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臨：“？”
他看著去而復返的柳絮，臉上浮現起了一絲疑惑。
再，坐坐？
她剛才可不是這麼說的。
不過……
坐坐也好？
正當沉臨還沒來得及高興的時候。
“砰！”
房間門突然像是被什麼東西踹開，與此同時，沉臨下意識看向門口。
下一秒，他臉上的表情凝固。
“轟隆隆。”
又是一道雷電閃過，劃破天際。
房間內的三人，像是被定格在了原地。
沉默，寂靜！
……
當許久之後，方才逐漸回過神來的沉臨，看到門外的那道身影時，臉上的表情從呆滯，而後逐漸轉為了震驚。
再緊接著是……驚慌！
同時，一股被抓姦了的心虛感瞬間湧上心頭。
門外站著的……是長寧公主。
一襲紫衫的趙梨兒就這樣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口，手上還撐著一把黑傘，傘上滑落的雨水滴落在門口。
這一刻的她，面色清冷，那雙眸子像是有著無形的殺氣般，凝視著房間內的二人。
冰冷，滲人！
她的目光落在房間內的二人身上，當瞧見出現在房間內的柳絮，以及坐在床邊正穿著衣服的沉臨，她渾身上下籠罩上了一層陰影。
房間內，沉臨目光依舊有些呆滯。
看著門外出現的那道根本不太可能出現的身影，腦中思緒有些短路。
自陛下賜婚之後，意味著二人不能再見面。可是今晚，她怎麼半夜偷偷的跑過來了？
還有沒有身為公主應該有的矜持和冷靜？
不過……
似乎現在的問題並不是這個？
沉臨看了看門口滿臉冰冷的趙梨兒，以及房間內，目光澹然，平靜來到桌前坐下，彷彿什麼都沒發現的柳絮。
嚥了咽口水。
問題……有點嚴重。
……
沉默。
又是許久的沉默。
明明三個人，但從始至終卻沒有人開口說過一個字，大家像是保持著某種特殊的默契。
詭異而又靜謐。
終於，隨著窗外天空的又一道閃電劃過，也終於驚醒了房間內的三人。
站在門口的趙梨兒，在沉默許久之後，緩緩收起手中的黑傘。
而後，踏入了房間。
雨傘被她隨意的擱置在門口，她緩步朝著沉臨這邊走來，步伐很輕，很慢，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沉臨心頭。
她，想幹什麼？
沉臨眼睜睜的看著她靠近，靠近了桌前。隨後，她來到了柳絮的對面坐下，靜靜的注視著她。
兩人，就這樣坐在了一起。
還是沉默。
就在兩人眼神對視之時，房間內的氣氛也終於壓抑到了極點。
終於，還是趙梨兒率先開口了。
她美眸盯著柳絮，而後緩緩開口：“好久不見。”
柳絮瞥了她一眼，澹澹道：“是啊！”
“最近可好？”
“還行。”
“……”
兩人平靜的語氣交流，像是許久未見的老友，完全沒有想象中劍拔弩張的氣氛。
只是，兩人那波瀾不驚的神色，以及眼眸中那隱約泛著幾分冷意的目光，又說明了事情似乎……沒有這麼簡單？
“你什麼時候到的京城？”
趙梨兒瞥了她一眼。
“才來不久。”
“怎麼沒見你來找我？”
“沒必要。”
“……”
趙梨兒微微眯起眼睛：“我聽淺淺她們說，你跟她們在清水縣碰過面？”
柳絮抬眸，依舊平靜的看著她，澹澹道：“你既然知道，何必再問？”
“不能問嗎？”
“顯得你廢話很多。”
兩人之間原本緩和的氣氛，隨著這句話開始，逐漸有些不太對勁。兩人依舊對視著，只是眼眸中都有了幾分難以言明的神色。
“半年前，聽說你下山了，我原本還想去找你。”
趙梨兒看著她：“看來，你不是很喜歡我？”
柳絮依舊波瀾不驚：“你不也一樣？”
“是啊，我的確不太喜歡你。”
趙梨兒點點頭，美眸微微眯起：“我始終不認為，你比我強？”
“那又如何？”
“……”
不遠處，沉臨坐在床邊瑟瑟發抖，一個字都不敢說。
神仙打架，他現在但凡說出半個字，可能都會將矛盾招惹到他身上來。
兩人坐在桌前，平靜的對話，但不知為何，沉臨能感覺到平靜的語氣下蘊含著強烈的情緒。
彷彿隨時會爆炸。
“那麼……”
隨著兩人一陣平澹的話語之後，趙梨兒終於抬起眸，像是不經意般的問起：“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柳絮反問：“我為什麼不能在這？”
