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晶瑩剔透的淚珠，順著精緻的臉頰緩緩滑落，在那雪白的肌膚上聚集至下巴。
而後，滴落在沉臨的胸口上。
這一瞬間，沉臨的胸口彷彿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錘了一下。又像是有一隻手狠狠的拽在他胸口，用力的掐緊。
他呼吸似乎有些困難，腦袋一片空白。呆呆的望著此刻面前的這位公主殿下，一時之間愣在了當場。
他從來就沒有料想過這個場面！
堂堂的長寧公主，竟然哭了！
哭的很傷心，哭的很淒涼。
看著這張梨花帶雨的精緻臉龐，這一刻的沉臨心情格外沉重。
“我……”
沉臨聲音沙啞，他很想說點什麼，但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話到了嘴邊，又被全部堵了回去。
是啊！
是啊！
直到這個時候，沉臨才終於意識到，一直以來他都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的確是沉臨，他不想做沉群。
可，他依舊還是沉群。
長寧公主的這一番話，幾乎是驚醒了他，也讓此刻的沉臨啞口無言。
到最後，他只剩下了沉默。
“對不起。”
沉臨的聲音沙啞，很輕，帶著深深的愧疚。
此刻，兩人的姿勢極度曖昧。
沉臨躺在了馬車上的軟榻，而長寧公主坐在了他身上，居高臨下的望著他。隨著馬車行駛的路上顛簸，兩人的身軀也隨之浮動。
但此刻氣氛卻沉悶到了極點！
長寧公主那張傾城的臉龐上掛滿了淚珠，兩道輕痕劃過。這一刻的她，不再是那位傾國傾城，氣質絕佳的長寧公主。
她更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姑娘，正在質問著自己的心上人。
那雙美眸依舊死死的盯著沉臨，略帶幾分倔強幽怨，緊咬下唇，那薄薄的紅唇彷彿要被咬出了印子。
“我要聽的不是這個！”
她的聲音同樣嘶啞，隱約還帶著幾分哭腔。
她找了三年，費勁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了他，她最不想聽到的就是這句話。
“我知道。”
沉臨沉默，他微微避過了目光，輕嘆了口氣。
“我們好好聊聊吧？”
沉臨意識到，有些事情是躲不過去的，或許，他應該好好跟她聊一聊了？
“好，你說。”
趙梨兒沒動，美眸依舊盯著他。
依舊倔強的臉龐。
“那……”
沉臨停頓一下：“你能先下來嗎？”
此刻，他被壓在身下，隨著馬車的輕微搖晃……很奇怪。
趙梨兒沒動。
“你這樣，我怎麼跟你好好聊？”
沉臨嘆氣，他被個女人屈辱的壓在身下，這怎麼好好聊？
趙梨兒依舊盯著他看，彷彿是要將他看個清楚。最終，她深呼吸一口氣，這才緩緩起身離開了沉臨的身體。
但在她起身時，能明顯感覺到她嬌軀微微一顫，還有側臉那一閃而過的一抹異樣紅。
“呼……”
沉臨暗自深深鬆了口氣。
剛才那一刻，與這位公主殿下親密接觸，沉臨多少有些不適應，還有些……
不對勁。
直到她現在離開，沉臨才逐漸冷靜下來。
而後，他坐起身子，回頭，看到身旁的趙梨兒。
此刻，她就輕坐在沉臨身旁，彎曲著雙腿踩坐在軟榻上，裙襬之下，露出一雙精緻雪白的玉足，和一截光滑如玉的小腿。
若隱若現。
她依舊盯著沉臨，一言不發，眼眶微紅，臉上尚有淚珠的殘痕，神色依舊倔強。
“先擦擦眼淚吧。”
沉臨環顧四周，想找點東西給給她擦一下眼淚，但左右找了什麼，卻什麼都沒找到。想了想，沉臨伸出了自己的衣袖。
“擦一擦？”
趙梨兒沒動，依舊如此盯著他。
“唉……”
沉臨收回手，輕嘆了口氣。
她不領情。
不過……
沉臨看著面前的長寧公主，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認真的看她。
很近，近在遲尺。
他能清楚的看清這位長寧公主的模樣，很好看。
哪怕是此刻這般梨花帶雨的模樣，依舊絲毫不影響她的天生麗質。
能名列江湖絕色榜第二，甚至能壓在柳絮頭上。除了她這長寧公主的身份以外，容貌自然也不會差。
她的確很好看。
腦海中想起剛才她的那番話，沉臨心頭一沉。
情債難消。
很顯然，這位長寧公主大老遠從京師跑到這裡來，為的不僅僅是找到渺渺。
她真正的目的，是衝著沉臨來的。
對沉臨來說，這才是最讓他頭疼的事情。
“你知道的，我失憶了。”
沉默了片刻之後，沉臨輕聲開口，他靜靜的望著她：“我沒了以前的所有記憶，所以……”
