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鴻一回到老家故鄉，現在全村再次變得熱鬧非凡，村民們都在議論那個沙盤模型，聊天的時候也是繪聲繪色的描述著，也吸引更多的村民跑到方鴻家裡去瞅瞅。
下午16時許，開熘出去的方鴻也回來了，不過回來時，發現家裡還是人滿為患。
走了一茬，又來了一茬，絡繹不絕。
“鴻弟？”
就在此時，方鴻聽到有人似乎在喊自己，循聲望去便看到一位比自己大三四歲的青年男子正向他走來，方鴻不由得笑道：“喲，虎哥啊，上哪發達了？”
他叫方虎，檢索原主記憶資訊，是村裡小時候一起玩過泥巴的小夥伴。
方虎此刻是一身西裝革履打扮，看起來貌似也混的不錯，人模狗樣的，只見他笑哈哈地說道：“駭，我這哪算發達啊，跟你這位衣錦還鄉的億萬富豪大老沒法比啊。”
兩人也就在一旁寒暄私聊了起來，各種商業互吹。
“鴻弟，沒想到你玩的這麼大，其實我也是打算在村裡辦個景區，諾，就那座山，我打算在那兒修座廟。”方虎向著他兩點鐘方向指了指，方鴻也順著他所指的方向遠眺了一眼。
方虎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方鴻道：“那個沙盤模型，我剛剛看了，好傢伙不得了，而且我發現正好與我想搞的這個景點專案有著相輔相成的作用。”
聽到這話，方鴻覺得這娃子有點不對勁了。
一聽說要在村上搞個景區就感覺不對勁，卻也不動聲色道：“哦？就在那山上修個廟就能成為景區，能賺到錢嗎？”
聞言，方虎信誓旦旦的打著包票道：“放心，我這個路子百分百賺錢，不瞞你說這幾年我是鬱郁不得志，也渴望著伯樂相馬，沒想到還真給我遇見伯樂了，得到了高人指點，獲得了生財之道。”
看到他滿臉意氣風發的樣子，方鴻饒有興致道：“高人指點？在村裡頭辦景區的事情就是你的那位高人給你出的生財之道？”
方虎笑著道：“沒錯。”
旋即指向遠處剛剛指著的那座山，方虎接著說：“就像那位高人說的，只要摸清了金融規律賺錢如喝水一樣簡單，你看，這個山如果挖出金礦是一個價錢，如果種植果樹是一個價錢，哪怕是長滿草放牛也是一個價錢，這座山沒有金礦、也不好種果樹，放牛也不太行，似乎沒什麼價值。”
此時的方鴻聽到他要跟自己大談特談金融和賺錢的時候，心中也是樂了，方虎顯然不知道正在方鴻面前班門弄斧。
方鴻也沒有點破，也是突然來了些許興致，繼續聽著方虎侃侃高論：“鴻弟，像這座山難道就不能賺錢嗎？不是的，只要在這山上修個廟是景區了，山前修一條路，路口建個氣派點的大門和遊客中心，門票訂他個150塊錢。”
此時的方鴻一言不發，就靜靜地看著他高談闊論，心裡已經大機率知道他那所謂的高人給他玩的是什麼缺德東西了。
而方虎繼續滔滔不絕：“門票定價150塊錢，你可能會懷疑，難道門票的定價就不需要經過市場調研？不需要經過壓力測試？如果遊客承受不了這個價格怎麼辦？遊客不來玩兒怎麼辦？”
方虎聽說方鴻是開高科技公司的，心想著跟你談高科技我可能班門弄斧。
但跟你談金融，你就是外行了吧？
只見方虎自問自答：“之所以門票價格定這麼高，因為根本就不是定給遊客的，這是定給金融機構的，所以能定高價就儘可能定高價，為什麼這麼說呢？比如一張門票150塊，每年有10萬遊客那就是1500萬的收入對吧？”
方虎繼續道：“如果把這1500萬的門票收入的未來收益權質押出去，少說能換回來1000萬不成問題，如果質押十年就是1個億啊，這座山瞬間就變成了1個億，就問你幹不幹？是個人都肯定幹啊！”
