黃河以北,來到河陽縣域,自半空中望去,就見平曠原野上,有一條近似龍形的溝壑,正是放光之處。

好在附近鄉野百姓稀疏,並未受到波及。

匆匆按落身形,來到那溝壑的“龍頭”處,阿芙看見三道身影,赤陽與安屈提分立左右,一名身形魁偉雄闊的男子背對自己,渾然氣勢通達陰陽,好似頂天立地的神樞砥柱,無可估量。

“程三五?”阿芙早已料到會有今日,但還是不免生出一絲憂傷。

就見程三五徐徐轉過身來,臉上只有冷漠超然,雙眼之中完全沒有過往痕跡,就像照臨大地的日月那般,無親無私。

“你要做什麼?”阿芙感覺自己在明知故問。

程三五看了她一眼,然後抬眼南望,一張口,便是千萬人之聲共同迴盪:“人間汙穢,當重啟洪荒、再造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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