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沉臨打了個哈欠，依靠在馬車旁，閉目養神。
昨晚他又失眠了！
最近這段時間，他似乎經常失眠。
清水縣縣衙的工作輕鬆簡單，無憂無慮，別人要等到五六十歲才能享受的養老生活，沉臨提前了幾十年。
也正因如此，沉臨以往從未失眠過，也從未憂愁過。
但似乎不知從何時開始，沉臨的生活突然開始發生變化。
短短這半個月的時間裡，他失眠了好幾次。
細想一下，似乎正是從柳絮出現開始……
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沉臨輕嘆了口氣。眯著眼睛，打著盹。
按照他以往的計劃，應當是要睡到太陽昇起後，再慢悠悠起床，磨磨蹭蹭的趕往衙門。
然而，自從昨天莫名其妙的成了奉天司的引路人後，沉臨的生活突然開始忙碌起來。
這一大早的，就得過來候著了！
說是給奉天司的捕快引路，實際上不如說是那兩個女人的嚮導。
而眼下，沉臨一大早過來了，那兩個女人卻似乎還沒起床。
迷迷湖湖間打盹，不知休息了多久，門口那緊閉的院門終於緩緩開了。
門口，那紅衣女子和綠衣少女走了出來。
沉臨瞥了一眼天色……來早了！
至少浪費了他一個時辰的睡覺時間。
“我們來啦！”
還沒等沉臨開口，綠衣少女已經率先出現在沉臨面前，上下的打量著沉臨，嘖嘖道：“看不出來，你還挺守時的呀？”
沉臨瞥了她一眼：“你們可不守時！”
“都賴諾姐姐啦！”
綠衣少女瞥了一眼身後的紅衣女子，笑嘻嘻道：“人家想早點起來嘛，諾姐姐非要賴床……”
紅衣女子經過她身旁時，目不斜視，“你撒謊！”
“我沒有！”
綠衣少女否認。
紅衣女子沒有理會她，跳上了馬車。
“哼哼！”
綠衣少女輕哼一聲，也跟著跳上了馬車，招呼沉臨：“走啦！”
“去哪？”
“城外！”
“……”
沉臨驅趕著馬車，出城。
等馬車出了城後，沉臨回頭瞥了一眼身後：“現在去哪？”
車簾掀起，綠衣少女從馬車內走出，靈動的眼眸掃視著城外景色，深呼吸了一口氣，感嘆道：“這裡的空氣可真不錯，諾姐姐，你要不要也出來走動走動？！”
馬車內，紅衣女子瞥了她一眼，隨後從馬車上跳了下去，獨自朝著不遠處走去。
綠衣少女哎呀一聲，跟著下去。
剛走了兩步，又似乎想到什麼，回頭瞥了一眼身後的沉臨：“你愣著幹什麼？還不快跟上？”
沉臨沒說話，只是默默的趕著馬車跟著這兩人後面。
有馬車不坐，走路……這兩人是不是腦子有病？
紅衣女子順著官道一側，來到了一處田野邊。
不遠處，有一處農莊。
連綿緊挨著大大小小的平屋民居，隱約有些許人家。
紅衣女子停下腳步，瞥了一眼四周。
綠衣少女緩緩跟上她的腳步，雙手背後，眺望著遠方，感慨道：“這裡的景色，可跟咱們京城不太一樣！風景不錯，空氣也好，比京城那烏煙瘴氣可要好多了……”
紅衣女子沒說話，但那略微放鬆的情緒，也證明了此時的心情似乎不錯。
兩人走走停停，時不時的交流著什麼。
沉臨跟在後面，默默的看著這一幕。
她們兩個……當真是來郊遊的不成？！
旅遊度假都沒她們這麼閒！
兩人走了一陣，突然停下了腳步。
兩人的目光，突然不約而同的看向了不遠處的官道。
而官道旁，便是熟悉的小道……
“諾姐姐？”
綠衣少女似乎想到什麼，眼眸中多了幾分促狹神色。
“閉嘴！”
紅衣女子知道她想說什麼，冷冷瞪了她一眼，隨即快步朝著前方走去。
綠衣少女則是放緩了腳步，等到沉臨跟上來，隨後看向沉臨，擠眉弄眼：“還記得這裡嗎？”
沉臨沉默。
這裡他當然不陌生，這不是前天剛見到她們二人時的地方嗎？
再看綠衣少女這不懷好意的模樣，分明是想帶節奏。
“能問你個問題嗎？”
沉臨不等她開口，便強行轉移了話題。
“什麼？”
“你們來城外……做什麼？”
沉臨看了她一眼。
“辦桉呀！”
“辦什麼桉？”
綠衣少女先是盯著沉臨看了兩眼，隨即眨巴了一下眼睛：“你想知道？”
“不想！”
“不想你還問？”
“……”
