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清晨。
太陽昇起之時。
沉臨如往常那般起床，洗漱，穿戴，站在鏡子前整理衣容。
清水縣衙衙役的官服偏墨黑色，給人一種說不上來的氣勢壓迫。
除了難看之外也別無什麼缺點了。
想到這，沉臨輕嘆了口氣。
上次去給師爺提了換官服的小小意見，被師爺毫不留情的拒絕了！
一個字！
沒錢！
衙門窮！
清水縣本就是個小縣城，縣衙的稅收本就不多，除了要給衙役們發俸祿之外，也剩不下多少餘糧。
因此，縣衙的日子也算是摳摳搜搜。
躊躇整理了一番衣衫後，沉臨最終還是繼續嘆了口氣。
出門！
上衙！
本想趁著這次負傷休假，暗地裡偷偷摸摸的多偷懶幾天。
誰曾想到昨天就因為許平安的事被縣令大人逮了個正著，把沉臨意圖偷懶的念頭給絕了。
沒辦法，人在屋簷下。
不得不低頭。
“沉臨哥哥？！”
就在沉臨剛走出門口，發現林渺渺不知何時剛好走到他房間門口，見到沉臨出來，小臉兒上很快洋溢起笑容：“吃早飯啦！”
“嗯？”
沉臨一怔，這才發現渺渺早就起來。
再瞥了一眼另一邊不遠處，桌子上擺放著熱騰的稀粥和饅頭，怔了一下。
又看著面前神采奕奕的渺渺，這才意識到什麼：“你……做了早飯？”
“對呀！”
林渺渺點了點小腦袋，道：“沉臨哥哥你今天不是要去衙門當差嗎，趕緊吃點東西吧，不然等下要遲到了呢……”
說著，林渺渺連忙推著沉臨來到了桌前。
沉臨看著桌上熱騰騰的早餐，以及一旁俏生生的渺渺，一時之間不知該說點什麼。
林叔是讓他來照顧渺渺的，但怎麼現在感覺像是渺渺在照顧他？
洗衣做飯，打掃衛生樣樣精通。自從渺渺來了之後，將沉臨這裡收拾打理的井井有條。
如此勤快的渺渺，讓沉臨很不習慣。
平日裡他一個人很少做早飯，基本上都是在外面吃。哪怕後來柳絮來了之後，他去外面吃了以後，也都會給那女人帶上一份。
但眼下，這一大清早的渺渺居然還做好了早餐等著他。
這讓沉臨心頭既感動又有些心疼。
“你怎麼起那麼早啊？”
沉臨嘆了口氣：“早上其實不用給我做早餐的。”
“沒事啦！”
林渺渺滿不在乎，清秀的眼眸清澈帶笑：“我一直都是起這麼早的啦，順便就做了……好啦，快遲到了，沉臨哥哥你趕緊吃吧！”
在渺渺的催促下，沉臨吃過了早餐後，準備出門上衙。
“那我先去縣衙了，你自己在家小心點，不要隨便外出，也不要給陌生人開門，知道嗎？”
臨出門前，沉臨小心囑咐。
“沉臨哥哥放心吧，我記住了，不會出門的！”
林渺渺俏生生的站在門口，小臉兒上掛著甜甜的笑容。
少女一襲澹色長裙，烏黑柔美的長髮隨意散落著，雙眼清澈如潺潺秋水。
如同目送自己丈夫出門的小妻子般，渾身上下洋溢著幾分賢惠氣質，將沉臨送出了門，林渺渺靜靜站在門口目送沉臨離開。
許久之後，這才依依不捨的關上了門。
……
縣衙。
“沉哥！”
一大清早，沉臨剛踏入縣衙，許平安便尋了上來，招呼道。
“沉哥，吃早飯去？”
“不吃了，吃過了！”
沉臨搖頭拒絕。
“嗯？！”
許平安一怔，上下看了看沉臨，目光有些奇怪：“沉哥你轉性了？”
“怎麼了？”
“……這才幾點啊？以前你不都是來縣衙報到後再去吃早飯嗎？怎麼今天突然吃過早飯才來的？”
不對勁啊！
以沉哥往日偷懶的性格，怎麼會放過當差時間裡摸魚的機會？
“我在家吃過了！”
沉臨瞥了他一眼，嘆氣道：“渺渺做了早飯！”
許平安：“……”
他突然感覺受到了傷害！
“渺渺妹妹可真賢惠，心靈手巧啊……”
半響後，許平安嘆氣。
“的確！”
沉臨認可的點了點頭。
渺渺的確是他見過最懂事聽話賢惠且心靈手巧的姑娘了。
“所以，沉哥……”
許平安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沉臨，突然開口：“你跟渺渺妹妹，是那種關係吧？”
“嗯？”
沉臨奇怪的回頭看了許平安一眼，面露疑惑。當瞧見許平安臉上的表情時，很快想到什麼。