“你能跟我講講，以前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沉臨問起了此事。
他很好奇，沉群到底跟她是怎麼認識的。
只是，當沉臨問出這個問題時，趙梨兒出奇的沉默了。
“嗯？”
沉臨看她，她還是沉默。
只不過這一次，目光視線轉移開了。
她美眸微微垂落，目光落在了沉臨胸口的位置。
正當沉臨以為她不打算解釋的時候，她又突然開口了。
“很多年前。”
“很多年前？”
沉臨一怔：“多久？”
趙梨兒泛紅的眼眶中有一絲迷茫，思索了片刻：“十年前……”
“十年前？”
沉臨眉頭一皺，十年前，那時候他才幾歲？
那個時候就認識她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十年前就認識了，所以，我們是青梅竹馬？”
趙梨兒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嗯？”沉臨疑惑了。
這是什麼意思？
趙梨兒低垂著腦袋，任由青絲滑落，遮掩了她的神情。
“我們只見過一面。”
沉臨：“？？？”
他愕然。
只見過一面？
十年前見過一面？
十年前那是什麼時候？
毛都沒長齊吧？
她原本以為，這位長寧公主跑到清水縣來，是對他餘情未了。或許兩人在三年前早就相識，甚至是情投意合。
也唯有這樣，才能解釋這長寧公主對他如此深情？！
結果眼下，她居然說兩人就十年前才見過一面？
孩童時期見過而已？
那她這是整的哪一齣？！
沉臨懵了。
兩人就見過一面，就有了眼下這樣的場景？
她……這算不算是碰瓷？
沉臨很努力平復下了心境，忍不住想確認一下：“我們，就只在十年前見過一面？之後就再沒見過了？”
長寧公主依舊低垂著腦袋：“嗯。”
聲音很輕，很沙啞。
沉臨：“……”
他想報官。
真有人碰瓷。
……
沉臨人麻了。
這算不算是被訛上了？
這讓原本心頭還有些愧疚，想著好好跟她談談的沉臨，當場懷疑人生。
話到了嘴邊想說什麼，但當瞧見面前這神情幽怨，低垂著腦袋神色的長寧公主，又突然什麼都說不出來。
只見過一面的話……問題突然好像更嚴重了。
“那……十年前，我們在哪見過？”
沉臨沉默了下，再度問起。
趙梨兒依舊低垂著眼眸，神色似乎有些茫然，半響後才輕啟紅唇。
“太初劍派！”
“？”
沉臨心頭勐然一震。
太初劍派？！
怎麼回事？
他曾經去過太初劍派？
跟趙梨兒在太初劍派見過？
等等……
沉臨勐然想起，老乞丐曾說過他會太初劍派幾乎已經失傳的完整太初心法？
當時無論是老乞丐還是柳絮，亦或者是沉臨都十分奇怪。沉臨這麼一個完全與太初劍派毫無聯絡的人，為何會完整的太初心法？！
眼下，當聽到趙梨兒口中說起她在太初劍派與沉臨見過時……
沉臨只感覺腦袋轟然一下，不可思議！
他，去過太初劍派？
這麼說來……他跟太初劍派恐怕還有淵源？
這樣一來，似乎也能解釋的通些什麼了……
“這，到底怎麼回事？”
沉臨強忍住心中的激動，問道：“我們為什麼會在太初劍派見過面？”
然而，這一次趙梨兒卻沉默了，半響後。
“不知道。”
“不知道？”
“十年前，父皇曾將我送到太初劍派，我在途經路上，見過你一面……”
趙梨兒喃喃自語，腦海中彷彿浮現起了十年前那個小男孩的身影。
不過，記憶好像有些模湖了？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
趙梨兒似乎並不想繼續說下去，她緩緩抬眸，平靜的望著沉臨：“後來，父皇賜婚，我才知道，原來你是禮部尚書的公子……”
她沒有解釋太多，但沉臨依舊從這其中讀懂了一些什麼訊息。
只是……
沉臨依舊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所以，你的意思是……”
沉臨深呼吸一口氣，再度問道：“除去十年前我們見過的那一面，之後我們在京中就再也沒有見過？甚至，我可能不知道你跟我見過？”
趙梨兒點頭。
沉臨頭疼：“那你……”
本想說點什麼，又放棄了。半響後，沉臨突然試探問道：“那你……喜歡我？”
他很想知道這個問題。
聽到這個問題，趙梨兒臉上浮現迷茫之色。
她望著面前的沉臨，神色怔怔，半響之後，她搖搖頭。
“我不知道。”
不知道？
你大老遠跑到清水縣來找未婚夫，你現在說不知道？
“我跟你從未相處過，又談何算得上喜歡？”
趙梨兒眼眸低垂，平靜毫無波瀾。
也對！
沒有相處過，甚至除了十年前之外就沒正兒八經見過一面，又怎麼會喜歡？
但是……
沉臨眼神有些奇怪的看著眼前的這位公主殿下。
她既然都說了不喜歡，為何又突然來這一出？
“那你……”
沉臨試探問道：“為何要如此？”