看到方虎滿面紅光的描繪著，方鴻啞然失笑，沉默到現在終於開口道：“你空口白牙的描述一個破山包就想讓金融機構借你1個億？怕是把人家當傻子了吧？那幫玩金融的一個個的貼上毛比猴兒還精的主兒。”
整個村莊未來的方向該怎麼，方鴻都已經定好了，是絕對不可能讓他在村裡頭瞎搞得一地雞毛。
方鴻旋即補充道：“不瞞你說，金融這個圈子我算是圈內人，別去整這些花活兒，老老實實的去幫我二哥打理藥堂吧，金融圈裡的水很深，你把握不住的。”
檢索原主記憶資訊，對於方虎這位小時候的玩伴，方鴻給的評價是：一個渴望改變命運的人。
接地氣的說就是想發財，人品倒是沒多大問題，是個可以培養的物件。
“呃……”方虎聽到這話是一臉懵圈：“你……你不是玩的高科技嗎？”
方鴻笑道：“都玩兒。”
片刻後，方虎開口道：“可是……”
方鴻直接打斷他的話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指點你的那位所謂的高人，是不是指點你去縣裡找領導，說這個景區只要修起來不僅僅是一個風景的提升，更是GDP的提升，每年流水個億起步，不就有現金流了？景區還需要工作人員，順帶還能解決一批就業問題。”
“不出意外，領導會委託另一個人，就叫這個人張三吧，領導讓張三去幫你跟金融機構談，能不能借到錢修景區，金融機構派人來做個盡調，來到這鄉下偏僻之地看了一眼，實在很難想象會有哪個腦殼被門夾的遊客來這兒玩，多半不會投錢。”
“這個時候張三說，以後這個景區縣裡每年可以給補貼，問題是張三知道縣裡沒錢給，但他憑什麼敢這麼說？因為他知道景區一旦修好，從門口到山跟前得有擺渡車吧？拿這個擺渡車搞個未來受益權置換先承包給別人換回來一部分現金流不就有錢了嘛。”
“至於以後有沒有遊客，承包方能不能賺回本可不關他張三什麼事，於是張三又找到李四，李四聽了直搖頭，表示自己收入得到保證才能把錢提給你們。”
“本來遊客是能選擇步行去爬山的，結果只能坐車，因為張三李四商量一番決定把景區門口往前挪個20公里，你遊客坐車不坐車？不坐車看你能不能走到山跟前？即便遊客頭鐵愣是走到景區，不好意思景區六點關門下班，你給我走一個試試看？看你坐不坐車？再退一步就算遊客頭鐵進山不坐車，爬完山回來你坐不坐車？於是這個問題就解決了。”
此時的方虎聽著整個人驚了個呆，因為他聽到方鴻說的這些跟指點他的那位高人說的幾乎一模一樣，當然字句肯定不是一樣的，但表達的意思確確實實是一模一樣的。
而方鴻又說道：“這裡面買擺渡車的錢從哪裡來呢？你那位高人是不是說用車票質押？每張車票收個10塊錢，每年10萬遊客十年收入1000萬，然後找融資租賃公司借500萬出來去買車，等於說車是融資租賃公司買的，產權屬於他們融資租賃公司的，但使用權歸李四，於是擺渡車的問題解決了。”
方虎：“……”
方鴻有條不紊道：“既然擺渡車的未來受益權可以置換，那在景區裡面擺攤賣貨的，想在這裡做餐飲的都可以這麼玩兒，所以張三還會找王老五，讓他花錢買斷這些特許經營權。”
“買斷的錢從哪來？當然是分包出去了，給那些小老闆去經營，分包的錢給到總包，王老五還得截留一部分油水，剩下的給張三，張三拿到這些特許經營權置換的現金，給上頭裡留一份，他自己的工資也有著落了，剩下的就當是每年要給景區補貼的錢吧。”
方鴻看著呆然的方虎笑呵呵地道：“你把上面的事情都擺平，金融機構就真借會給你1個億，至於這1個億多少錢拿去蓋景區，虎哥你確定你做得了主嗎？有多少錢會拿去幹別的事情你又搞得清楚嗎？兜得住嗎？”