“你想什麼呢？！少胡說八道！”
“不是？”
“不是！”
“真不是？！”
“……”
“渺渺是我的妹妹！”
沉臨沒好氣道：“你別擱這裡亂說。”
“沉哥，你跟渺渺妹妹都住一起了，還能是我胡說吧？”
許平安撇嘴：“再說了，也不是你親妹妹。”
“那是渺渺暫借住在我那一段時間，不是你想的那樣！”
沉臨沒好氣道：“我跟渺渺清清白白，再說了渺渺還小，以後別亂說知道嗎？”
“好吧。”
見沉哥正色，許平安也收斂的心神，但很快又想起昨晚的事情，還是忍不住道；“不過沉哥，你要注意點！”
“嗯？”
“我懷疑一件事情……”
許平安左右看了看，確定周圍沒人之後，才湊到了沉臨耳邊：“我懷疑啊，那位許姑娘也喜歡你！”
“誰？”
沉臨面露疑惑。
“許姑娘啊，就奉天司那位……”
沉臨臉上的表情一僵，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你怎麼看出來的？”
“難道沉哥你感覺不到嗎？”
“我感覺到什麼？”
“就……”
許平安不知該怎麼解釋，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昨晚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昨晚我跟她說完之後，發現她的臉色不是很好，看樣子，應該是吃醋了！”
沉臨：“？？？”
這許平安胡扯什麼呢？
他跟許諾之間並無太多交集，非要牽扯上的話，大概是第一次見面時的誤會了。
除此之外，他跟許諾之間幾乎沒有太多交集。
她能喜歡上自己？
她是不是有什麼病？
“你別擱這裡胡說八道，她不可能喜歡我的，你趕緊收一收，還是先想想你自己吧，對了，你跟小黎姑娘怎麼樣了？”
沉臨瞥了他一眼。
一提起小黎姑娘，原本還侃侃而談的許平安，突然開始有些結巴。
神色也開始逐漸有些糾結。
“就，就那樣吧……”
“就那樣？”
沉臨眉頭一皺：“你別跟我說你跟她還是沒有任何進展？”
都已經幫了他那麼多次了，這要是還沒進展，他真的可以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也，也不是……”
許平安神色靦腆，略有些不安猶豫道：“昨天，我，我送小黎姑娘，回去，能感覺到她對我的反應改觀了很多，應，應該有戲吧？”
他的語氣不是很確定。
沉臨揚眉：“昨天你送她回去之後，她沒邀請你去家裡坐坐？”
“邀，邀請了。”許平安臉色微紅。
“那你呢？”
“我……”
許平安神色略一激動，但很快又有些懊惱：“我，我給拒絕了！”
沉臨：“？”
“我，我當時沒想那麼多，想著把她送回家了，怕，怕她累了，就想著不打擾她了。”
許平安小心翼翼道。
見沉臨沉默著，他又道：“昨，昨晚我是想找沉哥你來跟我分析分析的……”
“別找我，分析不了！”
沉臨沉默了許久，才終於開口。
他見過直的，沒見過能蠢到這種地步的。
小黎姑娘就差明示了，他居然還一點都感覺不到？
活該一輩子單身！
“你自己的事，自己處理！”
沉臨擺擺手：“別找我，我幫不了你！”
說完，沉臨轉身離開。
“誒，誒沉哥！”
見沉臨往縣衙外走，許平安略有些急了：“沉哥，你，你等等我，這，這次你真要幫幫我！”
“……”
春風苑門外。
街道上。
兩道身影出現在街頭。
沉臨瞥了一眼不遠處，又瞥了一眼身旁的許平安。
“所以，你真下定決心了？”
“嗯！”
許平安躊躇猶豫著，當目光落在那不遠處的春風苑上時，他下定了決心，一咬牙：“我要將小黎姑娘從春風苑贖出來，帶她離開這個地方！”
他愛慕小黎姑娘許久，如今終於有了機會，他一定要讓小黎姑娘脫離苦海。
“你可想好，贖她可要很多銀子的……你有這麼多銀子嗎？”沉臨又問道
許平安咬牙道：“這些年我也積攢下了一些銀子，到時候再借一些，應該或許就差不多了！”
“嗯？”
沉臨有些意外：“你積攢了多少銀子？”
許平安想了一下，有些心虛道：“大概……一百多兩吧。”