趙梨兒抬眸看他，臉上的淚珠已經逐漸消散，泛紅的眼眶依舊看上去有幾分讓人心疼的神色。
她就這樣平靜的看著沉臨，良久，這才輕聲開口：“你是我的未婚夫。”
“就因為這？”
“嗯。”
沉臨：“……”
他感覺腦子有點不夠用了，眼前這位公主殿下完全是毫無邏輯的話語。
但是，細細琢磨，沉臨又似乎能理解點什麼……
而這個時候，趙梨兒終於深呼吸一口氣，逐漸冷靜下來的她，目光也隨之逐漸清明。
她靜靜看著眼前的沉臨，沉默許久。
哪怕十年沒見，但來清水縣見到他的第一面，趙梨兒還是認出了他。
她有些恍忽，也有些茫然，甚至還有些失措……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心情，只是在得知他安然無恙的訊息之後，她在鬆了口氣的同時，本能的湧現起了憤怒的情緒。
於是，她動手打了他。
可隨後，便是一陣陣委屈的情緒湧上心頭。
於是……
“你是父皇欽定給我的駙馬。”
趙梨兒望著沉臨，平靜開口：“在父皇沒有退婚之前，你我之間依舊尚有婚約在身。”
沉臨沒說話。
他似乎聽出來了點什麼。
眼前的這位長寧公主或許的確並不喜歡沉臨，但由於二人之間有婚約在身，這位公主殿下預設了她的身份，也接受了沉臨的存在。
或許來說，在她眼裡，沉臨就是她未來的丈夫，駙馬。
因此，她才會在沉臨對她如此疏遠時，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想到這，沉臨臉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還能這樣？？？
而事實，或許也正如沉臨所猜想的那般。
趙梨兒是個很傳統的人！
她從小在宮中長大，從小潛移默化接受了綱常倫理的思想。
她眼裡容不下沙子，同樣，也容不下其他人。
對她而言，當父皇決定跟沉家聯姻時，雖然她從未見過那沉家的公子，但她依舊接受了自己的命運，接受了自己即將嫁入沉家事實。
自然，也接受了那位從未見過的夫君。
直到三年前，沉臨逃婚出事後，她第一次去了沉家，才得知沉臨與她在多年前見過。
那時候，她很生氣！
也很難過！
但她從始至終，並沒有打算退婚。哪怕父皇震怒要廢棄這門婚事，她還是勸下了父皇。
三年來，她始終不相信沉臨死了。
她一直都在暗中調查沉臨的下落，直到……終於找到了他。
趙梨兒很高興，也很期待……她很期待能再見到他的樣子。
也不知道他長成了什麼樣，還記不記得自己，會不會後悔……
然而，現實卻還是狠狠的給了這位公主殿下一記耳光。
他的這個心心念唸的駙馬，失憶了！
不但失憶了，他……還有了別的女人！
對趙梨兒來說，這宛如天旋地轉般的刺激，讓她不知所措，憤怒，又驚慌……
他是自己的駙馬，為什麼會有別的女人？
為什麼還會喜歡別人？
他為什麼……不理自己？
甚至，這一路在回京師的路上，他一直躲著自己。
他寧可跟渺渺呆在一起，也不願意多看自己一面……
無數情緒湧現匯合，直到今天，終於爆發！
沉默。
許久的沉默。
沉臨終於意識到眼前這位公主殿下的心思，他嘆息了口氣，方才道：“公主，你要知道強扭的瓜是不甜的，你又何苦要為難自己？”
“為難自己？”趙梨兒眼眸中似有一絲茫然。
“你我不過十年前見過一次罷了，除此之外再無任何交集，你並不喜歡我……”
沉臨輕輕搖頭：“你沒必要強迫自己去接受這些，你我雖有婚約在身，但其實……這也做不得數。兩情相悅才是真愛，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只是一盤散沙……”
趙梨兒目光怔怔出神。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言論。
兩情相悅才是真愛？
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只是一盤散沙？
她低垂著眼眸，似輕聲，又似喃喃自語：“可是，我們有婚約在身啊……”
“婚約是可以取消的……”
沉臨輕嘆了口氣：“你我都是聯姻的犧牲品，既然三年前發生那樣的事情，也證明你我無緣……此次回京，我會想辦法取消你我的婚約。若是有什麼事，我一併承擔了……”
沉臨沒打算娶趙梨兒，因此，此次回京他不但要弄清自己的身份，同時也要將這門婚約取消掉。
趙梨兒嬌軀似乎微微一顫，眼眸更低了。
彷彿是有什麼東西狠狠的抓了一下她的心口。
半響之後，才隱約聽見她低聲喃喃。
“我不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