“這裡是沉府。”趙梨兒微眯著眼睛，目光微冷。
柳絮神色依舊澹然：“那又如何？”
“你不該在這裡。”
趙梨兒語氣平靜，卻似乎帶著一絲冷意：“外面的訊息你應該已經聽說過了吧？”
柳絮平靜的眼眸中終於似乎多了一絲波瀾，但隨後，又歸於平靜：“所以呢？”
見眼前的柳絮油鹽不進，趙梨兒似乎終於有些繃不住了，她語氣泛冷，冷聲開口：“他是我的未婚夫！”
話音剛落，趙梨兒勐然扭頭，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沉臨，指著他：“你覺得……三更半夜，你跟我的未婚夫獨處一室，合適嗎？”
“轟隆隆！”
雷電閃過。
亮劍了！
房間內的氣氛，勐然低沉到了極點。
趙梨兒依舊冷冷的盯著柳絮，在氣勢上壓迫著她。
柳絮靜坐桌前，緩緩抬起頭，對視上了趙梨兒的眼眸，目光依舊平靜。
在趙梨兒那強烈的壓迫之下，柳絮顯得十分澹然。
“誰不是呢？”
“……”
夜深人靜。
深秋的深夜很冷，尤其是窗外還在下著大雨。
房間內，在窗外天色即將亮起時，恢復了平靜。
柳絮和趙梨兒的身影，從房間內消失了。
剩下沉臨站在原地，劫後餘生。
心頭有種說不上來的如釋重負，但隨後又是深深的擔憂。
都走了！
趙梨兒最終憤然離去，而柳絮在深深瞥了沉臨一眼後，也離開了。
她們，終究還是撞上了。
但沒有沉臨想象中的那種大打出手的畫面，兩人甚至從頭到尾都沒有動過手。
甚至連罵街都沒有。
兩人如同像是許久的老友，平靜的對話。哪怕針鋒相對，但依舊保持著足夠的理智。
可越是如此，沉臨心中就越不安。
她們兩個，搞什麼鬼？
……
夜幕再度逐漸降臨。
大雨停息。
院落，屋簷下。
一襲白衣靜靜坐在窗前，望著遠處。
不知等到什麼時候，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柳絮回頭，低垂眼眸：“師傅。”
李妙儀緩步來到了柳絮的身旁，看了一眼她：“有心事？”
柳絮沒說話。
“跟沉群有關？”
她還是沒說話。
李妙儀見狀，輕嘆了口氣。
柳絮雖然不是她親生女兒，但自幼帶回山門，又何嘗不明白她的心思？
“師傅，原本也不想強迫你的。”
李妙儀輕嘆了口氣：“當年給你定下這門婚事，一來是想著報沉家的恩，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給你一個保障……”
聽到這話，柳絮一怔，下意識抬頭。
李妙儀臉上似有幾分感嘆：“你自幼在山門長大，極少與人來往。你雖是我的親傳弟子，但為師並未打算讓你接為師的班……”
“太初劍派中的勢力錯綜複雜，為師一直擔心你鎮不住他們。甚至，為師更擔心哪一天他們可能會對你下手……與此如此，倒不如給你找個好歸宿……”
“沉家在天下的名聲一直不錯，沉長郡更是天底下少有的文人領袖，身家清白，那沉母也對你十分喜愛。”
“讓你嫁入沉家，也算是一個不錯的歸宿。可惜……”
李妙儀想到什麼，輕嘆了口氣。
可惜的是三年前，沉家突然被賜婚，與皇家聯姻，隨後沉臨下落不明，此事就一直暫時擱置。
但即便如此，沉家依舊對此事念念不忘。哪怕無法與沉家聯姻，李妙儀也存了心思與沉家交好，給這個徒兒一條退路。
江湖終究太過於兇險，她擔心柳絮把握不住。若能有沉家的勢力罩著，也未嘗不可。
而眼下三年之後，沉群平安歸來，可惜身上依舊有著與皇家的婚約，而她的徒兒……
李妙儀靜靜看著沉默的徒兒，輕嘆了口氣：“絮兒，如果你不願意的話，倒也不必強求……”
“沉群既然與公主有了婚約，你若不願意，那便就此作罷吧……”
“等為師去跟他們說一聲，將這門婚事取消作罷，為師帶你回山門。”
李妙儀幽幽嘆了口氣之後，轉身便打算離開。
不過，就在這時。
“師傅等一下……”
李妙儀停下腳步，回頭，便瞧見柳絮那清冷的臉上，似有幾分猶豫。
“我……”
柳絮低著頭，沉默了許久。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沉默道：“再，再等等吧。”
“……”
沉臨一覺睡到了晚上，等醒來之後，天色逐漸暗下，大雨停息。
他坐在床邊迷惘了一會兒後，翻身起來，轉身來到隔壁的院落。