沉臨：“……”
許平安有些不安：“是，是不是少了？”
“我也不知道！”
沉臨輕嘆了口氣，他又沒有贖過人，不知道從青樓贖個人需要多少錢。
但本能的感覺應該差了很多。
“先去問問吧！”
沉臨開口。
說著，他便領著許平安來到了春風苑。
“沉捕，許捕？！”
門口的老鴇見到兩人，連忙滿臉歡喜的迎了上來：“您們二位今天怎麼來了？”
沉臨微微點頭：“有點事想跟你談一談，借一步說話？”
老鴇眼尖，看了看沉臨，又看了看一旁神色微微有些拘束和緊張的許平安，很快明白點什麼，點點頭：“兩位，跟我來吧！”
“……”
春風苑內，某個房間裡。
“所以，許捕您想要為小黎贖身？”
老鴇美眸落在許平安身上，問道。
許平安略有些緊張：“是，是啊……”
老鴇輕嘆了口氣，面露為難之色：“這，恐怕不太行！”
許平安頓時一驚：“為，為什麼？”
老鴇道：“許捕有所不知，這小黎是從奴家從小培養到大的，奴家教她琴棋書畫，培養她好多年。如今小黎是我春風苑最重要的牌面。你若是將她贖走了，那我春風苑可怎麼辦？”
老鴇開始賣慘起來！
許平安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一聽好像還挺有道理？
老鴇辛苦培養了小黎姑娘這麼多年，這要是被他贖走了，豈不是很虧？
“那，那……”
許平安一時之間有些束手無策，連忙求助的看向一旁的沉哥。
他這次喊沉哥過來，就是擔心自己搞不定。
沉臨自然沒那麼好騙！
他一眼看出了這老鴇在賣慘！
小黎姑娘在春風苑的確有些名氣，但遠達不到花魁牌面的地步。
老鴇此舉，也不過是想要待價而沽罷了。
“廢話就不要多說了，你就直接說，贖走小黎姑娘要多少銀子吧！”沉臨直接開門見山。
老鴇一怔，沒想到沉捕竟然如此直爽，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沉捕，許捕，這小黎是我花了重金培養的，我一直是將她當親女兒對待的。但如今許捕與小黎若是兩情相悅，奴家也願意賣給沉捕和許捕這個面子。小黎的賣身契在奴家這裡，許捕若是想為小黎贖身，那就給這個數吧……”
說著，老鴇伸出了兩根手指。
許平安一瞧，頓時神色一喜：“兩百兩？”
老鴇搖頭：“兩千兩！”
許平安臉上的笑容頓時消散無蹤。
兩千兩？！
為小黎姑娘贖身居然要兩千兩？
他一個月俸祿不過十兩銀子，按照這樣來算，他想要為小黎姑娘贖身，那豈不是要不吃不喝乾二十年？！
“這……”
許平安臉色一下子漲的通紅，支支吾吾的說不上話來。
兩千兩，這他如何拿的出來？
就算是借，也借不出這麼多銀子吧？
“不，不能少一點嗎？”
“許捕，這，這已經是奴家能給的最大讓步了……”
老鴇見狀，嘆息道：“奴家這些年在小黎身上的投入可不少，這已經是賠本買賣了……”
“這，可……”
許平安一下子說不上話來，整個人都幾乎焉了。
兩千兩，他上哪去弄？
“太貴了！”
這時，一旁的沉臨再度開口。
兩千塊，虧她獅子大開口，這不是在搶麼？
若是在其他地方，譬如京城那些地方，幾千兩贖身並不意外。
但在清水縣這樣的地方，兩千兩她跟搶沒什麼區別了！
“你在小黎身上雖然的確花了不少錢，但這些年小黎也幫你賺了不少錢了吧？”
沉臨開口：“再說，小黎姑娘跟我這兄弟情投意合，你總也不願意棒打鴛鴦吧？”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多少幫一點是一點，你這兩千兩不是在為難人嗎？”
“可是……”
老鴇猶豫。
她也知道許平安拿不出兩千兩來。
但小黎對她有不小的價值，這要是被隨便贖走了，她可虧大了。
“那沉捕覺得，多少銀子合適？”老鴇將問題拋給了沉臨。
沉臨略一思索，開口：“五百兩如何？！”
“不行！”
老鴇想都沒想就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