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酒館的門虛掩著。

叮鈴鈴。

伴著門鈴聲,鄭清推門而入,沒有看到其他客人,也沒有看到服務生。

陽光透過寬大的窗戶,落在酒館裡,給暗紅色的吧檯上了一層光釉,看著彷彿塗抹了新鮮果醬的吐司,讓人心底升起一股滿足感。

空氣中瀰漫著木頭與酒液混雜出的香氣,因為沒人,這股氣息在空曠的屋子裡顯得格外純粹。一群燈火蟲聚在天花板的橫樑間,似乎被三位不速之客驚擾到了,齊齊震動翅膀,鼓起肚皮,灑落一地橘黃色的光線,讓整個酒館愈發亮堂。

似乎聽到門鈴響動的聲音,一塊抹布飛快的跳上吧檯,吭哧吭哧開始擦桌子,幾個酒杯叮呤咣啷從櫥櫃裡鑽出,整整齊齊擺成一條線,裝滿果汁的瓶子鞠著躬,一個杯子一個杯子倒了過去。

“那是什麼?”胖巫師的注意力全在那幾個杯子裡。

蕭笑率先上前,端起杯子嗅了嗅。

“蘋果汁,一種溫和的魔力補充飲料。”

說話間,他的目光從酒廚裡那一排排五顏六色的酒瓶上滑過:“按照巫師們的老規矩,禁魔節確實有不喝酒的傳統,但這年頭,也沒幾個人遵守這些條條款款了……”

“科爾瑪學姐肯定知道我們來了,”鄭清舉起最後一個杯子,與胖子手中的碰了碰:“大概是讓我們在這裡等她的意思……”

“就這麼傻乎乎的等著?”辛一口喝掉半杯蘋果汁,砸了咂嘴。

砰!

幾沓厚厚的報紙與雜誌憑空出現,重重砸落在三位年輕巫師面前。

意思很明白了。

與此同時,裝滿果汁的瓶子在吧檯上小幅度的起起落落,發出一串猶豫不決的碰撞聲,似乎是在遲疑該不該把胖巫師空掉的杯子裡添滿。

鄭清沒有理會執行邏輯出現混亂的瓶子,隨手撿起最上面的一份《貝塔鎮郵報》,看了看日期,是今天的,他恰好還沒看過。

距離上林苑春狩已經過去一個多星期了。

琳達·巴恩斯的‘流言大作戰’計劃也開展了近一週,正如她當初預料的那樣,在這個資訊充裕的年代裡,任何熱度都不可能持續太久,除非刻意,否則媒體不可能在一個還未畢業的小巫師身上浪費太多資源。

他順手翻了一遍,只找到三篇與自己有關的報道——其中兩篇還是豆腐塊文章——顯然貝塔鎮郵報的編輯部也意識到把太多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並不划算。

年輕助教滿意的點了點頭。

用琳達的話來說,只要流言足夠多,總會讓編輯部裡那些老傢伙眼花繚亂,最後不得不放棄。而失去大報紙們的聲援,學校裡的閒言碎語也會漸漸平息下去。

科爾瑪下樓時,三位男巫已經喝了兩大瓶蘋果汁了。

蕭笑與辛胖子正對著報紙上的棋局下的汗流浹背,鄭清則津津有味的讀著《朵朵女士》裡一篇女鬼與書生的愛情故事,以至於酒館主人向他們打招呼的時候,他一時竟有些恍惚,忘記了今天的來意。

“你最近來的挺勤快吶。”

科爾瑪笑吟吟的打著招呼,目光落在擺放在吧檯上的幾個紙盒上,裡面盛著果脯、肉脯、乾果以及各色小點心,她很清楚的記得自家酒館並不提供這些零食。

鄭清連忙丟下手中的雞米花,與兩位同伴一起站起來。

他上一次來櫻花酒館是上週二的晚上,那天中午他剛剛與琳達·巴恩斯達成協議,所以晚上特意來拜訪北區大賢者,為金髮女巫爭取了一次專訪機會。

從時間上看,他來的確實挺勤快。

“來啦……喝點兒什麼?”

年輕的助教同學殷勤的打著招呼,只不過這句問候一出口,不僅科爾瑪愣了一下,便是蕭笑與辛胖子也齊齊側目,看上去頗為驚愕。鄭清頓時想起自己是在別人的酒館裡,感到十分尷尬,掩飾般的舉起手中果汁,乾笑著,噸噸的全部灌進肚子裡。

果汁雖然清涼,卻喝的他渾身燥熱,即便沒有照鏡子,他也意識到自己臉色肯定一片通紅。

“我也來杯蘋果汁,謝謝。”

櫻花酒館的主人沒有為難鄭清,笑著招了招手,玻璃杯與果汁瓶一前一後,為女巫趨奉上一杯色如琥珀的飲料。

順便幫某人已經空掉的杯子續滿。

“上次專訪的報道我看了,寫的不錯。”科爾瑪看向旁邊的胖巫師,語氣輕快:“是你寫的,還是巴恩斯小姐寫的?”

“我,我倆一塊兒寫的。”辛難得露出一絲扭捏。

女巫挑了挑眉毛,臉上露出一絲恍然:“難怪文章最後發表在校報上……我原以為那篇專訪會被托馬斯拿走。”

她口中的托馬斯並不是助教團的那位,而是托馬斯·巴恩斯,琳達的伯父,同時也是貝塔鎮郵報的副總編。

這會兒,鄭清剛剛因為尷尬而過載的大腦已經漸漸恢復了思考能力,所以很容易想到了這層關係。

他摸了摸鼻子,端起杯子,潤了潤嘴唇,剛打算開口,便見科爾瑪從吧檯下拿出一副塔羅牌,簡單洗了洗。

“還記得你上次來櫻花酒館,抽的那張牌嗎?”

她瞟了鄭清一眼,若有深意:“我記得那天你剛剛學了摸臉占卜……然後就在我的酒吧裡摸了鼻子。”

鄭清愣了一下。

摸臉占卜裡,摸鼻子代表事情進行的很不順利,就像那天他在櫻花酒館抽出的那張塔羅牌,都不是什麼好兆頭的事情,所以他早早丟在腦後了。

“逆位高塔?”

男巫語氣雖然帶著一絲不確定,但心底卻飛快回憶起那天晚上的對話——逆位高塔可以被視為一種警告,它提醒我們要保持警惕,並準備好應對突發事件與可能的危機。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代表著一種緊張的氣氛。

原本他以為那張牌是在提醒他與流言有關的風險,但此時此刻,看著科爾瑪的眼睛,他才驀然醒悟——流言那種小事,不至於影響命運的紙牌,那天他在北區大賢者面前抽到的逆位高塔,實際上是對兩個人的警告。

或者說,那張塔羅牌所揭示的,是那支在沉默森林裡喪命的北區巫師獵隊的命運。<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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