“你是專案負責人，張三算是一個平臺公司，縣裡投就更不用說了，你們融資的專案屬於政信類定融產品，往金融資產交易中心一掛就可以了，甚至都還不如信託。”
“於是景區遊客連年暴增，時不時就發公告說遊客數量突破多少萬了，實際上是你虎子哥帶著一群村裡的演員在門口轉悠。關鍵是你以為那些金融機構不知道這路數？他們知道，他們整天搞這些花活兒，心裡清楚地跟明鏡似的。”
“如果他們出來拆穿你，你就是專案公司的法人，弄不好你的那些股權還是被代持的，所以你壓根就是背鍋的。”
“景區如果最終走向破產，金融機構一分錢拿不回來，所以他們大機率會繼續配合你演下去，儘管每年那可憐的門票收入只夠給金融機構還利息，本金壓根就不要想了。”
“但其實也不要緊，十年後的利息早就收回超過本金的成本了，而且金融機構的債務只是展期，只是置換，但並沒有消失。至於遊客嘛，又不指望他來第二次，整個環節壓根沒人把遊客當回事。”
說到這裡，方鴻瞄了眼目瞪狗呆的虎子哥，該是從心理上打壓他的時候了，這樣才能收服他並讓他知道誰才是大老。
要用這樣的人，首先得讓他懂得什麼叫敬畏和權威。
頓了片刻，方鴻瞥了他一眼轉而遠眺那座山澹澹地說：“你覺得你遇到高人了？從此由一個鬱鬱寡歡不得志的人搖身一變成了專案公司的董事長，然後一副沽名釣譽的嘴臉在你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是吧？實則半個身子已經陷到泥潭裡了還全然不知。”
這話是說的是毫不客氣，一點面子都不給。
此時的方虎更是有種完全被人看穿心思的心虛感油然而生，現在讓他對方鴻叫一聲“鴻弟”可能都不太敢這麼叫了。
而方鴻又是雲澹風輕地接著道：“你要是把村裡搞的一地雞毛，就算我家老爺子不找你麻煩，你老爹還不把你打個半死？你還能在這一畝三分地上有立錐之地？退一步講，你這個專案公司董事長背的那口鍋也足夠壓死你，掂量掂量這口鍋你背得動嗎？”
咕嚕……
方虎嚥了口唾沫，人已麻了，勿cue！
腦瓜子已經是一片嗡嗡的，心裡更是已經對那個崇拜的高人破口大罵問候了一戶口本。
過了一會兒，方虎乾笑著說道：“沒想到這裡面的水這麼深……”
“知道就好。”
方鴻澹澹地瞄了他一眼如是說，說完這句話不等對方出言就直接向自家房子大堂走去。
此時的方虎欲言又止，轉頭看這方鴻的背影，不禁下意識摸了下額頭的虛汗。
那句“知道就好”說的很平和，但方虎卻莫名的感受到了一股壓迫感。
更是讓他感覺到了一種陌生感、距離感。
有距離感就對了，這就是方鴻要的結果。
方鴻現在是處於上位者的位置，方虎是處於下位者的位置，他肯定會加入方氏藥堂的，那就註定不能像以前兒時那樣稱兄道弟做朋友。
如果跟方虎關係特比好，即便沒有給特殊的照顧，也會對其他人產生影響：方虎跟大BOSS關係很好，還是稱兄道弟那種！
到時候，他在底下幹了什麼你根本都不知道，甚至會刻意在別人面前有意無意的強調這種關係，久而久之就會形成另一種不好的環境以及不良的行為風氣。
方虎這個人沒有華煜那樣的境界，沒有方正那樣的謙遜，沒有方平那樣的覺悟，也沒有曹成輝那樣的情商。
但方虎也有他的價值所在，那就他有一顆改變命運的心，這樣的人適合衝鋒陷陣，但必須得蘿蔔和棍棒一起招呼才能讓其服服帖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