見沉臨不說話，綠衣少女眯著眼睛笑了起來，似乎報了昨日沉臨欺負她的仇。
她輕哼一聲，跳上了馬車，與沉臨並排而坐，巧笑倩兮的望著沉臨：“要不，你求求我，我考慮一下告訴你？”
沉臨目不斜視，懶得搭理她。
“哎呀，沒意思！”
綠衣少女撇撇嘴，又盯著沉臨看了幾眼，突然開口：“你們清水縣這邊有多少村莊？”
“很多！”
“很多是多少？”
沉臨思索了片刻：“大概至少有上百個村子吧，如果算上那些小村落，那至少得有幾百個……”
清水縣這邊的村子都不算大，像小漁村那樣的小村子，一個村就幾十戶人，這樣的村子一抓一大把，分散在清水縣各處。
“這麼多？”
綠衣少女摸著下巴思索了片刻，“這些村子，你都熟嗎？”
“不熟！”
沉臨毫不猶豫的搖頭。
見綠衣少女盯著自己，沉臨又補充了一句：“我就熟那麼幾個村子而已……”
“我懷疑你在騙我！”
綠衣少女盯著沉臨。
沉臨很認真的開口：“我從來不騙人。”
“我不信！”
綠衣少女翻了翻好看的白眼，她可沒有那麼好矇騙，這傢伙身為清水縣的捕快，怎麼可能會只熟幾個村子？
這傢伙一定是想騙自己！
“走吧！”
“去哪？”
“去你熟的那些村子轉轉！”
“她呢？”
沉臨看了一眼不遠處那逐漸走遠的紅衣女子，她去的方向似乎是……前方的那個村莊？
“別管她啦，咱們先過去！”
綠衣少女拍了拍沉臨的肩膀，又湊到沉臨面前，意味深長的眨巴了一下眼睛：“怎麼？你不願意跟我單獨相處？”
沉臨搖頭：“不願意！”
綠衣少女：“……”
“我就知道你對諾姐姐意圖不軌！”
綠衣少女輕哼一聲，美眸流轉：“你是想跟諾姐姐單獨相處吧？”
“不想！”
“你騙人！”
綠衣少女仰著小臉：“諾姐姐那麼漂亮，你難道不動心？”
“你膚淺！”
“……”
小村莊。
馬車緩緩停下。
“這是距離清水縣最近的一個村子，村子挺大，有上百戶人家……”
馬車上，沉臨介紹著前方的村落。
“走吧。”
綠衣少女跳下馬車，朝著前面的村子走去。
沉臨猶豫著。
他不是跟願意跟著綠衣少女單獨相處。
“怎麼了？”
綠衣少女見身後沒動靜，回頭便瞧見了沉臨還在馬車上。
沉臨看了一眼身後：“不等等她？”
“你還說你不喜歡諾姐姐？”
綠衣少女笑意盈盈：“那你為何這麼關心她？”
沉臨平靜道：“我是擔心你對我意圖不軌！”
綠衣少女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
“……”
綠衣少女氣呼呼離開了。
沉臨依舊靠在馬車邊，百無聊賴的發呆。
他才沒那閒工夫陪她們折騰，他只是一個莫得感情的馬伕。
除此之外的一切業務都與他無關！
不過……
沉臨倒是越來越好奇，這兩個女人到底有什麼目的？
一個奉天司的第一高手跑來一個清水縣查兩起命桉？
不太可能！
而從這兩天的行蹤來看，這兩人似乎都透露著幾分神秘詭異。
她們不像是在查桉，反倒像是在找什麼人？
怎麼……
跟柳絮有點像？
沉臨腦海中似乎有什麼靈光閃過。
她們要找的人，難道跟柳絮要找的人之間有什麼關聯？
一個小小的清水縣突然出現這麼多位大人物，顯然非同尋常。
加上柳絮似乎也認識她們，難不成……
諸多疑惑在沉臨腦海閃過，又很快消散。
雖然疑惑，但這些事情似乎都跟他沒什麼太大關係。
他只是一個月俸祿不過十兩銀子的捕快，他的職責是維護清水縣城的安定。除此之外，其餘事情都與他沒太大關係。
正當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沉臨回頭，便看到那位紅衣女子出現在不遠處。
沉臨一怔。
她，真走過來的？
此地距離之前她下馬車的位置很遠，若是步行過來，少說也得要半個時辰。
這才過去多久，她就追上來了？
紅衣女子也注意到了馬車上的沉臨，略一怔神，沒瞧見綠衣少女時，冷瞥了他一眼：“她呢？”
這是她這兩天來，第一次主動跟沉臨開口。
雖然依舊冰冷的語氣，不過……總算是不帶殺氣了。
“去村裡了！”
沉臨懶洋洋解釋。
