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2章劫後餘生放聲哭

江州,桑落州北,五十里,密林。

一隊百餘人的小隊,盤坐於林間空地之中,濃烈的汗味和血腥味道,以及長生人怪物身上那噁心的腐屍惡臭味,瀰漫在四周,每個人的身上,都是盔歪甲裂,十餘個身上插著箭桿的人,正在被幾個同伴們拿著工具剪斷箭桿,再挖出中箭處的小塊碎肉,連著帶倒勾的箭頭,一起拔出,只一下,就是一個血淋淋的可怕血洞,讓人觸目驚心。

一個醫士把趙毅右臂之上中的一箭直接以這種方式拔出,趙毅的眉頭皺了皺,左手拿起手中的大酒囊,一口烈酒就灌進了嘴裡,然後狠狠地往自己這處寸餘見方的血洞上噴去,緊接著剩下的半口酒直接噴到了對面的這個軍醫士的臉上,吼道:“拔的時候動作快點,晃啊晃的疼也要給疼死了!”

劉毅的面色陰沉,坐在人群的中心,他的身上同樣中了四箭,箭已經全部給拔出,參軍羊邃,正穿著白色的大褂,為他包裹著幾處傷口,隨著劉毅的呼吸,全身上下起碼二十多處的各種長短不一,深淺不同的傷疤,都在輕輕地跳動著,就連他臉上新添的一道兩寸多長的傷口,也在跟著跳動。

劉毅的目光,轉向了一個剛剛奔來這裡的斥候,這個斥候已經拔掉了平時裡肩上插著的小靠旗,卸去了鎧甲,換了一身平民百姓的裝束,顯然,在這種兵敗之際,即使是出去偵察,也是件高風險的事了。

“胡林兒,現在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了,劉藩的下落查清楚了嗎?”

這個叫胡林兒的斥候連忙說道:“大帥,現在戰場上已經基本平靜,妖賊在打掃戰場,還有數百長生怪物在到處遊蕩,他們暫時沒有揮軍出擊,大概也是怕給這些怪物誤傷,二將軍已經向西南方向突圍,應該是想走另一條通道回去了,沒有沿大道向大營方向走.”

劉毅點了點頭:“這個時候,回大營是死路一條,大營那裡怎麼樣,劉婷雲是投降了,還是撤離了?”

胡林兒猶豫了一下,說道:“夫人她,夫人她命令手下搬運輜重糧草,向著南邊的山區方向撤離,營中的其他民夫和那些她帶來的妓女,這會兒已經自行潰散逃離,從大營到後方的道路上,擠滿了逃難的人,大概她是要利用這些人的掩護,躲避妖賊的追擊.”

趙毅恨恨地說道:“我就知道,這女人根本靠不住,大哥,你說,她是不是早就跟妖賊串通好了,故意害我們,引我們進入妖賊伏擊圈,然後掠奪輜重糧草,投奔妖賊的?奶奶的,一定是這樣!”

劉毅沒有說話,手卻漸漸地握緊成拳,眼中殺機一現。

羊邃皺了皺眉頭,對胡林兒說道:“胡林兒,你看到夫人帶人押著輜重是往哪走?是沿大道向桑落州的方向,還是往西南進入廬山山區一帶?”

胡林兒說道:“是往西南進入廬山山區方向,他們沒有走大道,大概是有兩三千人運了四百多輛大車輛,沿小道而行.”

羊邃長舒了一口氣,說道:“這就是了,夫人應該不是跟妖賊串通,不然她這會兒應該是帶著輜重直接沿大道去投奔妖賊去了,撫軍,請你不要誤會她,她大概是想要儲存輜重糧草,不至於落到妖賊手中,以便日後還能復起啊.”

劉毅咬了咬牙:“那慫恿我追擊妖賊的,總歸是她吧,這又怎麼解釋?”

羊邃的眉頭一皺:“以當時妖賊的情況,任誰都會想著追殺的,就連我,當時也沒有看出妖賊居然是設下了埋伏和圈套,夫人想要立功的心情可以理解,只不過,我們所有人都中了妖賊的毒計.”

趙毅恨恨地說道:“妖賊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厲害了?那些個可以自行走動,近兩丈高的巨大木甲機關人,那兩千多,漫山遍野的長生怪物,還有天上漂過來的孔明燈,居然也能從天而降這些長生人怪物,若非親眼所見,我是作夢也想不到還有這些打法的.”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還有,不是說妖賊的戰船全都調往荊州了嗎?怎麼今天這一戰,他們江面上還有兩艘鉅艦,三百多條黃龍戰船,水陸並擊,在桑落州這個江心島上都設了投石車來轟擊我軍的側面,我軍退卻之時,這些戰船提前在後方登陸,三面夾擊我軍,這完全是把我們玩弄玩股掌之中,是一邊倒的屠殺啊.”

說到這裡,這個猛漢的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我的好兄弟啊,我的三千多好兄弟,跟著我一起衝出來,才,才十三個人,我,我怎麼去向他們的家人交代啊!”

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傷之情,乾脆放聲大哭起來,整個小隊,都陷入了一片哭泣所帶來的悲傷情緒之中,所有人都低著頭,甚至是相擁而泣,更是有人乾脆脫下了頭盔,拿頭去撞身邊的樹幹,大概只有這樣以頭搶樹,才能讓他們緩解內心的悲傷吧。

一記響亮的耳光聲,狠狠地響起,眾人全都停止了哭泣,看向了聲音響起的方向,只見趙毅猛地從地上彈起,一把抽出了腰間的劍,他的右臉頰上,明顯地腫起,五個指印,清晰可見,趙毅咬著牙,吼道:“我宰了…………”

可是他的聲音發出一半,就停止不動了,因為,他看到站在自己身前的,正是劉毅,雙目炯炯,正盯著自己呢。

趙毅張大了嘴,看著劉毅:“大哥,你,你為何…………”

劉毅冷冷地說道:“你還知道叫我大哥?作為大哥,要不要一巴掌打醒你?”

趙毅用力地點了點頭:“大哥別說打我一巴掌,就是要我這條命,也是應該的,我動搖軍心,身為大將帶頭大哭,犯了沮軍之罪,還請大哥治罪.”

他說著,單膝跪地,一把把劍插進了地裡,低頭不動。

羊邃輕輕地嘆了口氣:“撫軍,我們乍逢大敗,劫後餘生,現在想起逝去的兄弟,一時難免悲傷,痛哭一場,也是人之常情,還請…………”

劉毅的聲音冰冷地響起:“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羊參軍勿復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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