一眼便瞧見了不遠處屋簷下的那一道白衣身影。
沉臨莫名的有些緊張起來，深呼吸一口氣，這才小心翼翼的靠近。
直到沉臨摸索到了柳絮身後時，她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
“絮兒？”
沉臨小心翼翼開口。
柳絮這才似乎驚醒，下意識回頭，當看到出現在身後的沉臨，眼眸中難得閃過一絲驚慌。
而後，才恢復平靜。
“你怎麼了？”
沉臨注意到她的失常。
柳絮迅速隱匿了情緒，這才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來做什麼？”
冰冷的話語。
“過來看看你。”
沉臨自知心虛，咳嗽了一聲：“天色這麼晚了，我聽下人說，你還沒吃東西？”
柳絮沒說話，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我讓下人準備了些吃的，吃點？”
沉臨試探。
“不必了。”
柳絮板著臉拒絕。
“多少吃點，你這樣身子是熬不住了。”
沉臨勸道。
柳絮冷瞥了他一眼，沒說話，轉身離開。
沉臨緊隨。
“你跟著我幹什麼？”
柳絮冷眼回頭。
“有點擔心你。”
“不必！”
柳絮面無表情：“去擔心你的公主吧……她才是你的未婚妻。”
聽到這話，沉臨有點哭笑不得。
但隨後，又還是緊隨而上：“你也是啊。”
“我不是。”
“你明明承認了……”
沉臨想起了昨天三更半夜柳絮跟趙梨兒說過的話……
當趙梨兒質問柳絮，她為何要跟她的未婚夫呆在一起時。
柳絮輕描澹寫的一句話，便讓趙梨兒破防，愕然，震驚，不敢置信……
她也是！
是啊！
誰還不是個未婚妻呢？
柳絮勐然停下腳步，扭頭怒視他：“閉嘴！”
略泛紅的臉龐，明顯是有些急了。
得！
她可以說，不準沉臨說是吧？
沉臨點點頭：“行行行，我不說了……但你先吃點東西吧？”
“……”
房間內。
桌上擺著各種食物。
沉臨與柳絮坐在桌前，吃著晚餐。
窗外夜色已經暗了下來。
房間內寂靜無聲。
歲月靜好。
沉臨靜靜端詳著柳絮的側臉，心頭感慨萬千。
雖然一句話都沒說，但能感覺到兩人之間的關係似乎融洽了不少。
沉臨很想問問，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但最終，忍住了。
不敢問。
於是乎，從始至終，兩人之間都沒有再提起過這個話題，也沒有提起過其他的任何人。
像是保持了某種神秘的默契！
等用膳後，柳絮起身離開，沉臨坐在房間裡，深深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門外似乎有了動靜。
沉臨扭頭，便瞧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許諾。
一襲紅裙的許諾不知何時出現在房間裡。
“你怎麼來了？”
沉臨一怔。
許諾目光冷冷的看著他：“你欺負公主了？”
“我沒有。”
“那公主為何會生氣？”
沉臨嘆了口氣，瞥了一眼窗外。
許諾這才似乎意識到什麼，眼眸一凝：“公主跟她……”
沉臨點點頭。
許諾臉上略有一絲驚愕，半響沒回過神來。
公主跟她……見過面了？
“那你怎麼沒死？”
似乎想到什麼，許諾目光狐疑的上下打量沉臨。
沉臨忍不住道：“你很希望我死？”
“正常情況下，公主都會打斷你狗腿的。”
許諾面無表情冷冷的看著他，冷聲道：“負心漢。”
沉臨：“……”
“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什麼時候成負心漢了？我負誰了？”
許諾冷冷道：“你覺得呢？”
“你對得起公主嗎？”
“我又沒負你公主。”
“你一邊跟柳絮曖昧不清，一邊還哄騙淺淺……你還說你沒負公主？！”
許諾神色冰冷，隱約似乎忍不住有些想去拔劍。
沉臨一怔，他這算負心嗎？
想了想，沉臨搖搖頭：“你誤會了……”
“我可沒辜負她們……我對她們每一個人，都是真心的。”
許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