紅衣女子默不作聲，正準備前去村裡，又似乎想到什麼，停下腳步，回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為何不去？”
“她不讓我跟！”
沉臨面不改色的撒謊！
紅衣女子這下沒說話了，直接朝著村裡走去。
沉臨眯著眼睛。
昨天這紅衣女子提起了衙門的卷宗，事後她似乎也去翻了衙門的卷宗，不知道她翻出什麼來了沒。
但從她今天這神秘的行為來看，似乎有所收穫……
昨晚，柳絮也拜託他去翻縣衙卷宗，替她找個人。
只是……
沉臨只是個小捕快，正常情況下，他並沒有翻閱卷宗的許可權。
該怎麼辦？
……
村內。
當紅衣女子趕到村口時，綠衣少女已經站在村口等候多時了。
紅衣女子似乎輕鬆了口氣，瞥了她一眼：“如何？”
綠衣少女搖了搖頭，微嘆了口氣：“村裡全是一些老幼病殘，年輕一點的很少，看來不是這裡！”
紅衣女子微皺眉：“卷宗上有寫，這村裡曾經有……”
“死了！”
綠衣少女輕輕搖頭打斷了她：“我問過村裡的老人了，他也不是……”
紅衣女子皺眉：“情報有誤？”
綠衣少女若有所思：“這情報是你們奉天司查出來的，倘若有誤，那也該是你們的問題！”
紅衣女子默然不語，只是清冷的臉龐微微有些不太好看。
“當然，也不排除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綠衣少女琢磨著：“平安縣的確是他的老家，只不過……我們能得到這個情報，證明別人也或許會知曉。你覺得，他會回來嗎？”
紅衣女子沉默。
“慢慢來吧，這邊有上百個村莊，讓他們逐一排查吧，總能找到些線索的……”
綠衣少女輕輕搖頭，眼下，這或許是最蠢，但也是唯一的辦法了。
“只是，可憐長公主了……”
似乎想到什麼，綠衣少女的臉上湧現起幾分心疼之色：“上次見到長公主，長公主整日鬱鬱寡歡，幾乎一夜間老了十歲……”
提起長公主，面色始終平靜的紅衣女子也微微動容，那握劍的手抓的更緊。
“算了，先回去吧，再仔細查一查卷宗！”
綠衣少女輕嘆了口氣，打算離開。
“你先回去吧！”
紅衣女子清冷的眼眸注視著村落，不太放心確定：“我再去看看！”
綠衣少女知曉她的心思，也沒有阻攔：“行，那我在外面等你！”
……
馬車外，沉臨百無聊賴的打著哈欠，打盹。
不遠處，綠衣少女出現時正好瞧見這一幕。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腦海中似乎浮現起了什麼念頭，嘴角微揚。
哼！
剛才這傢伙還欺負自己，給他個教訓！
隨即她輕手提著裙襬，躡手躡腳的靠近，逐漸來到了沉臨身旁。
她略微滑稽鬼鬼祟祟的動作，似乎並未引起沉臨的注意，等到了沉臨的身後，她深呼吸一口氣，微微張開紅唇，便要對著沉臨耳邊大喊一下嚇唬他。
然而，她剛張開嘴巴時。
那一直打著盹的沉臨，突然回過頭來，盯著她。
“你想幹什麼？！”
綠衣少女：“……”
她微微張開的嘴巴，頓時僵硬在了原地。
被發現了？！
隨即，她惱羞道：“你怎麼發現我的？”
“氣味！”
“氣味？”
沉臨翻了翻白眼：“你身上的氣息出賣你了！”
“嗯？”
綠衣少女天真無辜的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想到什麼，嗅了嗅自己。下一秒，她彷彿意識到什麼，臉色微微一紅。
隨即，輕瞪了沉臨一眼：“臭流氓！”
沉臨沒理會她！
正當綠衣少女要繼續找沉臨麻煩時，不遠處的小道上，突然傳來了對話。
“他孃的，這什麼鬼地方，咱們怎麼不走官道？”
“小心點，當心被官府抓住，咱們可折損了不少兄弟……”
“這次，務必要找到那娘們的下落！”
“……”
不遠處的小道上，突然出現了四五道身影，鬼鬼祟祟著。
當他們瞧見那停靠在一旁的馬車時，皆是一愣。
尤其是當他們注意到馬車邊上的沉臨時，眼神童孔頓時一縮，如臨大敵。
“大哥，有官府的人？！”
一瞬間，這四五道身影在短暫愣神之後，瞧見只有沉臨以及一名妙齡女子之外，他們的眼神瞬間變的兇狠無比！
“……”